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感覺周圍粘糊糊的,習慣性地坐起來,打開陰暗室內的電視。微弱的熒光,我漫無目地翻找着。

“真像個拾荒者…”

我發出了嘲弄的哼聲,定眼望着周圍。在電視的熒光下,是黑色的凝固塊狀物。

更確切一點,倒不如說是。

暗紅色。

我,是個懦弱的人。

開始尖叫,直到失聲崩潰。

“我在做什麼…做什麼?究竟…”“究竟是為什麼”“究竟!”

難道傷害還不夠深嗎?

強迫着讓自己冷靜下來,但真的無法平靜。

我咆哮着,腹部傳來的陣陣刺痛,讓人熟悉。

我恍然間明白了什麼看向自己粗糙的手:右手有一道小小的傷口,隨之我也有了些設想。

摸着驚魂未定的心,我壯起膽,站起身到了遊戲機前。裡面有點兒暗,這部陳舊的St式模擬精神機,如同我一樣疲倦。

打開燈,接下來的一幕…

裡面充斥着血。

我的。

“我流了好多好多…”甚至不敢說出最後一個詞。

一口接一口大口吞咽着空氣。

有一種感覺,是從滿是血漿的污池中,吞咽着污血血爬出,嘴裡散發著惡臭的腥味,對,地獄的血池…

像一個低淺的浴池般,遊戲機,被血蓋滿了。

“瘋狂,真的,那麼多。”我已經語無倫次。

“等等,正常人流這麼多血,怎麼可能還活着?!”

我手忙腳亂的,按下浴室燈,面對着滿是灰塵的鏡子。是我,怠惰的,向下拉的眼皮,渙散的目光,濃厚的眼圈,面無表情,蓬頭垢面。像極了暴雨中的小獅子,絕望迷路飢餓的那種。

“看樣子還活着呵,差點以為已經解脫了呢。”但有些事情讓我不得不在意…那雙碧藍的寶石,那個人。

“不可能是幻覺吧,為什麼救我呢?”

難道同是這遊戲的玩家?

我不相信這人的善意,我根本不相信人有突如其來的善意。

倒也不是危言聳聽,於我來說就是真理。

我同時身處黑暗與絕望吧。

緘默了一陣,沒有聲響的細碎時光,讓我覺得舒適,我嚼着方便麵的麵餅,有些焦慮地思考。

用手慢慢擠出調味料,一次性吞下去,巨大的香料味充斥口腔,給我帶來可貴的清醒。看了看鬧鐘,已經四點半了,日期已經過了一天。

“怪不得那麼餓,已經一天了呀”一個踉蹌,不小心摔倒在床頭上,腹部傳來巨大的痛苦,這場遊戲好像不僅僅是場遊戲了。

“想見見她”那個女孩,為什麼,要救我?

帶着數種思慮,我不由自主地上了床,關上燈,窗帘依然緊閉着,狹小的房間。

疲倦的我,沉沉睡去。

註定難以好夢。

年輕。哦,看起來年輕的情侶,高興的像小孩子一樣跑在街上。女人緊緊握着男人的手,高興的撲在他肩上,輕輕的說著些耳語。男人高興地抱住她,臉相擦在一起。

假的。

男人女人看起來並不年輕,關係也並不和睦。

突然間,街上傳來的尖銳的呼喊。

一輛要失控的麵包車直衝向人群,男女正巧在它前方,男人想推開女人,想自己承受鋼鐵的沉重衝撞,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場景,但是結果明確——兩枚血滴滑落…

伴隨着窒息感,我醒了過來。比想象中更加疲倦…摸摸鼻子,它好像已經紅腫了。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給我帶來如此難以接受的苦痛!?”

我氣憤地咬緊了牙根,手無意間碰到了電視遙控器,狹小陰暗的室內透着些微光,卻始終照不亮我的臉。

“遊戲開發商sps旗下技術支持部門部長,開明勒,於昨日被指控多項謀殺罪而潛逃,可能持有刀具槍支…搜查員已經介入調查,此事作為第一起電子虛擬遊戲謀殺……”

這不是巧合吧?

“無聊”

正道準備關閉電視,繼續躺床上睡覺時,我猶豫了一陣…

開始是因為無趣的夢,後來是因為…

“目前全國已交就行,sps廠內遊戲機及其場下一切遊戲列為違禁品,如有發現或鼓動他人進行虛擬遊戲,將會依法追究…”

“無聊,無聊,無聊。”

煩躁無比。

停在一旁隨意擺放的遊戲盤。

蒼老的遊戲機。

“或許我應該做些瘋狂而不計後果的事了”

一切本就沒有關係吧?對於本該在虛幻之境死去的我來說。

沒事,沒關係的,我安慰着自己。

我想去見見她,或許是因為救了我,也或許是我想念有吸引力的芳草香味了。

至少要問個清楚,我瞪大了眼睛,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或許我並不是懦弱的傢伙。

這種奇怪的從未有過的感覺,保存在躺入遊戲機的最後一刻的現實思緒中。聽到了門鈴聲,有人發現我了嗎?不知道現實會發生什麼。一切都無所謂了,只有聽不見的自己的言語。

“神經開始載入”

聽見這句,我又對那個世界燃起了些期待。

“自主投入模式”我喊着…

純粹水晶般透明的窗口懸浮着,第三次,已經是第三次進來了,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次。

希望而已。

“喂,這個遊戲目前還沒有攻略吧?”我謹慎地問。

“是的,阿幕。遊戲攻略在斷開網絡連接前未有半點消息,需要聯網獲取最新信息嗎?”

“算了算了,千萬別,會被…你會被處理掉的”

“哦,好的,阿幕。”

既然如此,這場不像遊戲的“遊戲”,應該正式開始了,瘋狂的我,以生命為賭注的瘋狂的遊戲…

倘若來點喪心病狂的笑,可能會更應景吧。

之前“死去”的草地上,留下了淡淡的血跡。而周圍散落着一些戰利品,黏糊糊的東西——史萊姆死去了…這場遊戲所謂的機制,恐怕只有奮力殺死對方,這一條吧。

有些殘忍,不過對我而言,對一個殘次品而言。

沒關係的。

遠遠地望去,橙黃色的身影浮現。我發現了目標——是一隻淡橙色的小型史萊姆,緩慢地跳動在稀疏的一小片草地上,看似年幼無害。

我慢慢地,躡手躡腳地,靠近它。

在他沒有任何意識的微妙時刻,我拚命躍起身,用這把破爛不堪,早已無鋒的劍,直直捅入了它的身體。不同於大型史萊姆的哀嚎,她放棄了抵抗一般,平平靜靜,甚至沒有抵抗…

我拔出了劍,是肝膽碎裂的聲音,聽起來怪難受的。

“你走吧”,我小聲說著:“不過我可沒有治療藥劑一類的東西,看你造化了”

獵殺那些沒有生意的怪物…我做不來。

多少又有些同情…

像我一樣。

淡橙色的史萊姆抖動着,明白了些什麼似的。

它轉過身,像是“看着”我。

“不行,這樣會被撲殺,或者…或者更糟,又要重蹈覆轍了嗎…”

根本不是遊戲,我應該補刀。

我再次提起劍,說著:“對不起,但是史萊姆並沒有思想吧,而且你真的很…奇怪,對不起。”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準備給快死去的它,流出體液的它,最後一次斬擊時,我猶豫了一陣。

想起了就我的女孩,這…

下一刻。

系統突然響起了奇怪的聲音。

“叮咚!恭喜阿幕,您獲得了【淡橙色變種·史萊姆】寵物。”

隨着我的一陣驚訝,受了重傷的史萊姆已經撲在了我的身上,並沒有可怕的溶解聲和痛楚。

它像死去一樣平靜的躺在我懷裡…

這種姿態,我僅僅能聯想到貓。

“有共識,有目的的人與怪物可以結成【聯屬關係】。”

“哦”

我沒有抱它,也沒有回復擁抱。

“現在要多照顧一個人了,不,不是人。”

很麻煩吧…

不過多少讓人感覺到暖意…

已經接近黃昏,天色變暗,緋紅的地平線,眼花繚亂的大片火燒雲,凌凌亂亂地排列在天空中。

我深深地卧在了草地上,史萊姆好像也表現出向上望的姿態,雲朵結着許多動物的形狀,再訴說她的生命。

星星點點的夜空,向遠處,向更遠處望去,平淡又清淡…“呼~”帶着周圍空氣的攪拌聲,流星劃過一條金色的曲線,再慢慢黯淡下來。

就這樣一道又一道…

“就像聖女倒水那樣平靜…”

感覺很舒服…

我生平第一次不厭惡美景…言過了,不是生平,多少給了些疲倦的緩解餘地吧,更可能是因為地景場景的虛虛實實吧。

這種渲染與真實之地無異…再加上有思維的怪物…但它卻叫虛幻之境。

註定不是真實的…可惜了。

又在夢中見到了她,雖然並沒有說一句話…

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