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雪春江如釋重負地站上了陌生的城牆。
周圍的士兵拼了老命地往嘴裡塞着大餅,裝滿大麥釀造的酒的木桶被人粗暴地打破,旁邊的人拿頭盔舀起就往嘴裡灌。
那酒看着像尿。
滴酒不沾的新雪這樣想着,顯然這裡和東部地區的習慣大不相同,他們正處在大陸的偏西方向,再一直往北走會遇到成片雪山,往南走不遠處就是寧海,平靜的海面和金黃的海灘在新雪心中留有很深的印象,實際上他和他的部隊差點渴死在那裡。
新雪的家鄉倒是會用小麥釀白酒,從沒有人釀成這種『啤酒』,兩地之間主食也有很大的不同,不過他倒是挺習慣吃白水煮土豆的。
再往西就是連綿的大山,它們就像被拒絕卻又頑固不化的傳道士般,一直保持在那裡,阻絕人們對大陸另一邊的窺視同時也決斷了異邦人的入侵。
以往新雪是絕對不會允許手下的士兵像今天這樣洗劫糧倉的,今天是個例外,他們已經斷糧有兩三天了。
按道理他們大可不必這麼著急,不過有情報說駐守此關的將領串通了異邦人。戰場的情況總是瞬息萬變的,所以新雪才會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下令不記代價奪取關口。
“春江將軍,關卡成功奪取的消息已經派人上報了。”
呼哧呼哧地,一旁的輔佐軍官,左衛門報告說。
“恭喜將軍,看來是第一個完成任務的。”
新雪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士兵和軍官們都很高興,至少看起來是這樣。就大陸的情況來說戰爭已經基本上接近尾聲了,從橫斷山脈到帝國中央這片區域已經全部收服了,至少對於眼前的士兵們來說,他們再也不必冒着生命危險衝鋒了。
戰爭打了有七年了,大部分人都沒了家,儘管如此,士兵們還是很高興可以安穩的生活。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今天是值得高興的一天。
在士兵的慫恿下,新雪第一次喝了酒。
淡黃色的顏色以及很微妙的口感,儘管相當不適應新雪還是強迫自己咽了下去。
他開始懷疑自己喝的就是馬尿了。
——
消息傳的很快,當天晚上帝國方面就穿回了消息。
右衛門頗有興趣地看着手中的指令。
「新雪春江及春江軍即日返回首城。」
“看來我們馬上就要回去了。”左衛門擠在了右衛門的旁邊說道。
新雪興趣怏怏地趴在桌上,絲毫不像剛剛打完勝仗的人。
“怎麼了,一臉操蛋的樣子,那酒難喝是難喝了點,也不着這樣吧。”
右衛門收整着行軍的記錄,這些記錄將會作為帝國的榮耀,封存在首城中。
“沒什麼,快要過年了啊。”
“什麼嘛,原來如此,大不了我們兄弟倆陪你過嗎,外面還有一大幫兄弟呢。”
“哥你說啥呢,首城不一大堆年輕漂亮的小姐等着將軍參加新年晚會呢。”
左衛門在一邊校對着軍需支出,笑着打岔了一句。
“東部戰區怎麼樣了?”
新雪沒有搭理左衛門。自顧自的問起了話來。
“基本上也都平定了,據說還有幾個流村,一直東躲西藏的,也不好找。”
右衛門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來是的,確認性地問着新雪。
“新雪是來自流村的吧。”
所謂流村,顧名思義,即為「流浪的村子」流村的成員向來稀少,十幾到幾十。他們沒有固定的駐地,隨着時局的變化而遷移。
他們拒絕加入任何勢力,只是獨身置外,但卻常常在他人的勢力範圍內為所欲為。
流村村民聚集在一起的理由大都是各不相同,有的為了避開戰爭,有的是殺人逃命,也有的只是單純厭棄了官場世俗。
出乎意料的是,儘管這些人的目的身份、素養、眼界,都不相同,他們的團結卻是一致的牢固,互相以家人為稱。對於想收復全大陸的帝國來說,他們是頗為棘手的問題。
右衛門依稀記得,新雪好像被俘虜時就是流村成員的身份。
如果這樣的話,那就解釋得通了,他想着。過年還是要和家人在一起才最好。
“話說回來將軍倒是沒和我們說過自己以前的事呢。”
左衛門插嘴道,雖然他們為上下級的關係,私交卻是一直很好,交談基本也毫無保留。
周圍的天色暗了下來。雖然敵人已被消滅,士兵們依舊遵守着命令把手關卡,邊境的風鼓吹着旗幟,雲滅月來,星星比以往更加耀眼。
新雪恍惚地看着桌上的煤油燈,火焰有着獨特的魅力,淡藍色的托底交織着明黃的火光,不覺得就會被它深深吸引住。
“e氏村。”
新雪忽然說到。
“半年前我還在那裡。”
左衛門和右衛門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坐到了新雪跟前。
蠟燭靜靜地燃燒着,火焰里似乎能看見,全部,全部的閃耀之事。
…………
——
新雪春江是新雪被授命為春江將軍后的姓名。
在大陸人們的名字是不會變的,唯有姓氏會隨着自己的所屬而改變,絕大多數貧民都是沒有姓氏的,頂多以自己的家鄉為姓。
新雪舊姓奇衡,奇衡家在舊帝國也算得上頗有權勢,第一任家主作為開國功臣被劃分到相當多的土地。奇衡家也作為貴族一直延續了下來。
直到新雪的爺爺。
倘若放在後世,新雪的爺爺,光宸奇衡,估計是舊帝國里最為顯著的人物之一。他不問政治,不談經商,唯獨鍾情於水墨,其書法繪畫已然登峰造極,深受皇帝喜愛。
然而,倘若不問政治,專註書法倒也不至於多麼敗家。
據和光宸奇衡同輩人的描述,那是一個新年的晚會,朝廷大擺宴席,首城的貴族們和官員都紛紛到場。那場面聲勢浩大,四處張燈結綵,寶船停泊在運河當中,鳴炮持續了一整天。皇帝還招來了七百二十個道士過來為新年祈福。
新年晚會上,他可謂大出風采,所書「天下太平」四字至今猶刻在城門口的牌匾上,儘管戰火紛飛,城牆被打破再補,補好再被打破,再補再被打破。出乎意料的是那四個字任然毫髮無損。哪怕就是最冷酷無情的戰士看到那四字也會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武器。
第二天,光宸奇衡就消失了,順帶走了奇衡家四成的錢財。
直到三年後,他穿着一身青色道袍,手中抱着一個孩子來到了城門口。人們這才明白了何事發生。
那天晚上,光宸奇衡和一個道姑跑了!
爺爺並沒有逗留,把孩子放到奇衡家后就騎着毛驢走了。那孩子就是新雪的父親,有恆奇衡。
奇衡家少了當家人又沒了一半財產,情況自是窘迫,好在還有些地產,儘管家道衰落,但還是維持着一定的身份。
有恆奇衡是首城有名的紈絝子弟,他還不是一般仰仗權勢金錢的紈絝公子,他的武功起碼在首城,無人能抵其鋒芒。
與其說是紈絝,到更像是一個惡霸。
其風流事迹更是聞名遐邇,紅顏知己更是數不勝數。此般人物註定一生不凡,但恰是命運又似天公不作美,有恆奇衡的妻子生完孩子也就是新雪奇衡后死於疾病。
登徒浪子第一次流了淚。
第二天,有恆自身拿着奇衡家所剩半數錢財捐往廟裡。人們都說,他去當了和尚。
無論如何,奇衡家本來就是搖擺不定,再這麼一折騰直接就是一病不起,日薄西山。
到了新雪的時候家產基本已經散盡,所剩的就只有奇衡這個名號了。
就在新雪十六歲成人那年,皇帝駕崩,皇子遇刺。農民,貴族,親王,軍閥、考慮着各自的利益開始了戰爭。
——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