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WHC 世界嘉年华 录像片段 2010.7.28

夜 外 某个游乐园的夜场

旅行到达的/遥远的异国他乡/伴随着无数的回忆/今早也在送来的新闻中/看到了熟悉的街道/在1984/世界一瞬改变/金色的翅膀/载着我们远去/

霓虹遍布的夜晚,就连月色都退避九霄,数以万计人群的心跳,被超大功率音符的发声牵制,化身为狂欢的进军鼓点,因辉煌而诞生的热情正在燃烧整座城市,通过电子信号的传播,它将进而让世界驶向前所未有的上坡。

高亢的电子乐,响彻长空的萨克斯,灼热的火焰喷射升空,把星辰的葬礼吹飞到无人知晓的黑黑深处,银色的高楼大厦,曾经那笔直斩断天空的现代文明,也被暮夜的快乐融化成一滩耀眼的水波,在烂醉的人们眼中失去形体。

[诶!!?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啦!]

年轻的少女们捂着耳朵,在雷电般的音乐轰炸中大笑着发问,苹果酒与冰块洒了一地,洁白的牙齿与粉嫩唇瓣紧贴,来自六月的比基尼青春,被破坏的皮肤晶体质浮现出小麦的光泽;那是一群潮湿并奔涌的美丽集合物。

[未来?对未来的期待?那还用问吗,一定是去月球啦,不,去火星也可以啦!听说火星上的日出是蓝色的啊,好期待。]她们有着五颜六色的指甲油,仿佛天空在展示遥远的星辰一般,朝着摄像机伸出了有色差的手臂,对准镜头亮出小小的角质层。

人群的簇拥让镜头摇晃,耀眼的白色激光不停旋转闪顿,庞大的欢呼声甚至让胸膛隔着录像画面为之震撼。

[机器人!早就想要见识了,和人一样的机器人,一定比男人靠谱多了呀!]

[包括那方面?]伸出舌头的同伴让手指与手指交合,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搞,必须得搞,而且只要充电就行了吧?]

在稍微有些低俗的讥笑下,镜头前的女生甚至开始脱下上衣,不过在那一系列动作完成前,摄像机就已经对向了别处。

[哈.....对到来时代的畅想啊。]系着红色头带,脸上画着不认识国家旗帜的大叔眯着眼睛这样自语思索着,看起来相当苦恼。

[那个,怎么说,对吧?好不容易来到了一个绝对和平的时代了,就是那个啊,各个国家一起合作,能生活在这里,一定是一个幸福的时代对吧...嗯。]他的眼神飘忽不定,用长斑的右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白色的老头衫,胸前已经湿了一大片,就像春天到来前的冰河地带,本象征节制的冰层已经化作半透明,露出了一个中年人有些肥硕的胸膛。

[就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世界一下子就改变了,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呀,家庭啊,新的工作机会之类的。要给年轻人们做好榜样......。]不停吞咽着口水,一边假装与大众合唱着“闪耀的贡多拉”,眼球的位置已经要翻到眼睑的另一侧,镜头朝着他看向的方位摇去,随后赤身裸体的女生们被打上了马赛克,一边尖叫着一边冲进了人海。

[那边、那边。]在浓妆艳抹的女主持带领下,镜头成功捕捉到了一个少女的背影,说是如此,那几乎是被长到夸张的黑发覆盖的背面,除了头发外,比较明显的是她头顶黎明鹅黄的巨型耳机,某种意义上就像防弹头盔一样保护着她的脑袋不受外界噪音侵扰,与周围人群明显脱节,用非常缓慢的节拍在摇晃着单薄的身体。

[您好,这位小姐,这里是WHC世界嘉年华,关于这次新创立的新世纪日,或者说对于未来,您有怎样的畅想呢?]

麦克风几乎怼到了她的脑后,不,是的确碰到了她的后脑勺,而少女也因此停止了只属于自我的小型舞蹈,摘下耳机,转过身来。

————然而她的脸却被暗金佛陀的面具遮盖。

镜头很明显的抖动了一瞬。

[....嗯。]发出闷闷的声音,少女似乎有些冷淡,就像打理珍贵的奇花一般抚摸着自己一侧的长发;不知为何,平和宁静的佛陀面,戴在她脸上就仿佛扭曲了起来,比起顿悟之姿,那永亘不变的神态更仿佛在嘲笑众人的愚痴。

[巨大的蓝山,一定也无法摆脱重力的束缚,我们一定离生命本身,越来越远了。]

[...请问,那个,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就算女主持人进一步追问,长发少女也不再说话,胸前艳黄的领巾和覆盖大腿的裙子乘着夏夜热风飘然,隔着廉价的面具,不见笑容亦不见眼眸,呆滞不变的空望静寂,和整座喧嚣乐园格格不入,令画面看起来十分违和。

此时,伴随着巨大的尖叫,镜头被另一幅面孔占据。

[世界、世界就要毁灭啦!!!罪业至深的人们啊!]那是一幅衰老的面孔,圆睁怒目血丝遍布,发黄的牙齿磕到了摄像机的边框————一位没有左耳的老人,却无法从那干瘪的脸孔和身体上辨认性别。

[元凶就是你们!就是新世界日!从今天开始!世界就完蛋啦!]

欢呼声,呻吟声,喧嚣声,动荡的音乐和七彩的光线。

镜头向侧面倾斜,重重倒在地上的视角。

NO.2 无法分辨来源的私人录像带 2018.6.6

日 内 午后 无法判断名称的建筑物

那是很难用语言去描绘的镜头与色彩,硬要说的话有些轻浮,视频中的一切都被涂上了一层厚厚的毛边,光线昏暗且粘稠,倒是可以分辨出大概是午后时分。

就这样,少女轮廓的黑影模糊,在镜头前阔步行走着——走在无光的走廊与淡紫的阳台之间,依稀能看到她裙摆一角阿拉贝斯克的花纹,虽然因为背光无法确认脸上的表情,但大概是露出了美好的笑容吧,在一坨低劣处理的数据图像里。

没有降噪的声音与这糟糕的视野中和,配合低保真电台播放的lofihiphop midnight,烂漫颓废的和弦与诡异的视野紧紧抓着彼此不放,该说是非常合适吗?不如说这一切仿佛是别有用心,故意而为,为了营造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躁。

[你听说了吗?地球周围已经变得干净了。]

那个影子在过分曝光的天色下,如此念叨着。

“咔哒咔哒。”小皮鞋与水泥地的轻规模接吻。

[星间航行再度变得可能,发光的蓝色星星,终于回归暗淡,嗯,因为那些东西的协助而完成,这样,那个计划也会顺利进行吧。]

此时,摄像者给了背对自己的少女推了一个后脑勺特写,然而放大之后的画质却更接近限制级镜头的遮掩物,乌黑发丝与刺眼的彩色电子粒组合成了别样的致幻剂,甚至让观看这录像的人无法分辨眼前的季节。

而少女的突然回头,也只是让镜头失焦。

[大家都不明白,重要的不是桥梁,而是桥梁对岸的那个世界;人类进入了新的时代,克服了疾病,杀死了饥荒,打败了战争,终于来到了这个节点,然而......实在是非常遗憾。]

仿佛风中的花瓣结冰后碎裂的声响,她发出了那样绮灵但空洞的嘲笑。

似乎遭受到了惊吓,一下子拉远了距离,扩大的视野里,笔直而高耸的建筑,以及少女纷飞的长发。

她将手伸向天空。

[你看,月亮......月亮,要掉下来了喔?]

在镜头向上摇摆的一刹那,巨大的黑色,将一切吞吃殆尽。

——那只是少女纹理清晰的手掌挡住了光芒,画面因为温差产生白雾变得模糊。

[开玩笑的。]

不论如何,就是无法看清她的脸庞。

NO.3 TSF 今日科学前线 演播室第25期节目片段 2019.2.1

日 内 某个电视节目的直播间

[那么,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按照山吹教授和李教授的说法,这次的“龙宫”,是将VR技术提升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是吗?]

戴着眼镜的男性播报员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字正腔圆的一边点头一边向讲台上的一男一女发问。

[是山吹花......。]

[事实上,“龙宫华”并不是虚拟现实技术,而是更类似神经学上的意识投影、传输的技术。]黑头发白衣服的男性,用双手拽了拽胸前珊瑚色的领带。

[意思就是说,在之前的世代中,我们偶尔将视觉和听觉,甚至触觉投入到一个虚拟的环境里,然而因其作为空间的不完整性,它始终是一个虚拟的,也就是无法与现实相媲美的存在。]坐在一旁穿着蓝色冲锋衣的短发女性紧跟着发言:[“龙宫华”,虽然还是试验阶段的技术,不过却也拓展了可能性;那会使人类步入将虚拟化为第二真实的时代,想必也会招致一些非议。]

画面中浮现出廉价的人物姓名标签,左侧的男性为李远川,右侧的女性是山吹花七重柳。

[关于所谓的第二真实,以及技术上的一些疑点,果然世间还是有很多疑问,二位专家如果方便呢的话能否用通俗一些的方式去和在看直播的大家交流一下呢?]

在主持人的要求下,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时露出苦笑。

[我来吧。]山吹花七重柳自己点了点头,而一旁的李远川则用眼神默认。

[其实,我想年轻人的话大概对这样的说法并不陌生,我们利用了遗留下来的世界塔的假说原型,集合“月粒子”这个崭新的元素,可以将人类的脑波,互联网的波长,和地球本身广辐领域的波段完全同步了,也就是说,只要条件允许,人们可以随时随地将整体人格与意识化为电信号,并将其投入到互联网,不,现在应该叫做月面网(MOON SITE)吧。]

面对一系列“通俗”的解释,眼镜播报员只能回以苦笑一边点头应喝。

而名为李远川的清瘦男人则再次补充道:[技术上还有很多复杂的东西很难一言两语概括清楚,我们只是在建立桥梁而已,那边有一整个世界去开垦,在如今地球人口已经突破了95亿大关的现实,虽然生存空间还很富裕,但副产品对环境和社会的压力也在逐年提高,你看,去年抹香鲸就被宣布灭绝了......对人类自身来说,直截了当的意识交流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语言障碍和肢体障碍,虽然还需要伦理上的考量与研究,大概也算是为未来提供了除星际航行外的一条道路,虽然还是假想阶段就是了。]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直播间安静了下来,录音器具接收到的只有平缓的电流声,三个人左右环顾了一圈。

[啊,摄像机,镜头那里。]山吹花指着屏幕这边,一道裂纹在她和李远川中间横亘着,左右分散就像水晶树的枝杈。

[呀.....。]女子明亮的眸子里,映着男人忧愁的眼。

NO.4 WHC 世界嘉年华 街头采访 2029.7.4

日 外 金色辉煌的街道

“巨大的女人,站在海岸边,想要去擎天的巨大女人。

右手高举神圣火炬,左手怀抱独立宣言,那钢铜的混合体,用比四大洋还要冰冷的体温,比七大洲还要坚固的臂膀,扛着名为自由的理想远征一个世纪之久;这份斗争,说到底是有回报的吗?

她脚下一片是碎裂的手铐,是诀别的花环,是某个诗人对未来的希冀,没有人不认得她,没有人比她更懂不自由的痛苦。

啊,不过在那个小孩子看来,她正是要变身成为宇宙人的终极姿态。

而且在地球上只能维持三分钟。

于是,她自由了。”

节目组录制下了一个当地流浪汉的醉话,因为摄像组正无聊,他们在全世界最繁华的剧院门口,等待着《脊椎漫游者》的完结,那是一场长达五个小时的新世界戏剧。当然,只是一场艺术表演,用不着全新约克城的媒体都蜂拥而至,问题所在不是这场秀,而是来观看的人,一位正处于世间舆论台风中央的女性。

而随性的她,要在欣赏完戏剧后直接召开新闻发布会。

此时,当那扇贴满波普连环画又镶满宝石的大门敞开之时,无数晶体管的震荡电流与咔嚓的镜头声成群袭来,仿佛要将繁华的NY街头用闪光灯湮灭。

录像的质量在纷乱的光源下十分堪忧,如果采访也可以算作一种恐怖主义的话,这次的规模堪比曾经双子塔的倒塌。

[现在......如今......龙宫华....]记者的话语随着画面的残缺一起被烧焦、扭曲,画面里无数的闪光与彩虹正撕碎着观感与纪实。

终于,清晰起来的画面与流畅的声音定格在一位女性抬手的瞬间,她就像人类管弦的指挥家,用手势捏住在场全员的咽喉。

无数的长柄麦克风像利箭一般朝她刺去。

[七重柳女士!龙宫华的突然搁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传闻称实验出现了意外造成了人员精神上的变异?]在录像中只出现一只胳膊的男记者这样问。

穿着笔挺西装的长发东洋女性戴着红框的近视镜,眉向上弯折着不悲也不喜,混着池子似的的明眸倒是风韵万千,她在不紧不慢涂抹着粉雪山颜色的口红,漆黑修长的子弹在那花苞吐萼般的动作下倒成了根明晃晃亮闪闪的花魁烟杆,尖端一抹红是假装在燃烧的火,熏起了香草气,视野里就仿佛烟雾缭绕着;科学之女理好的妆容十分精致。

[那只是误传,龙宫华是一项非常不成熟的技术,也是一项革命性的技术。我们只是要更谨慎的对待它罢了。]

由于是在繁华的街头展开的简易发布会,车流的鸣笛和群众的观瞧便必不可少了,银色的楼宇和金色的大厦所夹压的城市峡谷中央,上班族和热狗小哥就像来参观刑场一样瞪着眼睛伸着脖子,黑压压一片印在了能反射阳光的玻璃外围。

[关于阿斯托尔福一世博士声称龙宫华会给人的大脑带来不可逆伤害的论据您怎么看?]

山吹花七重柳轻柔地摇了摇头。

[众所周知,我们的技术将人的精神投入到了另一个即存的世界里,同时,这边的肉体会进入类似植质昏迷的状态,脑部除了脑干之外的大部分功能会暂时停止活跃。]

[也就是会变成植物人吗?]

[有一点不同。]她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铁丝。

[在龙宫华技术下,这个状态是完全可逆的,使用者可以随时选择回归肉体的怀抱,或者去享受月面网的精神自由。]

场下开始不断骚动起来。

[但是!女士!我们的确收到了有奇异案例的发生报告。]

[之前作为体验者在龙国的少女在龙宫华的状态里依旧去上了学,请问这该怎么解释?]

[作为一项龙国与弥本国合作的技术,在AM邦联共和国本土的实验中被控诉侵入了十二角大楼的私密档案,因此被大总统称为是单纯的间谍科技。]

男人,女人,求知的张嘴,大口的呼吸,没人注意到,美丽的面容正微微扭曲。

[你们想要知道答案便安静。]七重柳再度抬起修长的手,打断了记者的进一步提问。

[我说过,今天会宣布一个实验结果,不完全是关于龙宫华,也是关于人类本身。]

她将眼镜摘了下来。

[听好了,正常来说,进入意识投影的肉体不会动,类似世人认知中的植物人,我们在外部也会持续供给生命需求的能源,这都是很轻易能够做到的事情,配合乌托邦公司的冷冻胶囊更是可以做到极致。]

她的眼睛里闪耀着兴奋的光泽。

[但并非所有人都会这样,有一小部分人,事实上在几万人的测试者中也只有两个人,但这个数字一定会进一步增加————他们能同时控制肉体与被投影在网络中的意识。]

惊呼声,更加频繁按下的快门,像流星似的闪光。

[我们还不清楚他们是如何做到的,这与梦游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他们有清晰的记忆与能够自控的身体,但却无法解释到底是现实肉体在思考,还是网络意识在主导。————我们称这种体质的人为DreamWalker,梦行者。]

山吹花七重柳带着笑容如此宣称。

[崭新的谜题已经来到了人类世界的大门口,与100亿人类的未来息息相关,而我们珊瑚科技也会进一步奋战在前沿,关于这次的发现,目前也只能聊这么多了。]

正当她准备结束这场发布会时,新的问题却再度接踵而至。

[山吹花女士,关于您今年与李远川教授的婚姻破裂,世人传闻您与《脊椎漫游者》的主演女星梅来莎有染,请问您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本来安静下来的现场又再度沸沸扬扬起来,而被麦克风包围起来的女人只是露出了些许嘲弄的微笑,将眼镜重新戴回原处,她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然而思绪却被眼前的光景打断;山吹花皱起眉,抬起头向对面望去。

只有一个人的摄像机捕捉到了,从对面金色大楼的顶端,正在急速下坠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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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千年后——————

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过去了多久,毕竟人类的时间早已不再同步。

不用担心,他们还没有灭亡,只是再难如往日荣光繁盛。

而最近的月面网中,正流行着非常怪诞的事物。

那是一段来自未知年代的视频,里面的人类正用小刀割伤自己的左耳。而就是这样疯狂的录像,却被当做历史古典被人以天价出售。

人类到底是如何衰落的呢?如今的第二次复兴是否也只是昙花一现?

没人知道那事情起始的源点,更不会有人猜到它会如何结束——对于此事件结局最具合理性的演算表示:这次对于过去文明的GOLD RUSH会随着人类的整体消亡而不了了之。

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无色无味无影无踪,如果能完全不出现在之后即将发生的记录事件中就正合我意。然而,正所谓世事无常,这是一个连死人都不得安宁的时代,如果真的存在灵魂这种东西的话,大概地球会被无家可归的怨魄包围得水泄不通。

如今地球上现存的人类数量为不到三亿。

对,如果用那个人的话来说便是如此:一切的蜘蛛丝都交织在那一行未明文字里,曾经旧人类所掌握过,而我们失去的一段历史中......;嘿呀,还请各位允许我重新表述:那是一段只有你们所遗忘的原始幻梦————瞧,它正在月色温柔地指引下,缓缓脱轨,熠熠生辉,将人类的未来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