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后院,凝忘将手电筒关闭放到屋檐下,转头向木屋跑去。

就见木屋上方一个白色虚影在黑夜中已经变得极其显眼,许是察觉到有人到来,虚影渐渐发出白光,同时顶部凝结出一张30岁的女性脸庞,五官虽然秀丽但一直波动扭曲,脸庞边缘乃是一片白光夹冒着黑气。

凝忘知道,那黑气不是在冒出,而是在进入,逐渐的,秀丽的五官开始定型不再波动,却逐渐干涸枯瘪,仿若病入膏肓之人,成型的眼眶内黑漆漆一团突然开始流出脓血,脓血淌过淡黄色的脸皮上,脸皮立刻便露出里面的白骨,脓血自两边嘴角滴落又蒸发变为黑气,却在原本秀丽的脸上留下两行溪沟似的肉沟不断淌着紫红脓血,而整张可怖的脸庞上缘,黑气逐渐形成细长的发丝飞舞,于此同时,凝忘听见那疯癫般的鬼语,

“桀桀,桀桀,不愧是妈妈的好儿子…二郎,你可知芸儿死得好不甘心啊…二郎,芸儿还是爱着你的,你下来陪陪芸儿呀…”

声音低缓冗长,直听得人脑袋发晕。

鬼由魄凝,魄无地魂之记忆,若人生执念,死时地魂回体,魄染地魂魂息,凝鬼则记忆混杂,七情不明。

甩甩头,凝忘将裤兜早已蘸湿的狼毫笔摸出,伸直左臂,右手握笔起画,口中念道,

“玉皇天尊,十方神佛,谨借权灵,捉鬼拿妖,太上无极危星神,天条决斩如律令!”

语毕,狼毫亦将危星符案勾画完毕。

只见符案渐发炫光接着暗然隐匿不见。但凝忘只觉一股星神危力引入手臂,意念勾发之下,渐布全身。

于是四米遥三米高处的哀怨声源地,竟一跃便至,

立足木屋之上,先是左臂横扫,黑气触臂即散,

阴气被断,凝忘眼前的恶脸迅速由白转黑成一黑气团向凝忘脸部撞去,

右手握拳直击,伴随着毫光自黑气团中穿过,黑气立散,

“啊…!”

一声朦胧的女声尖叫逐渐变弱直至消失。

冒毫光的凝忘见阴气没了聚集源,也正化风散去,于是一个后空翻落下。

“谨尊上神,降神术,散!”

低起咒语,体内星神危力便逐渐淡没消失。

抬头,豆大的雨滴打落脸上,已能正常感受到轻微的痛感和瘙痒感。

用手抹了一把脸,此宅之怨终是了了,明天早日离开便可。

凝忘这才想起来刚才被草地影响好像把道姑少女伤得有点重,转身跑回去,越过柴堆,虽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但凝忘断定前方有3米处有人在看着自己。

身体微躬缓步接近,至1米左右才注意到那双独特的发着星光似的暗芒眼睛,

道姑少女应该伤得很重才对,怎么会在这里,如果刚才捉鬼的过程被其看见的话,凝忘故意弄伤她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待到靠得极近,凝忘这才依稀判断出少女是手扶立柱单脚站立,同时,少女那急促又沉重的喘息声也终于透过雨声传入耳中。

见此,凝忘愧意陡生,道姑少女为担心他竟强忍疼痛单腿跳至此处。已经有所察觉了,但凝忘选择老老实实的不动,

“啪!”

耳光直接盖过雨声占据凝忘大脑,右边脸颊火辣辣的疼直钻大脑。

“嘶…”

疼得凝忘直抽冷气。

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一股温热的感觉便盖过了湿透的短衫。

见对方顺着自己胸口就要下滑,连忙双手抱住,沉重的感觉让凝忘知道——道姑少女晕了过去。

抱着少女跨上廊道,本来想将其放坐在木板上,但对方顺势就倒了下去,只好蹲下只手圈住少女臂膀,凭记忆摸到手电筒打开。

眼中之景令凝忘几乎呼吸停滞:

少女一身黄袍尽湿,半边脸颊被无数发丝粘住,自膝盖部位向上,包括下巴和鼻子都粘满了泥浆,

黄袍下竟是一双白色运动网鞋,这样的搭配属实逗人发笑,但左脚那裹满泥浆的白鞋让凝忘怎么也笑不出来…

是他凝忘太小看道姑少女的决心和担当了…

抱着道姑少女回到灵堂,原本还在争吵的李雄勤和李婶立马被惊得忘了言语,唯伏在棺材上的李老太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回去了。

张老呆了一下立马跑过扶着凝忘,

“凝忘,你们这是怎么了?”

稍微扯出一点笑容,道,

“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青翎道长好像扭伤了右脚踝,烦请张叔帮她看一下吧……”

…………

昨晚的暴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早上7点才停,幸运的是雨停之后太阳立马跳了出来。

8点,吃完早饭,凝忘来到厕所前的草地上,男厕门口那串凌乱的脚印让凝忘再次记起昨晚那果断冲进雨夜的背影,明明可以在走廊上以静制动,就为了保护他这个‘普通人’…

顺着脚印往后院走去,就见到一个深深的膝盖窝,想必少女就是在这里跪倒在了草地上,地上撒着七八枚方孔铜钱和那张已经湿透的一级定鬼符。

将铜钱一一捡起,最后右手并剑指,就地夹住定鬼符,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

轻输道力,定鬼符便化为细灰随轻风飘散。

突然记起男厕门口走廊上还有一枚,

有趣的是铜钱侧立地板缝中,半边方孔都隐了下去,将铜钱抽出放到左手堆,走了两步,凝忘又将那枚铜钱拿出放进了背上的黄布背包中。

“‘咚咚’,青翎道长,我是凝忘”

来到道姑少女卧室,敲了门没回应,于是擅自推门走了进去。

蚊帐被紧紧的压在被单下,盖着棉被的道姑少女侧躺着面向内墙。

凝忘走到床前,看了装睡的少女一眼,

“抱歉,我没想到你会伤得这么重,散落的铜钱我都替你捡回来了。”

说完,将叠好的铜钱串放到床头柜上,铜钱倾侧发出嚓嚓的碰撞声。

少女卧室在李老太太隔壁,凝忘路过灵堂的时候里面又开始争吵起来了,

“哼,李雄勤你尽管狡辩吧!今天少奶奶就会从国外赶回来了,你等着警察上门拘捕吧!”

“要报案随便你们好了!”……

短短一夜之间,李管家和李婶30年的情谊就彻底翻脸。

人之情感,最是难料。

怀着这样的感叹,迎着轻风,即使衣服上粘有道袍上的泥浆,凝忘依旧选择穿着启程。

凝忘不能与任何人徒留瓜葛,否则,徒增悲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