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忘记自己方才梦见了什么,多半是噩梦罢。塞克坐起上身,掀开窗帘。天只是蒙蒙亮,平阳季的清晨空气清新凉爽,宿舍楼下几个小店门口已经站上了两三人,自己也差不多可以起床了。

把被子甩上空中翻滚下床,捞起随意散落地上的衣物,粗暴地穿上,是对死物发泄压力的好日子。走进没有灯光的昏暗客厅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灯。看向属于阿妹,影的房门,还是闭着的,便褪下才刚穿好的鞋,用着袜子踏在了光滑的瓷砖地板上,没发出一丝声响,拉开门才穿上。

唔,揉了揉连续往墙上砸了十来下的右拳四块掌指关节,今日宿舍楼梯过道的墙面格外的坚固,脸凑多近都看不出本该出现在上的凹陷拳痕。塞克心情更加愤懑了,胸中无明火在翻腾。近几日来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全身都有一股无力和压迫感,绝不是虚弱或者普通的病症。校医那几个眼睛看不清塞克出拳的几个老饭桶,用了魔法上上下下诊断了二十多分钟还没法看出来,气得直接一人一拳送他们自己躺上医务室床位了。

才刚走出宿舍,开门便撞上了个学生。虽然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塞克现在就能立即扯出五个理由把眼前这家伙打一顿泄气。不过理由并不重要,就算只是擦肩而过他也会随便抓个人来安抚自己的心情。两人碰撞相离,皆是没有站稳的时候,塞克便凭着"打他一顿"的本能用浮起的右脚猛烈踩地,横甩上身捞出一记右勾拳。

反应似乎还是慢了,瞄准了脑袋的勾拳只是刮擦了对方的左肩便草草掠过,除了两分钟的痛觉什么都没给予眼前这位无辜的学生。两人四目相对,塞克认出对方是妹妹同班的望天极,望天极也认出了塞克,惊得一哆嗦。

平阳季的清晨,阿鲁巴圣城上空那永远不变位置垂直撒下光芒的太阳,开始平等地给予这个世界以光芒。整齐排列一线的宿舍楼群正门对着通向教学区的宽阔主干道,路上还有零散的几家获得许可进入学院经营的小店,嗯,就这么来解决现状吧。

踏前一步用左手搭住望天极的肩膀,指尖用出能够令对方清楚感知到的力度:“我改变打你一顿的主意了,去买了早饭送我班里,老样子。就算你运气好吧。”原本打人绝不会失手的塞克,现在竟然虚弱到这种地步,绝对不能暴露了。

望天极点头哈腰,飞也似地逃走了,想必塞克一到教室就能见到自己的早餐了。望天极虽然实力不强,没能跻身全学院最前列而分成了不同班,但也是个当了自己快四年小弟的A级2班生,在这个只按照实力分级分班的阿鲁巴皇家武斗学院中,也算是佼佼者吧。可惜只是个前段时间的自己能够单手制服的普通人类而已。

现在塞克已经处于第五学年末了,强制学满退学的第六年还不参加毕业测试,而选择前几年一样的排名测试的话,也只是空得一个连续六年A级第一的名号却没有毕业证明的蠢蛋,那样做可太令人生疑了。就算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个能让普通人飞黄腾达的证书,就算自己更想要排名测试的物质奖励。

正是路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的时候,漫步街正中,习惯性地高挺胸腔、仰颈低头,作出能让自己有身高错觉的立姿。路人的反应,不是赶快低头假装忙碌,就是靠边快速离去,塞克心里又是一塞。自己其实也向往着与众人友好相处,让大家见到自己不是这副冷淡惊惧的反应,而是争先抢后跪拜在面前亲吻自己脚前的土地。实在是太羡慕那位阿鲁巴大帝了,能让一切事物冠上自己的名号,统治整片大陆两千年不死。"我一定也要这样",塞克时不时便会想到,自己的理想,凭借自己的认知,也并无不可能。

无视周遭的一切,走到了石青色的武之壁跟前。这堵环绕整个占地足有二十平方公里的学院的围墙,在其内侧刻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学套路。有基础站姿的,有针对某种生物用的战斗策略,还有飞镖投掷窍门之类的,名副其实的武之壁。塞克刚入学时还挺不屑,嫌弃墙体颜色太伤眼,现在却成了不可缺少的一种消遣了。沉心凝神,便沿着武之壁绕远路往主教学楼的方向慢步去了。

恍惚沉浸入看过无数遍的图案,回过神来,人却是躺在了医务室中。前一秒自己似乎还在出着神脑中构筑着打斗影片,后一秒直接就是校医务室一颗灰都没有的白色天花板了。保持着躺姿往左转过头来,顶在眼前就是趴床上一条两指粗的蛇脑袋。这是一只全体布有分散黑环的白蛇,鳞甲闪亮光滑,黑环上的鳞片边缘透着银色,鲜丽华美,白色脑袋上两只黑色的眼睛直溜溜盯着塞克。整个学院只有塞克所属A级1班的班主任火神才有养这种黑白皇帝蛇,以前鸟都不鸟塞克一眼,现在却是互相注视,算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塞克对此还是十分有兴趣的。

“医生你又出来偷懒?”塞克紧盯着蛇的眼睛还有时不时吐出来一瞬的黑色叉状舌头,懒散地问火神。挨着病床的靠椅上,坐着一位穿着笔挺男式西装的成熟女子,赤红的长发漫开覆盖了椅背,上翻的白色衬衣领子傍着相对于男人更为粗壮的颈部,腰间在深蓝色西装外束了一根厚重的红边黑皮带,翘起二郎腿,双腿中顶着一本比拳头还厚的书,一手搁在床头柜上撑着脑袋,另一手只是搭在书上没动。

火神对于师生间礼仪之类的东西毫无兴趣,也没有抬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漫不经心答了句:“楚湮然发现你晕倒在墙下面,然后我就送你来了。多亏你昏倒了,大家都能上一上午自习免去文化课,我也能看个书休息一下。”只要学生稍微有点事就会亲切地陪伴去医务室,而且基本是专业治疗都不需要的状况,落得个"医生"的绰号。不过大家也挺乐意少上点课,毕竟班里几个都是不太需要这些全世界最强学院的课程的怪物,除了楚湮然。楚湮然顶着塞克青梅竹马的名号"劝降"了几乎所有排名测试的对手,自己的实力完全没展露过,细皮嫩肉的想必也没法和塞克过上两招,最重要的是。。。

塞克十数载人生的记忆里,除了钢铁洞窟和学院什么都没有,可从未记得自己一个有过什么青梅竹马。不过也没妨碍,反而帮助自己挡住了不少烦人的家伙,与楚湮然算是互惠互利。

沉默了一阵,火神抬起头来:“你是嫌我蛇烦了?你一直不喜欢人类以外的生物,或者说讨厌?那你就自便吧。”说完便把蛇缠上肩膀,腋下夹着书手上提了两袋似乎是买给塞克的慰问品走出去了。学生不明原因昏倒了能这么悠哉,不知是对塞克多放心还是对学生多不放心上。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塞克低声对自己念了句。

眼前并没有什么东西蹦出来,画面却是直接在脑内呈现出了,那是一个肩腰左臂共缠了三块土色破布的人类骷髅,骨架宽大而遍布黑色斑点,绷带缠绕住了整个头骨而不漏一丝缺口。和画像同样,它想要表达的意志也直接在心中浮了出来,大概是说它是名为"灵"的虚体物种,能够寄身并蚕食宿主的灵力而活。一番追问下,知道了元力是够成一切物质的基础能量,在生物死亡时就会转化成灵力,生命力越是旺盛剩余的元力就越多,而塞克便是吸收了过多武之壁中的灵力对加重身体负荷才会如此虚弱。

塞克在"对话"过程中不断以高高在上的余裕姿态发出提问,例如对方的前世和名字,还有武之壁为何有这么多灵力,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只有自己中招了。这个自称"灵"的家伙不断叨叨些乱七八糟的胡话,前言不搭后语,听不出个所以然。一切的一切都过于异常,但是塞克并不在乎。

坐起了身,把棉被揉成一团垫在背后,躺在一片柔软之中,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被称为冥想的刚被"灵"授予的修炼方式,据说能够吸收天地灵力化为己用,让灵力发挥元力的作用,是它们这种生物才会先行悟出的绝学。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个效果,塞克只需要让自己变强就够了。

闭眼前:“对了,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就给你取个。以后就叫你凯廉,你就叫凯廉了。”无视了继续在自己脑中逼烦牢糟的凯廉,塞克认为提供完自己修炼方法的它已经没有任何存在价值了,准备一夜攻陷这个被古人研究几千几百年的灵力吧,完了再找个方法把凯廉从身上拔出来杀了。

灵力,趁着我对你还感兴趣,臣服于我吧。塞克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