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方面的任务将交由L部门进行,任务资料也已经下发至相关人员,预计从今晚就能展开对雷桢的监视。所以如果没有意外状况发生的话,诸位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一回到安全屋,安洁莉卡就立刻对还坐在餐厅内的众人说道,于是在经历一阵漫长又紧张的近4个小时之后,所有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但也仅限于松了口气罢了。

如果真要深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睡个好觉的话,恐怕也只有等到这一次任务结束,或者至少也要等到和雷桢取得联系之后,才能勉强睡个安稳觉。

林望贤对此心知肚明,可眼下他觉得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谈。他便走到厉淑雅身旁,对其小声说道:

“会长,方便谈一下吗?”

厉淑雅对林望贤突然的举动感到疑惑,却也没有进一步深究下去,倒是直接随林望贤一同移步至走廊里,距餐厅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还有什么事吗?”厉淑雅主动问起。

“是这样,学姐。”

林望贤有意换了个称呼,尽管那是厉淑雅从之前起就一直要求他和夏凡使用的称谓。可之所以主动换上这个称呼,也只是因为对说服厉淑雅有帮助,至少目前如此。

“我个人认为,眼下不是可以悠闲地将枪藏在衣服下面的时候了。今后在进行护卫时,我们这些离梁秋铭比较近的人也必须携带长枪,而不只是一把手枪。至少从我的战斗习惯而言,一把手枪是绝对不够的。”

“可是......”

厉淑雅脸上,顾虑与犹豫已经明显藏不住了。可眼下,林望贤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说服厉淑雅,只因从现在起再不是可以悠哉游哉的时刻。

“我理解学姐为什么要这样,是为了梁秋铭在这里能过的安心一些,也是为了不让大家这么紧张,对吧。”林望贤注视着厉淑雅的金黄色的双眸,无比认真地说道,“但现在,真的不是这种时候了。”

“今天发现的事情太过蹊跷,而且还不能排除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才特意做出来的事情。因此至少为了梁秋铭的安全着想,我认为现在有必要这么做。”

可厉淑雅却还在犹豫着,像是还在纠结着什么,迟迟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在这些事情的背后,威胁正逐渐靠近。可......难道我们就不能在暗处,也就是梁秋铭看不见的地方,将这些事一一解决吗?这样的话,对她来说也会更好一些吧。

我不想让梁秋铭看到这样的事情,至少现在,还是尽量让她远离这些事情吧。

她如此想着,却还是沉默不语。而见厉淑雅迟迟没有说话,林望贤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说了句“我会尽量隐蔽携带的”,便向着他自己的房间走去。

接着一回到房间,林望贤就从衣柜里拿出件风衣套在外面,再拿起霰弹枪。他本想把枪藏在衣服下面,却又因霰弹枪的长度而只能作罢。

“你怎么突然想着要把这么个东西藏在衣服下面了?”一边,帕特丽夏看到林望贤正试图把霰弹枪藏在风衣下面,“难不成才过两天,就已经发展到不暗杀解决不了问题的程度了?”

“并没有。”林望贤淡淡地回了一句,“只是会长现在还不赞同公开持枪,但现在的情况在我看来已经是必须要随时应战的程度了。”

“原来如此。那我来拿吧。”

从窗台跳下,帕特丽夏走到林望贤面前,朝林望贤伸出手。林望贤一将枪交到帕特丽夏手上,那把霰弹枪就开始变得透明,转眼间消失在林望贤眼前。但林望贤脸上也没有显出任何惊讶的样子,只是看到枪在她的手中消失,便放下心来,向门口走去。

可就在他打开门,准备前往餐厅时,帕特丽夏的话却让他在门口愣住了。

“要不我也陪在梁秋铭身边吧。”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了?”沉默一阵,林望贤才略显疑惑地问道。

“虽然第一天中午讨论安保方案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我的名字,但我至少也是实际上的护卫人员之一。”帕特丽夏也走向门口,脚步声中已完全没了之前的悠闲,“再说了,虽说个个都比普通人强不少,但要一直这么耗下去,你们在任务期间累倒也只是时间问题吧。”

“别忘了,这才第二天,而等梁秋铭能自主控制能力至少要40天。所以......”

“所以什么?”林望贤回头瞅了眼。

“别一下子搞得紧张兮兮的,至少在这一点我倒赞成厉淑雅的做法。”帕特丽夏缓缓走向门口,直视着林望贤的眼睛,“所以这种事情就先交给我吧。反正对我来说,睡眠之类的根本就不存在,不是吗?”

这倒也没错。

自几年前成为能力者的数月后,帕特丽夏突然出现于生活以来,印象中林望贤从未看见她有睡过觉。无论是半夜上卫生间,还是高三时期复习到凌晨两三点,甚至在大二时熬夜通宵爆肝作业的时候,他都从未见到过帕特丽夏脸上有过哪怕一丝的困倦。

虽说因为每次半夜途径客厅的时候,她多半是在打着单机游戏,但她可是连午睡都没有过。即使偶尔看到她躺在沙发上,实际上也只是单纯闭上眼睛躺着而已,只要一向她搭话,她还会说话的。

可若是因为这个理由就把她当工具人使的话......

“你又在顾虑什么了吧。”帕特丽夏问道。

“没有。”林望贤摇摇头。

“真是的,如果要骗人的话,至少编一个在自己看来也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不。”林望贤又一次否定,“只是我现在也不清楚我到底在顾虑什么。”

不止是帕特丽夏的事情,也不只是被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他只清楚这两点。至于之外的,也都藏在心中的漫漫迷雾之中,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过去的事情吧,但现在明显不是能缅怀过去的时候,唯一的选择也只剩下朝前,然后面对可能要发生的事情。

于是压下门把手,林望贤走了出去。

“我们一起负责吧。再怎么说,我也不能把你当牲口使。”

“对啊,我明明是便携式人形弹药库,哪里是牲口了?”

林望贤倒是想吐槽帕特丽夏为什么把这种莫名诡异的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但眼前迎面向他走过来的夏凡和厉淑雅却让他暂且收住了这个想法。

可就在他刚想对厉淑雅说自己已稍稍改变了之前的主意时,夏凡却三步并两步地向他走了过来,对他小声问道:

“听会长说你打算公开持枪?”

“我确实是这么说的,但......”

“现在真得这么做?”

夏凡反问道。而言语和眼神中,他能明显感觉到其中的激动与不冷静,以及表象之下的一丝动摇。

“不是,你先让我把话说完。”辩解一番,林望贤又看向厉淑雅,“会长,请允许我收回之前说的话。我决定暂时不携带长枪,除非态势发展至有可能直接威胁到梁秋铭的程度。另外......”

“但作为补充,我会24小时和梁秋铭一起行动。”帕特丽夏抢过话题,“然后排班表也稍微改一下吧,改成至少两人在梁秋铭身边,不包括我。”

“这样啊......”厉淑雅稍稍低下头,思忖一番,“那就按你们说的办吧。总之,接下来也要继续辛苦各位了。”

说完,厉淑雅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倒在房间的床上,她面朝着天花板抬起手,亮出那柄长剑模样的“象征”,可她看着象征的眼神中,却又透着一股迷茫。

外强中干。

也许眼下没有比这个词更适合自己的了。

是啊,无论是成为学生会长,还是新一任的家主,这些都是在一期期间,由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为起点的,不断滑坡之下的结果。

说到底,自己也从来都不是个称职的领导者。越是看着这柄华丽的长剑,就越是觉得华丽的表象之下是空虚。毕竟无论从什么方面,自己都比不过家族内从小就被培养为继承人的那些人。

除了自己是能力者,这一他们目前绝不敢去尝试的事情之外。

“是啊,那为什么不用点手段,让他们乖乖听你的话呢?”

你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反正对付不听话的人,暴力才是最彻底的解决方法吧。”

你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用你那名为爱意的暴力,不是吗?反正你也不用担心会死人吧,所以为什么还不对他们用,让他们乖乖听你的话呢?”

你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厉淑雅突然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握紧剑柄,朝着脑海中声音传来的大致方向挥砍过去。但她清楚,无论怎么挥砍,这声音也不会消失。也正如她所知的,这声音不但没有消失,反倒继续起她恶魔般的低语。

“你害怕失败,害怕保护不了梁秋铭,却又担心会让梁秋铭感到不安,所以你才迟迟不敢行动。明明你也清楚林望贤的做法比现在的要合理吧,那又为什么不让他做呢?”

厉淑雅停下手上的动作,没有回答,而她脑中的另一个声音却穷追不舍,阴魂不散,正如厉淑雅所认为的那般。

你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突然袭来,厉淑雅跪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她使出全身的力气,试图用那柄长剑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然而刚刚站起,那柄长剑却突然消失,让她失去平衡,紧接着重重地摔倒床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紧接着那一声,安洁莉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而那个声音一听到安洁莉卡要进来,便匆匆告退。

“那么下次再见吧,虽说能不能活到下一次也说不定呢。”

开门声响起,那个脑海里的声音也就此消失。安洁莉卡匆匆来到床边,将厉淑雅搀扶到床上,让她平躺下来。接着看到厉淑雅额头上滚落下的汗珠,以及被汗水打湿的衬衫,“看来这又是老毛病了”,安洁莉卡如此觉得,而她对此也束手无策。

“又是那个家伙吗?”安洁莉卡大声询问。

“是......”厉淑雅有气无力地回答。

别过头,她看向窗外的晚霞,可华丽的橙红色之下,谁又清楚到底还流着多少鲜血?

还是说,那才是真正的我呢?

意识远去,厉淑雅缓缓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