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食堂，以及一天中最拥挤的时段的中午。而对于厌恶嘈杂的夏凡而言，眼前的这一切无异于由人与砖墙构成的牢笼。
餐盘里，那些东西的味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就是普普通通，无论在何种意义上都不会感到印象深刻的味道。
可如果在夏凡眼前的这盘炒饭里再加入此刻围绕在他周围的喧闹，以及昨日与林望贤交谈的那些事情带来的，对未来的紧张感......
这味道真是糟糕透顶。
他机械地用勺子将炒饭塞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将其咽下，接着食物在他的喉咙处制造出一种不适感，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他低着头加快重复这一套动作，看起来像是在硬逼着自己将这些东西清理干净。而就在他清理掉一半，打算先缓一缓的时候，前方却突然出现一名女性的声音。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吗，夏凡同学？”
夏凡闻声抬起头，而面前这位女性似乎有点眼熟。亚麻色的长发，碧蓝色的眼眸，不过现在穿的应该和那天不一样。
夏凡继续回想着，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面前这人的名字。于是中断思考之后他回答道：
“随便。”
“谢谢。”
对方在夏凡斜对面的位置坐下，再将背在背上的包放在夏凡对面的座位上。
“现在身体还好吗？”
“不知道，反正我是被这些玩意搞懵了。”
“是因为和第二次检查的结果完全不一样吗？”
“没错。”夏凡放下餐勺，“所以你也跟他一样是因为有事找我？”
“有事？难道除了你的事情之外又有别的吗？”
对方抬起左手扶住下颚，脸上显出疑惑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完全不清楚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难不成林望贤没跟她说？那她为什么又会在12日早上出现在店里？
仅仅是几句话就又拉出来好几个疑问，也不知是因为思考过度还是本就值得怀疑。可就在夏凡试图理清线索之时，对方却突然将上半身凑向夏凡小声问道：
“是有人变成能力者了吗？”
她紧盯着夏凡，从蓝水晶般的眼眸中射出的审视一样的目光似乎在提示他，除了如实交待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于是夏凡点了点头，也跟着压低声音说道：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聊吧，这地方人太多了。”
“那吃完之后再找个地方吧。”
话毕，陆芷晗开始清理自己的午餐，接着很快就将午饭清理干净。可之后无论在她的脸上，还是衣服之类的地方，都完全没有脏乱的样子，而餐桌上她那一边也干净得很，看起来和她来之前没什么两样。
“那么可以去找下一家店了吗？”
陆芷晗问道，可夏凡盘子里的东西却还剩了几口。于是夏凡飞快地将剩下的统统塞了进去，接着起身点头回应。
“行，肘吧。”
夏凡终于能庆幸自己能离开这个人与砖墙的牢笼，之后两人在校内并排走着，很快在一个整个店面都透着少女感的门前停下。
“要在这谈吗？”
夏凡走上前先看了眼店内，可尽管里面的人数没有食堂的那么夸张，却还是让夏凡在窗外就感受到了一种被挤压着的感觉。
也许人与人之间生来就要保持距离，可关于这段距离应该有多少却不是夏凡清楚的。
“你确定要在这谈？”
“店里有单间的，而且隔音做的也很好，所以很适合谈这种事情。”
“原来如此，你要觉得行的话就这家吧。”
夏凡庆幸着不用和这些人挤在一起，何况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光是看着就想请他喝一瓶用来扔在别人身上的鸡尾酒。
“嗯，那我们进去吧。”
进入店内点完单，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人进入其中一个单间。
可刚进去之后的那段时间里，两人却都没有先开口，直到两人的饮料被端上来放到桌上，像是拳击比赛开始的铃声响起，对方才先开口道：
“先正式介绍一下自己。陆芷晗，人文学部文学院三年级。那么回到刚才的问题上，这次的能力者是谁？”
没有任何废话，陆芷晗直接切入正题。
“那你听没听过之前失踪的一个学生？是我们学校的。”
“我想想......”陆芷晗微微低下头，接着又很快抬起，“是那个叫李文茜的商学部学生吗？”
“没错，就是她。”
“可她不是失踪了吗？”
陆芷晗混杂着疑问与怀疑的视线照在夏凡身上，似乎在表达不解，却也在表露对夏凡说法的怀疑。而从她的眼神和反应看来，可以确定她不仅对这几天的事知之甚少，而且林望贤也没有主动告诉她。
“准确的说她是8月末因触发能力而‘被失踪’的，反正林望贤是这么说的。”
“8月末的话......”
陆芷晗脑中线索的再度拼接之后，一切似乎都已明了。可都已明了的表象之下，她却又同时感到有很多事情没有得到解释。
5月末、8月末、9月中旬......再加上之前曾在校内匿名论坛里掀起点波浪的那件事。不过比起这些......
“那这几天小望贤做了什么吗？”
“......就是调查李文茜的那件事。”
“只有这些吗？还是说他又......”话语当中的犹豫让她的眼神显得有些暗淡，“他又杀人了呢？”
夏凡惊愕于陆芷晗为何会知道这些，明明印象当中她都不在场。而“小望贤”的这个说法似乎又在说两人的关系很好，至少可以说是熟悉。所以......
这个问题又该如何回答？
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微张着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说了，说不定这两个人的关系就坏了，他深知自己担待不起；可不直说，他又感觉没法让自己安心。
两股相反的力量较着劲，于是思来想去，他选择将这个问题扔到林望贤身上。
“你还是问他本人吧，这个我不清楚。”
“果然会用到谎言呢。”
完全出乎意料的话语让夏凡突然瞪大眼睛，好像是在说我已经知道你会这么做。夏凡试图辩解，却被陆芷晗堵上了嘴巴。
“其实我的能力就和谎言有关，而刚才的问题，”陆芷晗的视线与夏凡的碰撞，“其实你是清楚的，对吧。没关系，这个问题我会问他的，毕竟把你夹在中间也太为难你了。”
“好吧，那说别的吧。”
夏凡松了口气，脸上显出稍微轻松的模样。可除了能力之外，两人之间似乎又没有别的共同话题。
“也是，那有关李文茜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怎么清楚。反正她当初只说了在什么时候遇袭，而且林望贤也只问了这些。”
“不过你刚才说是被消失的话，她的能力是什么？”
夏凡回忆起那天林望贤和帕特丽夏能看到李文茜之后随即开展的测试。可在测试当中，一系列相关迹象却让他们不能将李文茜的能力视作单纯的隐身。
一般认知当中，所谓的隐身应该单指看不见身形。可如果看不见的不只是身形，还包括正在执行的动作，那又该如何定义这种能力？
“隐身吧，但不太像是单纯的隐身。”
“为什么？”
“一般隐身的话不是只是看不到人在哪吗？可她这个很奇怪，让她挪一个东西的话，是直到她把这个东西挪完之后才能发现有人挪过这个东西，不然那个东西就一直在原地。”
“这样的话确实不是什么单纯的隐身......”陆芷晗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这种能力感觉更像是‘存在’这种吧。”
在使用能力的情况下，不完成一个动作就无法被他人所感知，而无法被感知就无法被证明是存在的，尽管有人清楚地知道有这么个人。
所以......存在即被感知？
这可能是个更合理的解释，但如果是要用以接近本质的话......明显不够。
“总觉得这话题被带到哲学上了。”
“哲学的话......虽然总是说‘文史哲不分家’之类的，不过这一类的我没怎么接触过。”
“我也就那样吧，来这之后净混日子了，书也没看多少。不像林望贤，他书柜上那书看着都有年头了。”
“的确，他平时看的比较多。虽然这有点让人头疼。”
“头疼？”
这说法令人费解。毕竟只是看得书比较多而已，何况还都是正经的书，虽然在这个充满浮躁气息的社会里被人为地冷落了。
“没错，这样的话不知道小望贤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女朋友。”
“咳咳咳......”
好家伙，难不成我把你们想的都太过正经了？
夏凡庆幸着自己的嘴里没有什么东西，否则喷到对方的衣服和脸上可就不仅仅是尴尬，而是有可能直接破坏关系的灾难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下。无论怎么想这都过于跳跃了，何况在夏凡的印象当中，林望贤看起来确实可能书生气重了些，但说是书呆子的话却又明显过了。
尽管夏凡的反应很是普通，可陆芷晗脸上显出明显担忧的模样。
“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太匪夷所思了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夏凡挥着手连忙答道，“不过你这么关心这个问题，再加上你用的称呼......你们应该认识很久了吧？”
“没错，我和他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的话......我觉得你要想的话跟他在一块也行吧。”
“为什么？”
陆芷晗像是在意着夏凡之后要说的，而眼神中，期待的视线已经照的夏凡身上的衣服快烧起来了。
“不知道，就是这么觉得。性格合不合这个我先不说，毕竟认识你们也没几天。不过万一是你主动跟别的男的说的话，可能不太会被拒绝吧。”
夏凡一本正经的说着，尽管在旁人看来八成会被认为是胡说八道，但陆芷晗却深知刚才夏凡所说的都是他所认为的。
所以现在轮到她的脸在烧了。
陆芷晗低着头，避开夏凡的目光，脸上羞涩的粉红再也掩饰不住，即使用双手挡住脸颊也是如此。
可无论怎样掩饰，心中的喜悦也如此的真实，自然，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也深陷到与她同样的感情当中。
“点单！”
陆芷晗突然激动地大声说道，脸上甜美的笑容比她杯里的东西不知甜了多少倍。接着她的目光很快又回到夏凡身上，再豪爽地说道：
“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