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占用各位的宝贵时间。接下来的事情我会长话短说。”

10月4日下午3点40分,下午第一节课结束后5分钟。

历史学院学生会室内,正站在会长席前的厉淑雅向她面前的所有学生会成员鞠了一躬。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与平日的大部分时间里学生会轻松愉快的氛围截然相反的沉重,而在此之上,事先已经发给所有与会者的警方关于昨日庆功会上事件的调查通告复印件,让接下来厉淑雅要说的已经变得不言而喻。

至少有很多成员如此认为,可若是在此刻就认为厉淑雅要说的只是这件事,那也未免太过武断了。

“首先,关于第一件事,相信大家已经通过刚才发下去的复印件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夏凡、林望贤,以及一名文学院的学生阻止了,由已知的钱世赫、林宇凡等人针对参会者中女生的犯罪行为。”

还没等厉淑雅说完,面前就接连响起议论的声音。她听不清这些议论声中都说着什么,也许是针对事情本身,但也可能是针对夏凡他们,或是自己。

但也无关紧要了。有些事情总要做的,何况这些是她已经决定要做的事情。而这一次,无论接下来会出现怎样的声音,她都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做任何妥协。

这些都是必要之事,也是不得不做之事。

厉淑雅深吸一口气,接着将那口气缓缓吐出,就像一名狙击手在扣动扳机之前所做的那样,只不过代之以枪弹,她使用的则是言语。

“因此我宣布,以历史学院学生会长的名义解除钱世赫,林宇凡等人在学生会的职位,该决议涉及的具体人员则在警方后续调查的结果公布后确定。如果各位成员没有意见的话,我建议立刻开始对该事项进行表决,以向所有学生表明并贯彻我们肃清此类恶劣影响的决心!”

简短却富有力量话音落下,厉淑雅本以为这项动议会很容易地被通过。然而当她看向前方那些人时,他们脸上各异的表情与神色却告诉她,接下来针对这项动议的讨论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请问会长,明明会长拟两份告知书再签上字就可以让他们滚蛋了,可为什么要特意为了这种事情在这里搞动议?”

“关于这点我刚才已经说过。这是为了彻底解决,并杜绝以后再次发生此类事情而必须要做的事情。并且我希望能藉此制造一个能够供日后处理类似事件时的参考案例。”

也正如厉淑雅所说的,这正是她决定发起动议的理由。可当厉淑雅的眼神与对方碰触之时,他看到对方的眼神中正透着怀疑特有的光。

是这个回答不足以说服?还是问题本身另有深意?

也许你会觉得这两种问题象征着两种不同的方向,可在某种意义上,两者之间却又带有明显的从属关系。所以会是哪个方向?厉淑雅止不住地想。可就在厉淑雅试图从眼神中揣测对方的想法之时,突然站起的另一人,以及从他嘴里脱出的,带有指责口吻的质问却让她一下子看到岔路口一边的尽头。

“难道会长是为了撇清与这件事的关系才这么做的吗?”

好吧,看来已经很明显了。是这个问题本身另有深意,虽然在这位名叫陈鸣的人起身质问的那一刻,就已经让之前的提问深意全无了。

不过对于自事件发生起就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的厉淑雅来说,这个问题回答起来也有点麻烦。厉淑雅的视线没有看向对方,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忧郁。

要在这种时候说吗?

“我不知道您平时是怎样看待我的。可对您而言比较遗憾的是,在这件事上我的想法还没有复杂到您所想象的程度。”

不自然的敬称让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远,尽管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数米,可仅仅一句话的工夫,她就在两人之间挖开一条所有人都已看到,却无可逾越的鸿沟。

“在事实面前,重要的是会长是抱着何种目的来解决......”

“不好意思,我还没有说完。”

简短的缓冲之后,厉淑雅的反击由此开始,而在反击开始的同一刻,她金色眼眸中的忧郁业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被刚才的话语所激起的一丝怒色,以及无形之中的重量。

“虽然这件事原本要放在后面说的,不过既然有人提了,那我现在就说出来吧。”在与陈鸣碰撞之后,厉淑雅的视线照在前方所有人的身上,“关于这件事情我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作为学生会长,我选择引咎辞职。并且不会参加参加之后的学生会长选举。”

“会长,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坐在第一排的副会长赵天赐突然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和他同样感到震惊的一部分成员则面面相觑,或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或是怀疑眼前的厉淑雅是不是疯了。

“还有,会长要是走了的话学......”

“可以让我说完吗,副会长 ?”

厉淑雅示意赵天赐坐下,同时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些。而在她的前方,那些或怀疑或震惊的各异目光正注视着她,而细细的议论声也已经消失,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我知道会有人认为这种做法过犹不及,但如果不以这种程度的决心去解决这件事,那么类似的事件就必然重演。届时产生的影响也只会比这次更严重,恐怕是我引咎辞职也无法弥补的。那么我说完了,如果没有意见的话我建议现在开始表决。”

“好吧,既然会长决定这么做的话我也不说什么了...我来计票。”

赵天赐起身主动走到台前,可刚在会长席前停下脚步,他就看到另一个座位上,那个之前将恶意抛给厉淑雅的人已经起身,并对着除他之外的所有人说道:

“我会保证这次的结果无可置疑。”

鬼才信!

赵天赐咋了下舌头,脸上也难掩对陈鸣的厌恶。不过陈鸣这人平时也是这个样子,总是先把别人当挡箭牌或开路先锋,然后才自己跳出来,也不知道某些人是为了什么才跟他厮混在一块。不过眼下还是先投票吧。

“应到人数36人,实到人数35人,实际投票人数32人。动议发起者厉淑雅,被发起者钱世赫,以及负责计票的赵天赐和陈鸣不参与投票。若对以上内容没有意见,我将宣布投票开始。”

之后投票开始,厉淑雅紧张地等待着,可即使内心的紧张没有表露在脸上,在他人看来只是一副平静地等待投票结果的模样,无意中她还是觉得两只握紧的手有一种像是沾上某些液体的不适感。

接着10分钟后,投票和计票结束,赵天赐宣布投票结果。

“本次动议共涉及32张选票,其中20票赞成,11票反对,1张弃权,针对该动议的赞成数超过百分之60。据此我宣布动议通过,之后将按照程序将本次用到的选票装袋后送到校学生总会。”

这时赵天赐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陈鸣,接着故意问道:

“那么请问陈铭同学对我刚才说的内容有异议吗?”

“怎么可能有呢?”陈鸣附和着笑了几声,“刚才的程序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我也不可能有任何意见。”

“那我就去做收尾工作了。”

赵天赐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类似用来封装试卷的牛皮纸袋,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选票一张一张地装进袋子里封好。而厉淑雅见牛皮纸袋被密封之后,心里的担忧也终于消散了点,但也仅限一点。

而在这一点之外,20比11的投票结果让她不由地担忧起之后的事情。

如果再有一张弃权或反对票的话,刚才的动议就无法通过,但这只是担忧的起因。而在起因背后,投票结果表现出的是目前学生会内部的分裂,以及分裂当中,分别以自己为首和以陈鸣为首的两派。

而陈鸣所针对的正是自己,这点毫无疑问,可他针对自己的理由会是什么?

会是利益方面的缘由吗?比如商业利益。但从对方的家庭背景来看,他本人及其家庭根本就不足以与厉淑雅在商业利益上产生纠纷。而且这种形容是符合客观事实,没有任何夸张成分的。

可如果是私人原因的话,在这个方向上的缘由却往往难以令人理解。所以还是不在这个方向多做考虑了。

而以上两个方向之外的话...会不会是被人拿来当枪使了?

厉淑雅下意识地如此觉得,同时感到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的确,这并非没有可能,可如果要查出谁才是背后的那个人的话,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又让她一时感到毫无头绪。

那么到底是谁?厉淑雅想要缕清线索,但很快被赵天赐打断了:

“会长还有要进行的动议或提案吗?”

“呃...没有了。”接着厉淑雅对前方的成员们说道,“对了,如果没有其它事情的话,就可以散会了。”

话音刚落,就有成员起身朝门口走去,接着又有成员陆续起身走向门口,于是学生会室里很快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会长是认真的吗?”

“如果你是指辞职的话,我确实是认真的。”

“那会长要走了,谁来接班啊?”

“你来当下一任会长怎么样?”

说完,厉淑雅便离开学生会室,只留下突然被这么说的赵天赐呆愣地站在原地。可刚离开学生会室,连顶楼都没有离开,厉淑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而屏幕上显示的手机号告诉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一件与“愿景能力”有关的事情。

“喂,现在有时间吗?”电话另一边传来的是一名中年男性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你的任务计划上头已经批准了,有时间的话来一趟。”

“好的,我现在过去。”

“那稍后见,我在办公室等你。”

“好的,稍后见。”

联络就此中断。可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她却止不住地回想起前天在林望贤店里的事情。

在整件事里,唯二能让她感到庆幸的也只有夏凡他们没有选择沉默,以及似乎没有公开使用能力。尽管直到现在她都不清楚他们通过何种手段发现了钱世赫的意图。

而关于能力,有人说这常被简称为“能力”的力量产生自人心中对未来的愿景。可拥有了这份力量之后,她却隐约感到与最初的那个愿望渐行渐远。

也许正应了那句话吧——“屠龙者终成龙”。

那在他们的心中,各自的“愿景”又被塑造成了什么样子?

厉淑雅思考着,继续走在这条秋日阳光洒落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