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神圣,高傲,高贵的女神降临到一个不知名的村庄里,随同她的,还有两个自称是女神信徒的家伙。
一个有着黑色碎发的青年,一个有着墨绿长发的精灵。
女神的金发随风飘动,在村民的崇敬甚至有些恐惧的眼中,缓缓地走进村庄。
据自称随从的青年得知,女神大人听到了信徒虔诚的祈祷,看到了他们虔诚的身影。神圣的女神为虔诚者进行赏赐。这是神明的赏赐,是为虔诚者带来的福音。
村民们全部俯着身子跪在道路两旁,迎接女神的到来。没有一个人作出无礼的举动。他们只是低着头,不敢表露出恐惧,也不敢用那恐惧的眼睛,偷看女神神圣绝美的容颜,不敢和她那令人惧怕的双眼对视,一个也没有。
进行赏赐,带来福音,并非事实…
……
话说回几天前。
旅行者的营地里,正酝酿着一个不太现实的计划。
原因就是艾米利亚下意识的举动,不过追溯到更远,似乎并不是她的过失。
她救了一个男孩,打破了某些关于神的【神圣】的事物。不过通过砚的调查来看,信仰丧失或者是质疑神明的事,那里的村民大概做不来。
但即便如此,这件事已经是事实,为以防万一,砚这样对她们说。
「所以说,为了彻底杜绝可能性,需要你们和我演场戏才行。」
于是,神圣的女神,show time!
………
艾米利亚走进村中,刻意强制性地斜视趴俯着的村民,一丝不安从她眼中闪过,不过并不会有人发现,毕竟这些是信仰到惧怕的重度信仰者。
她回忆着当时练习时,她和砚的对话,
「拿出你在神界时厌恶他们的情绪啊!」
「唔,做不到…」
「哈,你不是最厌恶,最憎恨他们了吗?他们可是令你所在神界的神明消失的元凶啊,给我想起来啊!」
「做,做不到…」
「那你那个应急补救措施是怎么做到的啊?」
「当时我也很害怕的啊!」
「啊!算了,你就把他们当成你最讨厌的东西吧。话说你最讨厌什么啊?」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艾米利亚偷瞄了砚一眼,不过砚没有注意。
(我最讨厌的当然是你这个混蛋啊!)
不过,把他们都当成砚的话…
(砚这个混蛋终于懂得对本女神虔诚的敬重,终于感受到本女神的威光了,唔哈哈哈哈哈哈…不对,他这样做的话,肯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但是啊,这样真的很好受啊!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
幻想过头的女神,在一瞬间里,同时产生了喜悦与恐惧甚至是幸灾乐祸的几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并且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甚至说,这样瞎想的女神,差点露出邪恶的淫笑,不过是差点啦。
假使面对这些虔诚的重度信仰者,用这个东西…
(不行,不行,根本行不通的啊,这是什么馊主意…)
她立马否定,将这个诡异的主意扔向遥远的彼方。
虽说这个方法无论是从逻辑上,还是思想上都是行得通的。但是,由于艾米利亚对砚的这种进退两难的别扭情感,以失败告终。
「这样做的话,他绝对会打死我的,不管是从那个方面…」
事后的艾米利亚想到这件事时,用恐惧的神情,颤抖的声音呢喃…
所以说,虽然看上去艾米利亚仍是那个传言中,高傲神圣的女神模样,但心里却是如同一片乱麻。
(我之后该说什么啊?该用什么语气啊?该摆什么姿势啊?该露出什么表情啊?完全想不到…要是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否定了计划的艾米利亚,完全慌了,但她仍努力想着那时补救措施时,自己的情绪,使自己从看上去十分冷静。
(这个笨蛋完全慌了啊…真是麻烦…)
不过,一直和她在一起的砚发现了。
(可是啊,已经不能回头了啊…)
如果是传言的话,那么之后就一定会根据人不断的想象出的偏差的积累,而衍生出无数的版本,这样的话,就算是这样虔诚的信徒,也会有这种因传闻而否定自己的信仰,去质疑神的家伙吧。这里的神明就危险了。
可是,眼见为实的话,他们大概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吧。
所以砚拟定了这样一个计划。但是,如果出错了的话,这里的神肯定会在这群人反应过来后,也就是大约十分之一秒后,完全消失。而这群人,这群狂热的信徒,这群重度信仰者的精神,估计也会因得知真相而变得支离破碎吧。
真的是一尸两命,不,简直是大屠杀!
所以…
(关键时刻把链子接上啊!自己的选择的道路,哭着也要走完啊!)
砚在心中咆哮,完全忘了这是自己逼她干的。
当时的砚——「给我演啊!(摇晃摇晃摇晃…)」
但这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
更何况——
(还有这个鬼知道在想什么的低等生物在一直划水啊…)
他偷瞄了一下同样跟在艾米利亚身后的温丽。眼神迷离的她,大概还是没有从某个尴尬,令她寝食难安的黑历史中走出来。
为了防止温丽整出什么幺蛾子,砚就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他那时自信满满地说——「这点小事完全不会影响到她的!」
但是,从现在来看,这句话可能会与事实相反。
(可恶,这家伙把这件事当回事了吗,她在想什么啊?额啊啊,又平白无故的多了个累赘,虽然她们本来就是累赘的说…)
所以,现在的他,只能演好自己的角色,并向神明祈祷。
(神啊!把掉了的链子接上!算我求你了!)
但茫然且慌乱的神是不会听到他的祈(要)祷(求)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最不想经历的事发生了。
艾米利亚走到了村庄里像是广场的地方,这里是村庄的中心。
她知道,她必须在这里说些与女神身份相符的话。
所以,这才是关键时刻。
她压下自己内心的紧张和恐惧,缓缓转过身,面向村民跪俯的方向,自己用并不富裕的神力制成的洁白优雅的连衣长裙舞动,映衬着她华美无暇的金发。
在这里顺带一说,为了让她看上去更像是【神圣的女神】,砚在这方面花了不少功夫。
比方说衣着。要是让艾米利亚穿着原来的一身过来,绝对会信仰危机。虽然在砚和温丽一起时并没有展现出来,但她的确可以有着人们认为的女神的样子,神圣(?),优雅(?),纯洁(?),只要她想的话。
但这样大概就会有种神很穷的感觉(?),或者说,会让他们感觉,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高贵,之后衍生出各个版本…
所以说,身为智者的砚苦思冥想了一天,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艾米利亚用神力编织的衣物并不多么华贵——洁白优雅的连衣束腰长裙,领口,袖口和裙摆绣着同样是白色的蕾丝花边;白色为主色调的轻质皮靴包裹着洁白双脚——两者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平常因旅行而散乱的金色长发,也被梳的柔顺地披散在身后,考虑到实际情况,应该是砚花心思梳的。
砚并没有打算让她打扮得像个贵妇,或者像个公主。这并不是神明的特征。
全身衣装单调,简约,并非是简陋。
华丽的衣裳,宛如贵妇一样的,并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高贵,不是女神的高贵。优雅,不是女神的优雅。
而这样的简约美,是属于她的,符合艾米利亚作为女神的气质,风格的。
轻薄,朦胧的白色调,是和她随风飘动的金色长发相性极好的完美之物。
不仅仅是神明的神圣,还有自由的存在。令人羡慕的自由。
不过这也可能是砚为了满足她的愿望,才如此想。但事实,大概连他本人也不知道。
她本身是极美的,曾经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用个比喻的话,之前的她,像个偷跑出来的贵族大小姐。而现在,她真的就像个他人心目中,也是她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一样。
简约之物衬托出的高贵,优雅,神圣以及自由,以及原本就极美的容颜,她就像女神降临人间一样。而加上那传闻中的不耐烦,厌恶,冷淡的眼神和这样的女神形成的极大反差。
「这就是创造我们的神啊!这就是降临人间的女神大人!」
看到的人,绝对会这样感叹。
所以,砚的目的达到了。
话说回现在。
艾米利亚转过身时,看到了砚坚定,信任的眼神。
「相信自己,一切就看你的了!」
他似乎是这样说的。而答复的,是那一瞬间里,相同有着坚定信念的眼神。
「看我的吧,我一定当好神圣的女神!」
下一刻,看到她完全转过身的砚和温丽,单膝下跪,为了演成随从的样子。
(哈,温丽竟然…这点小事果然完全不会影响到她的!)
艾米利亚压低声音,带有一丝嘲讽和不耐烦的语气说——
「愚昧的,见到本女神就这样惊慌失措吗?只会像只狗一样,低下头摇尾乞怜吗?太难看了啊!抬起头吧,下等的东西,吾允许你们用你们悲哀到无法视物的眼睛带着虔诚,崇敬的目光,信仰着的,仰视着吾之威光!」
她说着的过程中,露出一丝几乎看不到的笑容,用骄傲的眼神看了一下身前单膝下跪着的砚,好像在说——
「怎么样?是不是被本女神的威光折服了呢?」
砚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但他所想的,并不是艾米利亚所希望的。
(你骄傲个鬼啊!你这两天的台词呢?你这即兴演讲的是毛啊!我明明已经用眼神交流的方式告诉你了,不要掉链子,链子掉了就接上,关键是剧本,台词啊!你不是都懂了吗?所以说那个坚定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不是懂了吗?啊,真不该对你抱太大希望。换了衣服没换脑子…)
整个炸裂的砚,大脑高速运转该怎么圆这个离奇的演讲。
(承载着大智慧的我,一定能圆!)
但是,当那群重度信仰者抬起头的一瞬间,砚感受到更加强烈的信仰。
这是我们信仰的神!他仿佛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看来效果不错呢,果然不能把这些狂信者和正常人比较。)
放下圆话重担的砚松了口气,和所有人一样,抬起头,虔诚(?)崇敬(?)地仰视着女神。
世界安静了,无论是心中的世界,还是现实世界,都是安静的恐怖。
包括砚在内的所有人,仰视着,注视着女神容颜的他们,全都呆住了。
他们再次认定,这神圣,绝美的金发少女,是他们信仰的神。
她,太美了,不仅是样貌,她的气质什么的都是完美的存在。
即使无论单拿出哪个,都只是一般的美丽,但结合起来,相辅相成的事物,都是那样的完美。
砚即便已经近距离看过好几遍,但再次仔细观察的时候,也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对于几乎从未停止思考的他来说,实在是太罕见了。
唯一没像他们一样的,只有温丽一个。
(啊啊啊啊,我那时候干了什么啊…)
当然,这样的她,可以忽略不计。
砚是第一个缓过神来的人,他瞄向那群看呆的人,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果然,人靠衣装呢,这个笨蛋女神经过本智者的打磨,就能变成这样呢。嗯,等等,人…)
…………
这场信仰危机的战争正式打响,但作为守护信仰的终焉旅行者已经获得了优势。他们能否完全消除他们否定神的可能呢?又或者说,他们的守护信仰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呢?
这无从知晓,但为某些事物而战斗,打响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对错早已经无所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