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神王是被人推过来的,他的身后还站着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侍卫,看着就不像是好对付的样子。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止戈。”

周罹的声音平和,完全没有了刚才呵止夏羽岚动作时的威势。

“虽说这件事情的确是我的疏忽,但我并不知道他们真的敢对你动手。”

“呵呵。”

夏羽岚将手撑在自己身后,勉强保持着让自己没有倒下。

“你骗谁啊?”

那对重新变成猩红色的眸子中,满是讥讽的意味。

周罹无奈地摇头,看向了一旁的周歧与河谷,眉头微皱。

“还不过来?”

河谷低着头,闷声走到了周罹的身后,周歧则是在迟疑了一瞬后,去到了夏羽岚的身旁。

“万分抱歉!学园长,卑职,罪该万死!”河谷低着头,向着周罹道歉。

可周罹此时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将目光放到了周歧的身上。

“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路过吗?”

周罹的语气变得生硬了些,疑问的意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周歧却完全不为所动,冷声回应道。

“和你有关吗?学园长,你们今天做的事情,足够让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被送上军事法庭。”

周罹的脸色变了些,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尔后又叹了口气。

“我说过了,这件事我不知情,是他们的个人行为罢了,而且我也在事情发生了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这是我身为学园长在失职之后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周罹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语一同变换着,好似他真的只是个不知情的无辜者而已。

“嚯哟......”

夏羽岚冷笑着,勉强张开了嘴。

“你这睁着眼放屁的模样。”

“倒是和之前别无二致啊......”

“哈哈哈。”

周罹脸上无辜神色有些挂不住了,但依旧嘴硬地否认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羽岚,对于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对我做过的事情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哼哼哈哈哈......”

夏羽岚又从周罹的话中找到了些他觉得可笑的地方,嘴里的笑声愈发地强烈了。

“别逗我了,弃神王。”

“这里有,结界,灵力之类的波动,根本传不出去,离你的住所又,很远,你是怎么发现的?”

从夏羽岚那眼角的余光中,周罹很明显地看到了讥讽与不屑。

“你,先是放任那些人,潜入你的学园,去抓你的学生。”

“然后,又示意你的侍卫,来欺负,你的学生。”

“为的是什么呢?”

周罹此时忽然一时语塞,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他此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以为这些事情夏羽岚不会知道,却不想这小子猜的比任何人都要透彻!

“你......”

“别露出这种神采嘛,不都是,你做过的,事情吗?”

夏羽岚的气息虚弱,说话时还得时不时停下来休息一阵,但哪怕是如此,他那双猩红色的眸中,却依旧闪烁着锐利且阴冷骇人的锋芒。

“你想,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又想,确定,我的态度,对吧?”

周罹默然,他无话可说,夏羽岚说得就是事实,哪怕他选择否认,也不会给夏羽岚带去任何思想上的改观。

“那么,奇怪的地方来了,我只是个过来,上学的学生而已,对你应该没有,威胁才是,那么你,想要确定的,有关于,我,的态度,又是什么呢?”

说到这里,夏羽岚惨白的脸上忽然又勾起了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

“你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对吧,还是有关于我的,你在确认,我知不知道。”

这下不光是周罹了,就连站在夏羽岚身后的周歧的脸色都变了,他惊讶于夏羽岚的洞察力,虽然周罹所做的事情与他无关,但眼前的这家伙明明在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内什么都没有做啊。

只是单纯的在夜晚把人打走,白天在自己手上挨打而已,他到底是怎么推断出这些的?

然而周罹的神色却要比周歧还要精彩的不少,那英武的脸上先是闪过了不可置信的情绪,尔后又在夏羽岚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时变换着回归了平静,那双鹰一般的锐利眼眸却在同时彻底沉了下来。

“你都记起来了?”

弃神王的话中暗藏着杀意,虽然很淡薄,但却切实存在着。这是在之前他与夏羽岚交谈时从未显露过的。

“哼,果真啊,你还真是,好糊弄。”

夏羽岚的脸色则是露出了得逞的笑意,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放心,我要是,记起来了,就,不会,这么,平淡地,和你说话了。”

虚弱的神色彻底染上了夏羽岚的眼角,在得到了大部分问题的答案之后,他终于是撑不住了,眼看着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周罹的神色阴晴不定,最终张开了嘴,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局面开始僵持,最终周罹放弃了这些事情,转而谈起了现在。

“我承认我诱导了他们,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而已,但的确是过火了,我向你道歉,止戈。”

“往后你在这里的事情,我不会外传,同时,你要做什么也随意,那些人不会再能够轻易地去到你们的宿舍,但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

周罹摆出了自己的筹码,他在与夏羽岚交换。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你放过斯威,他从此不会出现在弃神。”

而他所要交换的,正是如话中说的那样,是斯威的性命。

无论如何,斯威不能死在这里,他好歹也是S级的伐魔者,虽然只是垫底的那一部分,但也不是能够随随便便的就死掉的,这样无论是对于周罹自己还是夏羽岚而言,都没有好处。

周罹十分自信,他开出的条件光是第一条就已经足够诱人了,夏羽岚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毕竟斯威对他们两人而言,都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而已。

然而出乎周罹意料的是,夏羽岚摇头了,他不同意这桩交易。

“我,现在...懒得...那些事...但是...这个人,必须要死。”

“为什么?他打了你一顿,你把他的手脚全都砍断了,还不够吗?”

周罹的眉角皱起,他不明白夏羽岚此举的意义何在,明明他现在连举起手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为什么要一直对斯威的命那么念念不忘呢?

“不够。”

夏羽岚勉力摇头,猩红色的双眸中充斥着坚定的色彩。

“他...侮辱了...止戈部...这对于我...来说...”

“不能容忍!”

此言一出,弃神王顿时头大了起来,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同时仰起了头。

他清楚止戈部对于夏羽岚的意义为何,自然也就明白了他所坚持要杀了斯威的原因,此际他虽然得制止,但却找不到理由了。

斯威的行为,无论在十三王中的那个人眼里,都该死啊!

而在场的不止一人也在听到了夏羽岚最后的四个字的时候也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其中就包含了周歧在内。

他脸上的铠装被卸下了,俊朗的面庞上,浮现出了难掩的悲怆与追忆,微微泛红的眼眶之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其中有感动,有悲伤,还有同情与凄然。

“很抱歉,斯威他的确该死。”

周罹收回了覆在自己眼上的大手,重新看向夏羽岚,语气中饱含着无奈与坚定。

“但我不能让你杀了他。”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夏羽岚有气无力地说道,同时无力地合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后又睁开了。

周罹见到夏羽岚此时的样子,忽然笑了,虽然看着并不如何危险,但那如鹰一般的双眼中却是满满的冷意。

“你都这副样子了,还说什么大话呢?”

“三郎,乔治,去,把斯威带回来!”

“是!”

河谷与周罹身后的那名叫做乔治的侍卫同时点头,缓步走向了夏羽岚。

周歧自然地站到了夏羽岚的身前,身上的铠装开始泛起了青光。

他的身后,一直苍青色的猛虎赫然间出现,摆出了一副蓄势待发的态势。

周罹见到这幅情景,脸色顿时又变得复杂了起来,他十分奇怪周歧的举动。

说到底,哪怕他曾经上过战场,这件事本身好像也与他无关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周歧,你以为你身后的那人是谁?普通的学生吗?打抱不平也来错地方了!”周罹不满地喝道,语气那不容置疑的色彩尤为浓郁。

“快点给我退开!否则,你就给我滚出弃神!”

“哦?!”

面对周罹的威胁,周歧倒是显得十分平静,甚至脸上还勾起了与夏羽岚之前相似的讥讽笑容。

“那按照弃神王你的话来说,我要是和这件事有关,就不用退下了对吧?”

周罹一怔,有些不解,但他的心头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周歧耸耸肩,先是伸手挡住了眼前两人前进的步伐。

“你们先给我站着别动,反正揍你们也挺轻松的,不差这么一会儿。”

随后他也不管乔治与河谷的动作如何,转头又看向了周罹。

“弃神王啊,您或许的确是了解我的底细,毕竟我来到这儿也是多亏了些您儿子的帮忙。”

“但您还是不够了解我啊,您知道我前几年隶属于哪里吗?”

“覆雷部,最终决战时,我见过你。”

周罹面色凝重,缓缓开口,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实说了出来。

“我应该没记错。”

“嗯嗯!也是没错啦!”

周歧认可地点了点头,随后双眼的神色突然变得锐利,甚至眼眸的深处还带上了一丝自豪的色彩。

“但是,在此之前。”

“我,是止戈部残党中的一员!”

“我是止戈部第一番队队员,‘歧路者’!”

周罹愣住了,显然这是他之前并不知晓的事情,但其实他在刚才也猜出了部分,只是在周歧亲口说出了之后,周罹才有了真正的实感。

他是不愿相信的,但周歧也没有理由骗他。

周歧双眼锐利地看着周罹,忽然又开了口,只不过语言所指的,并不是在这里显露出了身形的几人。

“你也该出来了,明明刚才都露馅了,何必再假装沉默呢?”

周罹一愣,他是算好了大致的时间,在最后关头才赶到的,赶来的时候夏羽岚就已经将思维捏在了手上,而之前发生的事情就算是他也并不知晓。

“唉...行吧,那我出来好了。”

从不远处的树林间,一道人影从黑暗中浮现了出来,他并不是从黑暗的丛林深处走过来的,而是直接从那片幽深的黑暗中探了出来。

显现出真容的青年明显要比周歧年长一些,虽然看着也十分年轻,是一副俊朗的东方面孔,但无论是气质还是面貌,都要比周歧和夏羽岚成熟不少。

只是他一直眯着眼,只露出了一条细缝,让人有些在意他到底是睁着眼的,还是闭着的。

青年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边走向了周歧边抱怨了一句。

“你说你小子也真是的,干嘛叫我出来嘛,明明我都准备在最后的关头出来把这两个家伙都杀了的。”

随后,他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神色骤变的河谷,笑了起来。

“哟,河谷三郎,你真是长本事了嘛?!傍上大腿了,什么人都敢打了啊?!”

“佐,佐佐木教官...您怎么在这里?”

河谷的声音竟然是头一次带上了些许的颤抖,那阴沉的双眼此时也被敬畏与恐惧掩盖了,看得出,他十分在意眼前这人对他的看法。

他在害怕眼前的这个人。

青年的笑容和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眯起的瞳孔中透露出的些许寒芒依旧是展示出了他此刻真正的情绪。

“我是这里的老师啊,顺路散步到了这里,看到你们在殴打学生,就停下来多看了两眼而已嘛。”

周罹的眼神凝重,他没想到今晚的事情到了现在竟然还会再有变故发生。

眼前的这人他还是有印象的,是个新来的老师,前几个月才被调过来任职。

“你是?高年级的战术课导师?”

青年转头看向了周罹,点了点头。

“正是,在下名叫佐佐木平次,是四年级的老师之一 。学园长,我们之前见过的。”

“你来这里,只是碰巧?”

周罹又问,这才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佐佐木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样子。

“算是吧,也不是。”

随后他看了眼周歧身后的夏羽岚,在确认过对方此时的状态之后,笑容更加灿烂了些。

“这么说吧,我是这小子的队长。”

佐佐木在周罹猛然瞪大了双眼的同时,睁开了自己一直眯起的双眼,那对漆黑得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白之中,只留得一小部分的白光在闪动着。

“您现在,能明白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了吗?”

周罹此时的脸色十分复杂,他的嘴角在不自觉地扭动着,似是在抑制某些情绪的爆发,瞪大的双眼也是一动不动,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某些藏在了暗处的思绪。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恢复了平静的双眼再次看向了佐佐木和周歧。

“所以,你们二位今天是要在这里与我为敌了?!”

气氛瞬间又变得凝重。

剑拔弩张的意味在疯长,却又被人迅速地打散了。

“没那个必要了。”

佐佐木先是按住了想要发作的周歧,随后重新眯起了双眼。

“人你们带走吧,我们不打了,那位已经没有打下去的能力了,现在与您动手的胜率几乎为零。”

“你!”

周歧显然是不认同佐佐木的这个决定的,但很快他又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夏羽岚昏过去了,气息十分孱弱。合上的眼睑下,那深陷的眼窝和惨白的脸色都在宣告着他此时的凄惨状态。

周罹见到佐佐木和周歧如此的态度,当下也是松了口气,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

“你倒是比你的王要聪明一些。”

佐佐木耸了耸肩,笑着说道:“虽然您这话我不是很认同,但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吗?”

随后,他有些嫌恶地用灵力抬起了斯威那残败不堪的身躯和四散的断肢,扔到了身前不远处河谷的脚边。

“好了,我们这边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留恋的了,弃神王阁下,你们请回吧,至于您与他的约定,执不执行也就看您了,我管不着。”

周罹再次看了眼满脸和煦的佐佐木,脸上的笑容竟然也是跟着浓郁了不少。

“河谷,乔治,带上斯威,走了!”

得到了学园长命令的两人迅速拾起斯威那残缺不堪的身躯和肢体,带着只剩下了一口气的斯威回到了周罹的身边。

随后,周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他让河谷将斯威身躯的主体放到了轮椅上,随后带着身后的两人就此离开了,再没有看身后的几人一眼。

周歧和佐佐木此时也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周罹这个老家伙,藏得是真的够深的啊......

刚才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就算夏羽岚还有一战之力,恐怕他们也讨不了好!

另一边,远离的佐佐木等人的周罹在走了没多久之后便失去了对于腿部的掌控能力,瞬间趴伏在了轮椅上。

“学园长!”

乔治十分关切地凑了上去,将周罹扶起,却发现此时周罹的脸上,满是计划得逞了的猖狂笑意。

不过周罹也并未过多的解释,只是让乔治将他背起,随后便指挥着两人向着他在医院的住所走去了。

......

另一边,佐佐木在不久后也通过周罹最后起身时腿脚上的僵硬动作,猜出了他此举的用意。

周罹在向他们示威,一是在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体好了,现在站起来只不过是情报的交换而已,毕竟他今夜已经知道了做够多的事情了,也是该告诉他们这边一些消息,好让双方的筹码对等。

二则是在用一欺骗他们,其实他的腿脚好了只是个假消息而已,为的只是让他们得到一定的震慑。

不过这些佐佐木并没有告诉周歧,他在周罹走后不久也离开了,并没有再去看夏羽岚一眼。

佐佐木还顺道带走了地上那三名昏过去的潜入者,让他们和自己一同消失在了黑液之中,至于之后这三人的去向,就只有佐佐木一个人知道了。

周歧虽然有很多的问题想要向佐佐木询问,但眼下重要的还是他身后昏迷的两人。

于是他最终还是放任了佐佐木的离去,处理好了现场之后,转身背起了夏羽岚,又抱起了东篱雪,向着华木苑走去了。

华木苑的三楼就是医务室,设备齐全,周歧打算把他们带到那里去医治,虽然看起来这两人身上都没有什么太过于严重的伤势就是了。

夏羽岚身上的各种伤势,早在他昏迷之前,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治好了,周歧在检查时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过来,但随即也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东篱雪身上,有着一道明显的伤痕,虽然此时已经长出了肉芽,但很显然之前是一处贯通伤。

周歧微微一想也就知道了夏羽岚刚才的力量来源是出自东篱雪。

但从刚才现场所留下的血迹来看,夏羽岚并没有用过‘噬’,那么他吸收的血液应该就是只是碰巧撒到他身上的几滴而已,又是哪来的那么强大的力量呢?

而且东篱雪的的恢复能力显然也并不正常......

“是说你们两个身上的秘密那么多,真的是很让人头大啊!”

周歧抱怨着,迎着吹来的海风,顿时感到身上的压力奇大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