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名不能知,神之名不可传,神之名不必言。

神之存在超越规则,其名非常人能够知晓;神之存在高远伟大,其名掷地有声,不可传诵而亵渎;神之存在全知全能,信者无须言,违者言无用。

说的好像还是挺煞有介事的,不过实质上,起源教团所信奉的‘神’实际上并不是哪个具体的神祗,而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晓的存在。从这一点看,这些言论又仿佛有了点诈骗的意思。真亏起源教团可以在连具体的神祗都不交代的情况下发展成遍布大陆的规格啊。”

“那‘起源之神’的说法呢?”

“这就相当于以凡人身份给神冠以名号了,教团的团员们是不会这样做的。”

“这样看来,把‘起源之神’挂在嘴边,反而不会是起源教团的人的做法。”

“以‘起源之神’起誓,又跟起源教团没关系,这就太奇怪了……噗。”

“你笑啥?”

悠姬双手抱在胸前,不满地斜视着正在与她分享和神官的对话内容的曦。

“你这身看起来也很奇怪……啊不是,应该说,很合适嘛。”

“唔努努努……!”

由于悠姬的衣服过于破烂了,所以神官赠与了她一件劳作的农夫们多出来的一件衣服。

“悠姬说不定还挺适合当村姑的。”

“啊啊,那你就是个会被村姑捏爆头颅的喜剧角色吧。”

起源教团的这个桥头据点,由于清理出了大片的平地,顺便就垦成了耕地。起源教团不仅通过治疗魔法募集捐助,在这个教会,也可以通过付出劳动力以交换食宿。

悠姬与曦就在耕地的木栏外侧,看着正在劳作的人们。而在他们中间,悠姬与曦还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边那几个……不会是鼠人吧。”

“而且就是我们进入亚人领遇到的那几个哦。”视力较好的悠姬看得更加清楚。”

“鼠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吧,没关系吗?”

曦朝旁边正在洗衣服,打水时刚好路过的安泠问道。

“不要说鼠人先生们的坏话啦。”

“啊,好吧好吧,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不要掉以轻心。”

“鼠人先生们确实有不同于常人的性格特征,不过姐姐说过,除了天使与恶魔的善恶阵营是不会改变的之外,其他的生物都并非一定是善良或者邪恶的,因为天使与恶魔的的阵营就是他们的本质。只要在合适的契机予以恰当的引导,大家都可以走上教团的兼爱道路上来。”

“你看起来很年轻,言辞能力还是挺超越年龄的。”之前的仪式魔法的两名施法者,安洛之外的另一名便是安泠,似乎也是有点理由的。曦暗自想着。

“啊哈哈,比起渊博的安洛姐还是不值一提的,我也只是拿安洛姐常常教导的知识有样学样啦。”

“所以……在经历减员与受到创伤后,他们选择隐忍而求助于教团,在这里休养生息。如果鼠人们的目标就是维护与发展自己的族群的话,倒也没有违背他们的意图。”

悠姬用只有曦能听到的低声嘟囔着。

不过似乎不想被仍在劳动的鼠人们注意到自己,悠姬将身子背了过来。

“那……你们这样开放的话,就不怕遇到背叛吗?”

显然对于在这个据点只有十人左右的起源教团团员,兼爱所有来求助的人们,在稳如老狗的曦与悠姬看来,是非常具有风险的行为。在治安状况很差的亚人领就更是如此了。

“起源教团的理念是正确的,所以是被神明护佑着的。即使遭遇了不好的事情,只要我们保持虔诚坚持下去,神之使徒就会给予我们帮助,并且给予恶徒制裁。”

“哦……”曦对于这个思维有点跳跃的回答,反应慢了半拍。

不过身边悠姬的气场变化,却是曦一瞬间就感受到了的。

“曦,出来很久了,我们回去……看护埃米吧。”

曦机灵地点点头,然后对安泠毫无异样地道了别。

待两人返回埃米的房间,曦发现悠姬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亮金色。

“结界。”

“已经在做了,搭档。”

完成了魔法的曦叹了口气。

“你的眼睛,今天已经第二次了哦。”

“我知道,所以今天应该只能老老实实呆着了。”

悠姬的【真实视觉】,每天可以发动两次,每次可以持续4小时,也可以中途取消掉,但一经发动便会消耗次数。

“那么,悠姬你是发现了什么呢?”

“起源教团,一定跟我们追查的组织有联系。我对战的名为凯辉的人,自称为神之使徒任命的‘智子’。‘起源之神’与‘起源教团’,以牧师为主要职业的成员,‘神之使徒’的称谓,起源教团与我们的对手有太多的相符之处了。”

“的确如此,一个两个也许可以用巧合解释,但连续的巧合只能用两者具有关联来解释。”

“你们……又在说听不懂的事情了。”一个突兀的纤细声音插入了悠姬与曦的的对话。

由于悠姬与曦过于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埃米已经起身坐在床边了。

“埃米,你已经可以行动了?”

“恢复了最低程度的体力与魔力,不过对于简单地活动身体来说已经足够了。毕竟是龙人嘛。”

“哈……毕竟是龙人嘛。”曦则用死鱼眼漠视着神速恢复的埃米。

悠姬想说什么的当儿,发觉曦已经提前用相同的眼神瞄着自己了,一副盯着叛徒的样子。

“那,等你这位以前的朋友恢复了,就让她回去跟白龙们报告情况?似乎也得不到更有用的信息了,可以拜托她不要过多地透露与我们有关的信息嘛?”

曦的用词,令埃米感到有些不愉快。不过令埃米更加复杂的是,悠姬对曦的建议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等埃米确认自己真的恢复了再返回吧。”

“哈——悠姬,你不会真的认为我就会这样回去吧。”

埃米长长地叹了口气。

悠姬把视线低投向地面,她一直以来的困扰终于还是成真了,三年前从绿洲之城与曾经的伙伴们不辞而别逃离绿洲之城,悠姬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最终会被判定为什么,最坏的结果也许真的会认为自己是畏罪潜逃,被打上灰袍们内应的名头。况且无论自己最终被定为成什么,悠姬都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埃米等人,所以她也是竭力避免与绿洲之城扯上过多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意外——在敌方的据点遇到的是埃米而埃米还因为帮助自己陷入了生命危险,悠姬大概率会选择扬长而去吧。

面对露出些许胆怯的悠姬,曦暗暗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想让她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不需要害怕面对自己的过去。”

于是悠姬也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没能逃避,那就解决掉吧。

“所以……我会被绿洲之城当作敌人么。”

被反问的埃米一瞬间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用略显虚弱但底气十足的感觉说道:“的确如你所想的那种流言蜚语并非完全没有,但绿洲城不会愚蠢地将没有证据的猜测当作事实的。实际上……这件事算是不了了之了,对,但是是除了我们以外,无论是丝缇,欧斯卡,莱茵,还是我,对于你的离开都非常的难受。莱茵认为是自己的行为催生了你离开的想法自责伤心了很久,要退出小队不过被丝缇劝住了。丝缇和欧斯卡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你知道他们俩都是行动派,为了不再因为没能作为而失去同伴,比以前的刻苦还要更加刻苦了,我也……”

“抱歉,因为我的任性,让你们难过了。”

“悠姬没必要道歉,”曦马上扯过悠姬的手打断道,“说到底你们并不能体会悠姬的感受,悠姬只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做出了选择而已。”

“我、我也根本没有对悠姬有任何不满!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同伴而感到难过!当我在绝境中以为已经结束了结果发现是悠姬的时候,内心无比的欢喜,一边为悠姬还好好的活着而能够冲锋而感到激动,一边想着‘不愧是悠姬啊’而欣慰。所以不管是我,还是丝缇他们,一定都会非常非常希望悠姬回来的!”

“这就是我抱歉的地方……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呢?悠姬,我记得你说过敌人很强大对吧?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难道我们不就是你最能信任的同伴吗?一个人对付不了的就团结起来应对,而且我们之上还有整个守卫团,一定可以跨越你认为很棘手的困难的。”

“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不能了吗,还要如此纠缠。”曦又一次沉不住气了。

“你……明明看起来就很弱,为什么总要不自量力代表悠姬发表看法呢?为什么总要用‘曾经的朋友’,‘得不到更有用的信息了’这样的话来否定我呢?难道说,”埃米内心的不愉快爆发为对曦的斥责,而后她又转向悠姬,“悠姬你被这个家伙拐骗了吗?被什么不公平的交易缠住了吗?”

曦常态保持的扑克脸难得地露出了爆了青筋的感觉。

“埃……”

“没错啊我就是很弱,但也比你这样自诩强大的家伙更能体会悠姬的感受!”

“悠姬失去的人一样也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能体会悠姬的感受!”

“不!你们不能!证据就是悠姬为此做出了自己的抉择而你们没有!你们不能感同身受做出一样的选择!结果就是悠姬和我走在了你们的前面对敌人了解更多,而你们就只是被三年前同样的敌人摆了一道还要靠我们救出来!这种失去最重要的人所带来的痛苦会催生什么你们根本就不明白!就只知道不负责任地劝悠姬回去,怎么,悠姬离开后空出的位置没被其他人补充而一直留着吗……咳!”

声音原本很沙哑的曦因为连续激动地发言,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而埃米也被戳中痛点而一时无法回应。

“曦,不要说这样强词夺理的话,”悠姬一边安抚着曦的后背,一边用难得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曦,“这里就请相信我吧。”

曦取回了正常的呼吸之后,眼睛斜视着地面,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在悠姬面前的失态。

“我知道了……那我先去结界外面等着。”

曦努着嘴低语着。转身离开了房间。

“埃米也不要纠结于没有办法的事了。只是希望你不要误会,曦是个值得信赖的同伴,就是嘴上会比较厉害,其实请教会救治你的一百枚金币的花销还是曦提供的,这对于绿洲城之外的亚人领居民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了。”

“悠姬……我……”

“想让你帮忙隐瞒一下我的存在……估计也不太可能吧,毕竟如果你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丝缇肯定就察觉到了。你可以跟她们提起我,如果这能令她们感到好受些。只是我确实不能够回去,大家对我曾经的好我不会忘记的,但我的目标跟大家的已经有所区别了。”

悠姬只是点到为止地说着,如果直接说自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向夺走了瑞伊的人进行复仇,也许会令埃米感到悲伤吧。

毕竟她们有更丰富的人生与目标。她们会想带自己回去也是出于善意。只是——

自己并不需要。

直到安泠过来叫悠姬与曦用晚餐,悠姬都在给埃米讲述自己与曦已经掌握的虽然有限但仍很关键的有关“敌人”的情报,以及一些无伤大雅的进一步猜测。

在悠姬与曦将要踏出宿屋的大门时,悠姬感受到一股小小的力量环绕了自己的身体。

“不会痛吗?”

曦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因为你动作足够轻啊。”

“对不起悠姬,我狡猾了,明明把找到敌人的据点以及把埃米救出主要是悠姬一个人的功劳,我却带上了自己。”

“也有曦传达给我的经验的功劳,还有财物的支持。”

“但是……白龙们才更狡猾,明明都有那种不讲理的身体能力,却还要把悠姬劝走什么的。明明是我这边更加需要悠姬的力量,我一个人的话,没有办法给敌人正面的威胁。”

“所以原来曦这样需要我呀,你的说法会让我很想捉弄你。”

悠姬用轻松的语气对曦说着。

于是环绕着身体的这股小小的力量消失了。

“口亨~!这次就让区区悠姬膨胀一下,而已。”

悠姬回头看,曦已经把脸高高地扭到一边去了。

晚饭时间,果然又见到了安洛。教会的其他人也都在,曦数了一下一共只有十二个人,却能在其他并非团员的人的帮助下经营起这么大一个据点,曦感叹着起源教团竟是如此受底层人的支持。

“真的很难想象(这样的起源教团会跟迫害无辜者的敌人联系起来)啊。”

“让人感觉复杂(毕竟如果起源教团没有破绽那么相当于断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曦与悠姬在进行着很意识流的谈话。

“啊,洛姐,你受伤了!”

安泠注意到安洛的衣袖之下被包扎起来的部分。

“没事啦,只是为了保护刚刚被治好的伤口而已。”安洛扯下了绷带,她曾经的伤口处只剩下一道略微显红的印记了。

“诶,安洛你受伤了吗?怎么回事?”

悠姬对给予了自己重要帮助的安洛略带关切地问道。

“姐姐因为天天要一个人去河畔村,有时会遇到些野兽什么的。”

“嘛,不过没什么大碍,无需担心。”

对于并不想说出真实原因的安洛来说,安泠的错误理解正合适,就顺便糊弄过去了。

“唔……反正我跟曦也闲着,要不明天陪你一起?”

“这倒不必了,毕竟偶尔依赖他人一两次没什么意义,我应付得来。”

“嘛,反正我明天也是要去传说中河畔村的野味市场去看看的,就当是顺路吧。”

曦出于情报人员的对方越是拒绝便越要探求的天生灵感,并非刻意地这样说道。

“那……好吧,有劳了。”

强行地拒绝只会更加可疑,反正严格说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安洛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