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

不對,

我為什麼在這?

當我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面前突然亮起一顆光點,

“這是什麼?”

朦朧之中,一股莫名的引力把我拉扯前去,隨後不自覺伸手去觸摸懸在空中的光點。

然後我就清醒了,不,應該說是驚醒。

光點在與雙手接觸的一剎那發出微微強光,隨後從中湧出一陣畫面環繞着我。

“今天要……”

“行動目標……”

“落……”

“醫者?……”

耳邊彷彿空降了一堆議論紛紛的人,喧鬧和嘈雜的感覺瞬間佔據我的感觀,身體即刻躁動表明不快。

“又是她的記憶嗎?”

我勉強集中注意觀察這些畫面,儘管畫面各不相同,但其中或多或少都能看到擬人的影子,這股斷斷續續出現在我腦中的記憶再次現身於此。

這個東西到底想幹什麼?

光點不為所動,顯然沒有為我開口解答疑惑的意思,這是讓我從數目嚇人的記憶里慢慢觀察嗎?

睡眠質量對病人可是很重要的。

“落姬!!!”

突然一聲召喚般的叫喊打斷我的牢騷,隨後猝不及防地把我拉扯進環形畫面的其中一處,

又來……

“嗤。”

確認沒有潛在危險后便用光刃輕鬆燒開合金外皮,然後拎出已經無法反抗的駕駛員。

“擬人還需要俘虜嗎?”

被我綁好后丟在地上的男人嘲弄地看着我。

“你想犧牲我也不攔着你。”

“早就聽說戰場上有一位獨自行動的擬人,身着青白,所向披靡,今天是見識到了。”

無暇理睬他,環顧四周,本就荒涼的野地在炮火洗禮下更加死寂......

“這一切就是你們想要的嗎?”

我低頭看向男人,

“為了人類,這是必要的犧牲。。”

“擬人自誕生之初就從未主動傷害過人類,為什麼一定要把我們歸於敵人?”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

“什麼?”

“看起來是愛好和平,對待戰爭的態度也很消極,渾然一副沒有威脅的可憐模樣,為什麼人類征服要對這樣的生物趕盡殺絕。”

男人說到這裡停下,在口袋裡摸索一陣后從中掏出一根已經布滿褶皺的煙遞向我,

“借個火?”

“……”

沒有其它話語,我默默伸出光刃幫他點燃前端。

“謝了。”

他把煙夾在唇間,伴隨肺部的擴張呼出一陣煙霧,

“我試圖探尋所謂的真相,探尋他們到底是否真的像自己宣傳的那樣和諧,但之後我才知道,答案根本不重要。”

他微微仰頭,一副看透一切的眼神,與我兩年前看到的景象幾乎重合,

“敵視的種子早在擬人反抗之初就已經發芽,期間大大小小的衝突又如同催生劑助其蔓延發展到現在這種局面,告訴社會擬人其實真的沒有威脅然後和談?光是十六年前奧都的那場轟炸就足以讓這個想法成為空談。”

男人對上我的目光,彷彿要看向我的內心,

“無論怎麼走都會演變成你死我亡的結局,人性如此......這場戰爭的可悲從第一聲槍響開始就已經註定了。”

隨着最後一截煙灰被風吹散,他的身體也逐漸無力,

“安息。”

我低頭致哀,隨後轉頭看向遠方的天際線。

“距離兩公里才被我檢測到......”

能躲過擬人科技的只有擬人,那麼這顆導彈的來路也就不難推測了。

“極端主義......衛星偵測到了嗎?。”

我起身放大視角觀察空中的導彈,一秒內,它的具體參數以及我採取不同方法下的百餘種模擬結果陸續呈現出來,然後我得出了結論:

來不及躲避。

距導彈打擊到來還有10秒,顧及到極端主義的目的和導彈爆炸半徑與威力,此刻保證身體完整性是最重要的目標,如此一來只能硬抗了。

我喚出光刃微微站定,動用剩餘的能源作出防護力場罩住身體,隨後蓄勢砍嚮導彈的空腔。

這是第一次用這麼大的功率,限制器會不會壞掉,壞掉之後能量會不會失控,失控了會造成什麼後果都是未知數,

但事已至此,顧及那麼多毫無作用。

“來吧。”

然後......

然後我醒了。

“……”

睜開眼,通過玻璃反射和外面醫生模樣的青年男人(應該叫醫者?)來看,自己應該正躺在醫療倉里。

見我醒來,外面的醫者打開我上方的倉罩,

“早上好。”

“早上好~”

我有氣無力的回答到,

“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

“餓了三天倒也難怪。”

“那還真不奇怪。”

比起三天沒吃飯,三天都沒休息好的痛苦顯然更勝一籌。

渾身難受……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插的儀器,大大小小應該有十來個。

“傷勢這麼重嗎?都得靠管子續命了。”

“本來心臟受損就很嚴重,再加上格洛酚副作用的二次傷害,沒死都是你命大。”

“榮幸。”

“有意思。”

醫者饒有興趣的看着我,

“怪不得落姬說看不透你。”

“怎麼說?”

“你彷彿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嗯?”

“思維方式與社會上的人類差太遠了。”

“你去精神病院說不定能找到一堆我這樣的。”

“可你不是精神病”

“……”

他笑了一下,然後用手扶住眼睛框,

“說回正題,你應該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身體已經趨於癱瘓。”

“看到自己脖子下面一片紫色就明白的差不多了。”

“頸部以下的肌肉組織幾乎全部萎縮,就算以我們的科技水平想要重造一個肉體也很困難。”

“所以……?”

我盯着他,

“吼?你很懂嘛。”

醫者讚許的看了我一眼,

“怎麼稱呼?”

“孫寒。”

“初次見面,你可以叫我洛克斯。”

介紹之後洛克斯拿下眼睛投影出一副鎧甲的全息影像。

“原來是這種用途嗎?”

我再一次被擬人的創意折服,感嘆其出其不意的想法。

“這是結合你身體結構製作的裝甲,能夠連接你的各處神經,滿足日常需求,當然,如果想更進一步的話……”

影像上裝甲鑲嵌的流光管快速流動,其四肢與胸腔部分逐漸向外擴散使外表鋒利起來,

“這個模式下可以與神經達到最高百分百的同步,發揮出肉體所不能及的潛力,不過功耗也會增強。”

“也就是戰鬥模式?”

“可以這麼理解,”

他低頭做出看數據的樣子,

“這副裝甲能承受的極限壓力是三百兆帕,再高會影響靈活性。”

“已經夠恐怖了。”

三百兆帕是什麼概念……而且聽他話語中的意思好像還不會影響活動……

“擬人科技恐怖如斯”,

我不得不發出這樣的感嘆,這樣的水平能與數以百倍的人類軍在戰爭中持平甚至反壓一頭也就不足為奇了。

“我應該用不到這麼強力的防護。”

“多多益善嘛,漂泊在外,難免意外,而且這是落姬特地囑咐的。”

“……總之還是十分感謝。”

“不客氣。”

“……”

看着他眯起眼睛的俏皮樣我一時感覺無言以對,

“現在下來走兩步?”

“怎麼走?”

“用腳走。”

“滴”的一聲脆響,插在我身體上的導管上流出一陣藍色液體,隨後便感覺自己與某種東西建立了鏈接。

“接下來,就是大家期待的變身時刻。”

“哦哦~”

一副像是被切開而且布滿紋路是貼身衣物浮現出來,包住身體之後逐漸閉合,隨後全息影像上的裝甲,不過與其說是甲……外形更像是普通的外套和皮褲,也從兩手旁的艙壁排出,吸在我的軀幹上,稍微感受了一下,柔軟度也與普通衣物相差無幾,這可是能承受3百兆帕強度的材料……

一切完成之後我用手撐着起身,感覺很奇特……這種不是自己的肉體卻由自己掌控的感覺。

艙壁向下縮去,隨後洛克斯示意我移動幾步,

“合身嗎?”

我看着裝甲上若隱若現的流光故作思考,

“不合身的話能換嗎?”

“七天無理由退貨。”

“那估計是用不上了。”

“哈哈~”

他雙手叉在胸前對着我打量一番,

“挺帥。”

“嗯,確實。”

“接下來呢?怎麼打算。”

“嗯?”

“少裝傻。”

洛克斯別過頭繞着我踱步,露出半邊微笑,

“是加入擬人還是繼續孤身一人?”

“如果是為了我的目標……還是一個人行動比較好。”

“這樣啊,”

他做出遺憾的語氣,

“不知道落姬會怎麼想。”

“對她來說我只是個路過的人類吧。”

“是呢~”

洛克斯停下腳步,對上我的目光,

“如果你對她一無所知的話。”

“什麼……”

我心頭一驚,這句話可不是隨口說說而已,果不其然,他繼續說道:

“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對神經元做過掃描,結果發現其中一片活躍區域與落姬的某段記憶在展開後有所重合。”

“果然那一堆儀器不全是醫療用品。”

“畢竟不能否認你是人類軍卧底的可能性嘛。”

“那得到的答案呢?”

“暫且清白。”

“暫且?”

“這些都是后話了。”

他一改先前的笑臉,嚴肅的盯着我:

“我不知道你怎麼得到的記憶,也不知道你會不會把這些情報帶給人類軍……但是你既然了解了她的過往,也應該能稍稍理解擬人的處境。”

“……”

洛克斯沉默了一會,像是做出重大決定一樣緩緩開口:

“我選擇相信你。”

我則回以敬重:

“感謝你的信任。”

理解擬人嗎……我確實能感受到他們的一些心情,為了親近人類,即便是在自己的領域也以人類外觀行動着,還有形說話的態度,語氣,行事風格,都能看出他們做了研究。

還有二,她與那些人類對話時的感受……

“果然,”

我有些釋然,

“擬人是有心的。”

他聽到這句話后瞳孔伴隨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放大了一瞬,持續了幾秒才恢復正常,露出親和而又堅定的笑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