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温柔的女孩子,因为她对所有人都是温柔的,而自己却因为她的关心而沾沾自喜,自命不凡,所以—我讨厌温柔的女孩子

我高中记忆里的苏杭真的是太讨人厌了。

从开学的第一天开始我就非常不喜欢她。一个女孩子成天大大咧咧的,一见到帅哥美女就主动凑上去装作跟别人很熟的样子,废话特别多。

“同学,你叫什么啊?”

开学以来这是第一个找我说话的女生,看起来还这么亲切,我心里乐开了花。

但之后当我发现她同班里所有的男生都说了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顿时像喉咙里钻进一只飞虫一般不舒服。但我知道,这种心情来得毫无缘由,没有意义,因为我打心底里抵触此类人物,从一开始就对苏杭判了死刑,刑期三年。

有一说一,苏杭长得并不惹人讨厌,乖巧的样子,爱笑,笑起来也不难看。凭借着某种优势,开学没几天苏杭就与班上同学打得火热。而我渐渐发现,自己是班里唯一一个讨厌她的人。

林木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她,说这个女生真不错,热心善良,聪明大方。我对此嗤之以鼻。

秃了顶的语文老师让苏杭做了课代表,课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恶狠狠地用眼神扫了苏杭,她好像注意到了我然后淡淡地笑了笑,这份谦卑在我眼里简直成了隐晦的嚣张。

下课后我压着性子问马老师原因?马老师扶了扶眼镜,说道:你和苏杭是入学考试中语文成绩最高的,但我要是选了你当课代表她怕是要到办公室找我理论很久,我受不了这丫头。不过你也不要有什么怨言,当个团支书也挺好的。

你看看,就连迂腐的马老师都受不了她。

从那以后,我对苏杭已经不是简单的讨厌而是带着某种没有气量的妒忌,这让我在班里一听到她的声音或远或近地飘来就心生烦恼。

四中顶多算是全市第三好的高中,我们都称自己上了一所三流高中。这里拥有全市最好的篮球场,四中的校队曾经拿过省赛的冠军,所以这里篮球风气很是盛行。每当傍晚放学的时候,篮球场上的大灯亮起,整片场充满着神圣气息般的明亮,各种名贵的球鞋在篮球场场上摩擦,发出迷人的声响。

篮球场离女生宿舍很近,所以这里也是男生狂欢的圣地。

由于体质原因我无法进入校队,但每个周六的下午,我和林木都会结伴到这个尚未开灯没有绽放迷人魅力的球场打球。要说的是,我们的确十分热爱篮球,但我们打球的动力并不仅仅因为篮球本身这项运动这么简单。

那一年学校的梧桐树开始落叶的时候,我在校园散步时注意到了邻班的一个女生,她长着一双明亮闪烁的大眼睛,留着凌乱的齐刘海,马尾高高扎起,圆乎乎的脸十分可爱。

课间的时候,我听到教室门外有人喊苏杭的名字,声音绵绵软软,特别好听。我向发出声音的人望去,看到苏杭对面的女生,眼睛放出了光彩。 苏杭叫那个女生“霜月遥”,那一年,苏杭和霜月遥还是特别好的朋友。

每天上下午放学,我都能看到霜月遥趴着栏杆看着楼下的球场等着苏杭,有时候会看到苏杭跟霜月遥勾肩搭背地聊天,而我路过,霜月遥看着我微微一笑。那个时候,我像是伟大的先知一样预感到高中时期的第一场恋爱就要到来。我更加频繁地光顾球场,现今的球技,全拜那段疯狂的时光所赐。

周六的球赛本来会很寻常,打完球我和范哲林回宿舍冲个冷水澡,去外面的小饭馆大快朵颐,本该如此,向来如此。

而当我们俩穿着骚气的球衣冲向球场时,却看到了场下座椅上的霜月遥和苏杭,那一刻我的斗志昂扬,我的气宇轩昂全都变成了畏首畏尾的紧张。

霜月遥冲着我温和地笑,苏杭大声替林木加油,反正不是为我。我的进攻变得柔弱无力,队友传给篮筐下的我一个完美的助攻都打不进,接连被断球,时而被晃过,我已经不敢去注意场下霜月遥的表情。

暗恋的女生在场下看着你打球,相信任何人都会紧张,但紧张归紧张,再不济是场发挥失常有些丢脸的比赛。这是我上场之后发挥糟糕后的自我安慰,直到传给林木的一个球不偏不倚砸向霜月遥的脑袋。

场外一片喧哗,而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之后我看到霜月遥抬起头,眼神飘忽迷离,一道红线出现在她白皙漂亮的脸上。我和林木匆忙跑过去,苏杭在旁边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只知道她很着急,慌慌张张。我背起霜月遥直奔医院,一路上只听到汽车喇叭不停地响,林木在我身后扶着,苏杭在更后方喊着我的名字。

多年后,我不止一次梦到过这个场景。梦里的我,背的人不是霜月遥,而是苏杭,我气喘吁吁地跑在四周充满白光的街上,四周空无一人,苏杭躺在我的肩上,表情幸福安详。我吓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上课前远远看到苏杭瞪了我一眼。诚然,我心里对霜月遥是满满的愧疚,但对苏杭的举动很愤怒。

那颗球砸到了霜月遥脑袋上的发卡,是发卡让她伤到了脑袋,但罪魁祸首是我,是我那个糟糕的传球。医生用消炎水为霜月遥处理伤口的时候我站在一旁像个犯错的孩子羞愧不已,而她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安慰我说没事。那一瞬间,我对霜月遥升起了无限的爱怜和心疼。

我还是讨厌苏杭,而现实往往是你越是讨厌一个人那个人跟你走得越近。期中考之后排座位的时候,向来坐在第一排的苏杭坐在了我的后面,我并不知道这一行为的动机,但心里竟没有很烦恼。因为那以后,苏杭成了我跟她的联络人。而我同她的暧昧,延续到了漫长的整整一个冬天。

那个时候追女孩的方式单调而简单,送早饭,常见面,送零食,说晚安。

但霜月遥明显不被这些套路所打动。就拿早饭来说,那个时候的我从来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在起了雾的吹着秋意凉风的早晨,我排着队买了半个学期的早饭,开始她是坚决不收的,于是那些早饭都被我吃了,以至于后来她突然收下那些早饭的时候我竟有些不情愿,因为我已经养成了吃早饭的习惯。于是买了两份,但她有时候还是不愿收下,于是送给苏杭,苏杭自然也是拒绝,于是我就独享两份早餐。

之后的某一天,苏杭竟然某名的收下了早餐,于是第二天早上,我站在摊点前,开始算起了这道简单却不寻常的加法题:假若我买下两份早餐,霜月遥收下了,回到班之后苏杭也要吃,我只好把我的那一份给了苏杭,那么我就饿了肚子,这怎么行呢?索性买了三份。事实证明,数学课上的应用题真是不合逻辑脱离实际,那天早晨,霜月遥没有收,理由是不想吃,苏杭也没收,理由是吃过了。于是那天早上班里同学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一个人吃下了三份早餐。

学期结束了,我悲哀地发现,一直以来我只是以喜欢她的与众不同而自命不凡,而她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某年某月这个男生砸了她脑袋。

我从未光明正大的对她说喜欢,她也从未与我走得过于亲近。

你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个年纪的男生对于一句简单而勇敢的告白是多么执着。

我想,等天气暖和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要把霜月遥叫出来,亲口对她说一声喜欢。

然而我还是没有等到这个日子,和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