开始

  曾经,有一个小男孩,叫做星,他是个有些孤僻,同时也很奇怪的孩子。

  他的身边,无论是大人们,还是小孩子,都在认真的重复着单调无聊的工作,只有他不断的在寻找着有趣玩耍的方法。

  可他总找不到,他总是缺少玩耍的方法,直到上帝宣布了他的死期,他也没能找到。

  那位上帝在他眼里,是一个十分奇怪的人,他总那么博学,那么冷静,甚至应该说给人有些他因为博学而冷酷的印象了,在某些时候却又温柔的不可思议。

  所以在男孩向他抱怨后,他给了男孩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在男孩死前为他实现。

  男孩不断思考,但他没见过其他的事物,头脑没装过什么新鲜的东西,所以即使他不断的思考,可空空的头脑再怎么思考也还是空空的头脑,他于是只一板一眼的说道:

“我想要一块,没有那么荒凉的墓地。”

后来

  有一个地方,在一个看似荒凉的边陲小镇的地方的简陋诊所里,传来了婴儿嘹亮的啼哭。

  毫无疑问,这是代表希望的声音。

  周围的人们围靠过来,眼前的孩子宛若一张新碾的白纸,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与世界接触的痕迹,医生宣布说,是个漂亮的女孩,大家都高兴的跳了起来,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门。

  女孩的降生无疑让人高兴,可惜这种喜悦没能持续太久,三岁那年,她的头发呈现一种橘红的色泽,就像是天边傍晚霓霞的余韵,可这也让父母分道扬镳,她的父母都长着一头金色的发丝,双方都怀疑对方的忠诚,而在一场闹剧之后,她被送往祖父的家中。

  然而不幸还没就此结束,当她在跨越隔阂的巨鸟上一觉醒来后,在站起来的瞬间晕眩感充斥了她的全身,再醒来时,眼前只剩下一片黑霾。

 

之后

 人们总是很难接受异类,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她踏出的每一步都略显艰辛,更何况她还有缺陷在身,她是那么的柔弱,如暴风雨中孑然独立的花,摇曳着危险的华尔兹。

但这不能让那些孩子们接纳她,那些年幼的孩童,反而因此更加肆无忌惮,至少在少女身边的孩子们都是一样,他们捉弄她,变本加厉地向她扔石子或是吐唾沫,女孩只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任由他们如何地欺负,无法反抗的暴行如果反抗可能招致的结果,自从她幼年时就已经留下了经验,所以她伪装成无颜的人偶。

  何等的不幸,她却不曾哭过,就算是那个身材已经略微走样佝偻着腰背的老人家抱着她时,她也只是笑着说,没有事的。

  她的身上早已经背起了与年纪不符的坚强,给身边的人带来微不足道的希望。

  但是暴风雨不会因为人们的努力而停下,她的左耳在一次恶劣的玩笑中失去了听力,那群顽皮的孩子们将偷窃的罪名栽赃到她的头上时,被偷盗行为深深困扰的店铺主人不假思索地就扇了她一耳光,重重的巴掌把女孩打的晕头转向,她感觉到液体从哪里流出来,还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现在想想,是心吧,这个名叫心的女孩。

  但那水还是止住了,女孩的双瞳中毫无波澜。

然后

  少年得到了实现愿望的权利,所以开始寻找自己的墓地,他不断的浏览一切可能满足他理想的地方,跨越过难以想象长度的大河,躲过一个个深邃黝黑的洞窟,终于他找到了,一个与家乡截然相反的,充满生机的地方,他停了下来,不再去挪动脚步,开始等待起自己冰冷的死亡。

  然后他做起了梦,他一直都是少梦或是无梦的,他梦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里有一片波涛起伏的海,白色浪潮直涌上沙滩,掀起的白花将一双洁白的双腿覆过,然后再把它露出,那是他永生不曾见过的海,也是他从未遇见的人,明明是第一次偶然的相遇,见到时心中沉寂已久的悸动,竟然又自顾自地出现。

  他从没有感觉自己这么的兴奋,热烈的感情似乎要变成火星从身体里流露出去,他不自觉地转着,原地画着工整的圈,悄悄地走近,黑夜中的间隙似乎也带有些许色彩,“你好呀。”他如是说。

  对方没有转身,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由海洋吹来的轻风带着微弱的咸味,让他的脸颊有些粗糙的感触。

  他有些享受这种感觉,也压抑不住好奇心的鼓动,便跳着到了她的面前,发丝贴在光洁的额前,睫毛浓密且发亮,这样细腻的少女,她紧闭的眼,是否能看到什么呢?

  随着气流拨弄下女孩的刘海飘舞,男孩也盯着那双关着的窗,偶然间他瞥见了白色的纱帘将一角探出头来,只在弯曲的斜牙中看不见黑。

  “你好呀。”温柔的声音,男孩许久没有听见过的回应,他的记忆里,顺其自然应该的冷淡,稀疏寻常的陌生,曾经所应该遇到的,以为遇到的,感觉反常的那些,此刻终于得到的,不知名的,滚烫的流下来了那红色的水。

  他多想抱住她,哪怕只是用手臂将他毫不用力的环绕起来,不触碰到,他没看到,也看不到,身边一切化为花火。

对方

  黑夜中的少女,在浓重的霾里,雾气晕染了轻薄的纱织,温柔的缠绕着在发梢间,躲在角落里和弱虫为伍,周围的芒刺、石子,也可以随着光线消失,堵住双耳,那些伤人的话一起停止。

  所以,她没有在乎过的,原本就没有期待过的,温暖是不必要的,他人是不必要的,那位老人给予的些许的爱,虽然距离那么遥远的,可她也满足了,微笑是唯一被需要的表情。

  当一切不曾发生过就好了,忽略掉基础的实感,但即便如此,有些事情似乎仍在改变。

连接

  名叫星的少年,在梦中相识了名为心的少女,在名为夏天祭典的节日,层层叠叠的房屋鳞次栉比的排列开来,格出中间的道路。

  烟青色的软幔裁出来的灯笼,散射如梦似幻的光线,目所能及,道旁的竹丛连同货摊,琳琅满目的商品和人们的笑容,没有人不沉醉在快乐里面,也没人注意到天边红色的浅痕。

  既然如此,也没人见到一个男孩混入了人群,他从山上的神社往下跑,穿过玫红的鸟居廊道,在小吃摊前逗留,用纤细的双指与灵活的金鱼嬉戏,他所经过的地方,地上残余着焦糊的气味,以及沥青的熔痕。

  正如天边浅浅的红痕,悄悄靠近无人知晓。

  但又似乎并非那样,银色泛光的短发,清爽的刘海与赤色的瞳,黑色的长款风衣将风装满,兜起来了满溢的凸起。

  纤长的四肢让他动作灵活的像鹿,与其说跑不如说飞,他在人群间穿行,吸引着旁人的视线,却也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他的目光,只瞄准着山脚处一眼就能看见的,那间红色的电话亭,他要在那实现自己的愿望。

末日

  幸福,并不是永恒的,这一点,从以前开始就已经命中注定,女孩从未奢望,没有祈愿过任何一点的好运,所以她在那年许下的愿望,是世界的毁灭,父母的分离,眼前的黑白,她从不祈求多余的幸福,可她连最基础的怜悯也没得到。

  “这种世界,还是毁了的好吧!”少女在心中如此呐喊,她所期望的,和将要实现的。

  “所以,请让我帮你实现吧!”少年如此的回应,在愿望许下的十二年前,在三岁的纯洁面前,那个白色耀眼的灵魂。

  所以他带着悬挂于行星头顶的利剑,像是传说里那个名为达摩克里斯的神般,为她审判世界,也包括愚昧的世人,他拨响了那个号码,做最后的宣告。

愿望

  空旷的院子,风铃伴随嘈杂的蝉鸣,竹水轮缓缓转动,引出深藏的波纹,高高的院墙把内外隔离成两个世界,一边清冷,一面繁华。

  墙角处,细密的生着野草,沿着影子能望见一颗樱,樱花下有月桂,在这月色朦胧的夏夜,水池中也有数朵夏莲,虽然缺少烟火,也抵消了酷暑的热气。

  女孩只是坐在屋檐底下,轻轻地摆腿,裙摆下的小腿像是光洁的藕段悬在木屋下的青石板上,虽然平时不和他人有所关联,可今日也穿了浴衣,浅绛的粗锦上绣了细纱的花,金色的长发长及腰间,被人好生地藏在了桃源里,隐匿着这倾城的祸。

  在这是不需要摇扇的,天赐的清凉,非同寻常的冷僻,静默不语,只听着自己的心跳也似远处神社的太鼓,咚咚作响,这份寂寞被人适时地打破于一阵古筝的哀鸣声里,她知晓那是很美的声音,也在爷爷描述中思量过那乐器的样貌,高高兴兴的选做了智能手机的铃声,作了此间与俗世相连用的独弦。

  “呐,听说你有愿望对吗?”,荧光的另一边,那人如是问道。

  天的那边;

  繁星依旧闪耀,明月却显得黯淡惨然,这个仲夏的夜晚,天际有一阵暴雨将要砸向地面。

  赤红的拖尾划开深邃的夜空,暗紫色预兆着气氛不祥,径直冲向地面的雨点,也像那总会忘身赴火的飞蛾,人们只是漠视,虽然媒体口中重复着那,一遍又一遍的讲述,这个蔚蓝色的星球将会迎接毁灭上一世代的灾厄。

  毕竟他们也曾如此无视过他人的不幸,他们也曾无视过彼此的底线,无视的代价。

  这是男孩一手缔造的伟业。

 

  可,他的声音仍旧只是:

“呐,你的愿望是什么呢?”,细腻的男声像手指摩挲过圆木发出的细微轻音,光滑平稳,只是温柔的缓缓的,像是午后静谧的阳光,暖洋洋的并不会让人惊讶。

  女孩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柔软的触觉带着痛觉,这个不真实的盛夏里真实的梦,她颤抖着说不出话,一瞬间身体失去控制,激动无法遏制。

  “我能和你做朋友吗?”对方再次的发言让女孩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快乐,她感觉额头开始发烫,然后是脸,直到耳根都在发烫,然后是他人身体的触感,他人呼出的气息,她从三岁之后第一次和另一个人离的那么接近。

  她知道的,是她孤立起了自己,在被孤立后害怕他人,为了不被抛弃所以一开始就不去接近,这样就好,她一直觉得那样就好。

  可是现在,就像是黑暗里的虫子不小心见了光一样,一瞬间就再也离不开了,那种让人忘乎所以的感觉,令人沉溺其中,让人忘乎所以,就像在午后阳光晒过的草坪上躺着一样,温暖的清新芳香把思想都一同包裹起来,和喝了一大桶馥郁的陈酿一般不自觉中放松,没了戒备。

  她就那样自然的,无防备的接受了来自他人自发的,不需要回报的爱,但少年忘记了自己之所以能出现在这,是因为他本就在这,除去中间那数百米的距离外,几乎四目相对。

  在那束炙热的亮红色光华一闪而过之前,他还是听清了女孩的愿望,他笑着,拒绝了。

现实

  热,毫无掩饰的热,她睁开了双眼望向门所在的位置,稍稍推开一点就能看到那一排盛放的红莲,虽然山火在夏天似乎并不少见,但在这座终年潮湿阴凉的山上,还是值得惊讶的。

  感觉来不及换衣服了,把被子随意的往旁边一扔,穿上凉鞋就踢踢踏踏的跑向木制结构长长的回廊,她像鹿一样灵活地穿梭在这个空间里。

  高高的台阶,她飞也似的就跳了上去,两扇屏风遮蔽,她从缝隙中溜走,等她来到长廊的尽头,看到一个隐蔽的拐角,她清楚,里面正休憩着一位老人,这时火舌携着暖流扰动了风铃,火焰已经爬满了院墙,女孩没时间顾及礼貌,直接推开了门,推搡着榻榻米上熟睡的祖父。

  他睡得深沉,身体冰凉皮肤起皱,这干瘪的身躯里已经不再充满力量,少女只能用手臂将他撑起,然后搀扶着往后院走去,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希望池水能让他们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