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之后,我进入了一所平常的高中。

考入这所高中于他人而言叫失常发挥,于我而言是超常发挥。我的成绩能上重点线就是万幸,考入重点高中,更是一场难得的大胜。

带着这样混吃等死的心态,我开始了我的高中(病房)生活。

“林涵!把作业给我交过来!”

哦,忘了说了,林涵好像是我的名字。但身处病房之内,叫什么其实无关紧要。

我看着组长那张不耐烦的脸,从书包里摸出一本作业丢给她。运气不好,作业掉在了地上。

“烦死了!”她嘟囔了一句,仿佛是故意让我听到。不等我道歉便抱着作业快步跑开了。

旁边有几个女生嬉笑着对我指指点点,我无心理睬她们,背起了英语单词。

我早已习惯了嘲笑和指点,从我患病的第一天起,这些东西就没停过。我与她们不同,我是怪物,是病患,是……多余的人。

“呼……”做了个深呼吸,我站起身来,早读马上开始了。

领读的是语文课代表,妆容大师。脸搽了厚厚一层白粉,嘴唇像是流血一般。这绝不是“娇艳欲滴”,而是……不可名状的恐怖。恰似日本幕府时期歌舞伎的妆容。

在我们这间病房内,女生化妆极其普遍。仿佛就没有不化妆的。既然化了,就要招摇过市,否则不能显现出妆容的精致。如果是按照我在网上看到的说法,化妆是为了显示对他人的尊重,那她们一定是在每天“互相尊重。”但“何时化妆”没有统一,妆容的样式倒是统一了。清一色的白色厚粉底与血色嘴唇,好似病房暴乱,群魔乱舞。也许因为我是病人的缘故,看不出这精致妆容的奥妙来。

朗读时间很快过了,一群人趴在桌子上补觉,出于对语文学科的热爱,我并没有睡,只是在温习着文言文。还有些人直接开始了病情交流。我看了看表,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闭嘴行吗?有人在睡觉啊!”

一声河东狮吼响彻整个病房,大家猛然怔住了。

彳亍,当然彳亍。语文早自习睡觉的病友骂聊天的病友,真是一场精彩的病房联欢。我暗暗喝彩,转过头看向刚才发怒的雌狮——原来是病房中一个小团体的带头人物。好,那没事了。

我把一粒薄荷糖丢进口中,轻轻一嚼,浓烈的薄荷气息顿时使我睡意全无。第一节课是英语课,老师极严,不得不注意一下。

“唉……最后一节课还有多久下课?”

数学课永远是最艰难的时光,更何况是最后一节的数学课。

病房里充满了热烈的气息,但这只是表象,很多人可以用四个字形容——“人菜瘾大。”不管懂不懂,先要大叫几声,以示对数学的尊敬。比如说我后面那个叫王欣的女生,她时不时发出魔性的大笑,指点黑板,颇有几分统御数学之感,还有一群我班的核心跟着狂笑。

按理说这是“我们班的同学对数学的热情”,值得鼓励。但为什么我浑身发冷?看来一定是我的病情又加重了。

下课铃一响,就有人飞奔出去——排队插队的人太多了,除非抢到第一个位置,否则一切皆有可能。

“啊,为什么我还没有男朋友!”

我寻着这如同泼妇骂街的凄厉哀嚎看去,貌似是语文课代表,名字好像是欣雨。

虽然说起来有点下流,但是我……吐了。她满是雀斑的脸上粉底大概有两厘米厚,烈焰红唇红得惊心动魄。这能找到可能真是男方慧眼识珠了,我默默的吐槽。当然,这种话是不能当面去说的——病友无论如何,是吵不过一个泼妇的。

现在是五月,春天已经远去了。大家都是病友,并非野猫野狗。但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人发春呢?

我并不知道,可能也永不会知道。

类似这种无聊的话题还在不断的持续,从病房的这一头到那一头,从宽敞的走廊到每一个角落。但我只感到一阵反胃,于是我径直走回教室。反正她们的聊天只是为她们而谈,与我而言,并没有太大关系。我听到了觉得恶心,那也只有自认倒霉。

到底是我病了,还是他们,还是我们都有病?

或许三者都有吧。

我的心情……为什么会如此烦躁呢?

为什么我会反胃?为什么我会恶心?为什么我对身边的人总是避之不及?

“病情不轻了啊……回家吃点药吧。”

一番冥思苦想后,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毕竟在这里大多数时候,多数总是对的。换而言之,即使他们是错的,如果错的人多了,也变成对的。发病这件事,想来也是一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