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听说了吗?关于寻仇者的故事。”

“啥玩意?寻仇者这名字听起来好土。”

“据说是一个外乡人,因为是一张陌生人的脸。每当黑社会招惹年轻姑娘的时候,就会从黑暗里出现。”

“黑暗?咱们现在混的大都市哪还有黑暗的角落一说啊。怎么听,怎么像上世纪的日漫一样。”

“你看,咱们哥几个骚扰小姑娘的时候,是不是经常选在小巷子里,那里可不就是大都市的阴暗角落嘛。寻仇者总是披着一副斗篷,没人能看清他的脸。”

“你这人说话真前后矛盾,刚才不还说,有人看到过他的脸吗?”

“别在意这些细节啊,重要的是,这厮的行事方式据说很古怪。他每次出现并不是为了正在被侵犯的小姑娘报仇,而是为他们上一次侵犯的姑娘们报仇,结果虽然都是一样的,但是也落下这么个‘寻仇者’的名号。”

“啊,真土。如果真照你这么说,那拉皮条的以后可就都要失业了。二弟你别想这么多,重要的是咱们面前,这两个秀色可餐的小美人,正熟睡在咱们手心里。这样傻白甜的姑娘现在可不多见了,哥俩爽一发,然后转手就能卖个好价钱。”

“大哥,不是我老二胆小,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咱们这么做真的好吗?”

“趁着现在别人不敢干,那群皮条客漫天要价,咱们正好趁机多捞一笔呀。就只要一笔,咱哥几个就飞黄腾达啦。”

“卧槽,大哥你这么莽的?这可是贩卖人口,被条子抓了,可是大罪!”

“嘿,我就说老二你穷酸命!你也不想想,这特区刚成立,警署手里杀人的案子都能忙到明年去,内忧外患下谁顾得上一个小小的人口贩卖啊!再说了,来特区的偷渡客,有几个是正儿八经的公民?能替她们伸张正义的人还没出生呢!就算那个劳什子寻仇者来了,我也不见得他能是何方神圣。你说对吧,老三!”

“老三说对。”

“哎,你看……等会,你谁……啊……”

就像是磁带绞了带一样发出了短促尖锐的声音后,排行老大的流氓被掐住脖子抬了起来,然后被像丢垃圾一样扔到胡同旁边的墙上。

“啊啊……寻寻寻寻寻……寻……”

排行老二的流氓双腿无力地坐倒在地上,看着面前的男人吓破了胆。

“纠正一个错误,并不是穿着斗篷,而是大衣啦。所以人们才能看到我的脸……虽然看到我脸的流氓们现在都还没出医院,不过你要感谢我,让你们悬崖勒马没做成人贩子。”

男人慢慢蹲下,揪起流氓老旧的衣领,那是一张贵公子般少年的脸。

“现在是报答我的时候了,我想知道的东西,请如实告诉我。”

“你……你想知道什么……为了我们之前嚓……欺负过的女学生报仇吗……”

流氓转了转眼珠,似乎在思考保命的方法。

“市中的连环杀人案,你知道什么线索?”

“不是我!不是我杀……我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流氓无法直视近在咫尺的男人的眼睛,闭上双眼,喉咙咕噜咽了口唾沫。

“这里是哪里?白教堂区吗?”男人笑盈盈地凑到流氓身边,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可怖,“不,这里是非洲!是繁华都市下的阴暗角落,钢筋混凝土的深山密林!”

男人的风衣里突然伸出一根冰冷坚硬的漆黑长棍,散发出刺鼻的硝石味道,那是一柄洋妞,美国KSG霰弹枪,男人把它抵在流氓的颌下。

“在非洲的密林里,动物们在古树缝隙之中穿行,他们相互侦察,相互追踪,相互撕咬!”

随着男人的话语,他的拇指拨开了开火保险,搭在扳机上的食指一点点用力,机簧伸缩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来自死亡的沉重压力就像刀片在绷直的琴弦上划过,伴随着呲啦的噪音,流氓心中的弦不堪重负的绷断。

“嘶呜!”

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吼声,流氓的牙齿瞬间胀大刺破了嘴唇,骨骼诡异迅速的生长牵扯着皮肤扩张,紫青的血管和皮下的肌红蛋白隐约可见,让人赞叹皮肤这种器官强大的延展性。他的四肢不断生长,变成了类似蜘蛛的诡异节肢模样,指骨刺破手指变成利爪,支撑起四肢中间略显渺小的身体。

男人早已撤出去,他饶有趣味的欣赏着由人类到怪物的不科学进化论,手里的霰弹枪毫不瞻前顾后,果断开火。

可惜怪物的肋骨及时挣破了胸腔,十二对肋骨像是蜈蚣的十二对复足蠕动,阻挡住了大部分鹿弹弹丸,让心脏免受威胁。

变异还没结束,构成十二对复足的白骨不断增生,分泌出石油状的黑色物质,男人知道那是构成坚硬装甲的物质,他拨动弹匣切换柄,手里的霰弹枪止不住的怒嚎着,沙砾样的鸟弹弹丸泼洒进石油里,每一次怒火就泼洒出数百枚弹丸,一层层削去那该死的石油物质。

“真恶心啊,衍戮兽这种东西……”

名为衍戮兽的怪物挥动着细长的节肢利爪,男人一边开枪,却不能后退。这里是一条狭窄的巷道,而男人的位置正好背对着“L”型的巷口拐角,形成了天然的地形围困。如果男人后退过多,变异的衍戮兽就会冲出巷道脱离男人的掌控范围。到那个时候,自己甚至连势均力敌的可能性都没有。

“真烦人啊,该死的保密协议……”

衍戮兽是人类社会以外的黑暗,必须要在人类社会之外处理。必须严防人类社会接触衍戮兽、面对衍戮兽甚至听闻衍戮兽的存在。

枪机最后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男人果断扔掉打空弹匣的霰弹枪,在这种激烈的战斗中给霰弹枪换弹是蠢蛋才会做的事情。他站定身体,面前的衍戮兽狂暴地挥舞着利爪向前猛冲。男人的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大吼,瞳孔里仿佛绽放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从风衣里掏出锋利的短刀,就在衍戮兽即将划破男人胸膛的一瞬间,肌肉猛地收缩,男人的身影诡异的扭曲,以常人难以企及的柔韧身姿躲开了爪击。他的脚迈起轻盈的步伐,从十二对复足的围追堵截中找到了狭窄的死角,扬身一跃穿越过去,短刀在衍戮兽支撑身体的后爪上留下伤痕,带出大片漆黑的血液。

针对衍戮兽的神经麻痹毒素,只有切入衍戮兽残缺细微的神经才能起效,得益于男人精妙的手法,衍戮兽的后爪瞬间失去了活力,整个身体笨重地扑倒在地上。

这是绝妙的时机,男人从地上弹跳起来,举起短刀刺入衍戮兽的脊椎骨,用力划开触目惊心的伤口。

突然手里的刀柄反馈来完全不同的触感,刃锋的高歌猛进被无情中断。衍戮兽伤口两侧被割断的肌肉纤维,如同群蛇乱舞般折断了刀刃。紧接着越发粗壮的肌肉纤维过度生长着,第五支节肢触手从伤口之中拔地而起,带着那令人作呕的石油粘液死死钳制住了男人的腰身。

“糟了!”

男人躲闪不及,被触手高高举起,脑子里快速思索着解决方法,眼睛也在捕捉着任何有效的生存机会。然而就在这时,那拥有独立智慧般灵活的触手上已经生长出一根锋利的矛刺,把男人的锁骨刺了个对穿。随后,这根聪明的触手对准了男人的眉心。

“砰!”

悠远的枪声从远处响起,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拉长了男人的体感时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颗子弹被不知何人精确的送进了衍戮兽那颗唯一还算正常的头颅里!

“嗷!”

痛苦的嚎叫让紧缚着男人的触手松开,栽倒了下去。男人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回衍戮兽宽大畸形的后背上。

虽然很好奇是何许人开冷枪支援自己,但眼前的一切还没结束。

无论人类还是其他动物,或弱小或强大的身躯里,亘古不变的留存着两处致命弱点,为身体输血的心脏,和控制心跳呼吸的脑干。异化的衍戮兽放弃了理智,同时也消灭了脑袋里的弱点,如果不让它们的心脏停跳,它们就会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一次又一次地复活。

衍戮兽的脑袋上鲜血四溅,但这殷弘的血不可能是衍戮兽的血液。

“子弹……”

男人理解了这发对衍戮兽造成毁灭性打击的子弹的原理,那名狙击手把自己的血涂在子弹上。在男人的印象里,有一种血液对衍戮兽来说是致命的毒药,古老者之血。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男人松开压在锁骨伤口上的手,鲜血涌出,滴落在衍戮兽的左侧后背上,升起硫酸灼烧皮肤的白烟。

风衣衣摆里,孤零零挂着最后的底牌,一支德国造M30空军复合枪。铜黄色的枪管锃光瓦亮,涂抹着蜡油的握柄保养的很好。

“砰!砰!”

一前一后两个扳机轮番触发,两发12号鹿弹把衍戮兽的后背开了个大洞,露出炽热搏动的心脏。

“我最珍贵的大宝贝,送给亲爱的你。”

两根猎枪枪管的底下,9.3毫米口径的步枪弹从一根不起眼的细长枪管里迸射而出,捣碎了那颗畸形丑陋的心脏。

亲眼见证了衍戮兽心脏化为一滩死水,男人后退了几步,失血让他无力的倒在了激斗过后的残垣断壁上,大口喘着粗气。而那具尸体,则如同时光倒流一般,倒放着从人形异化成巨型蜘蛛的全过程,最后所有诡异都缩回了那具干瘦的人类身体里,发出了轻微的咳嗽。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衍戮兽本来是没有生命的死人变成,当他们二度迎来死亡之时,身体会逐渐风化,意识也会突如其来的回光返照。仿佛这是上天对他们唯一的仁慈,让他们在最后一刻和敌人同归于尽,或者战至最后一刻之后,还能有机会留下遗言。

“所以,病患先生。我们本来可以和平友好的解决问题,我提问,你回答,之后两不相干。可是你却一言不合就开打,最后落得这个结局,你在九泉之下可不能怪我。”

“好歹说几句遗言啊,哪怕只是放狠话。如果不说的话,感觉就和一见面就被秒杀的小喽啰一样,我都替你感到可惜。”

“淦……你……nia……”衍戮兽看着男人,气若游丝地从口中吐出断断续续的音节。它只是笑,笑容里充满了嘲讽。

“噗呲!”

刀刃刺进衍戮兽的喉咙里,彻底结束了他的生命。衍戮兽用最后的力气抓起身边那折断的刀刃,捅向了自己。

男人走到衍戮兽身边,脸上没有任何对死者的怜悯,却也没有丝毫对胜利的愉悦。

“就算是死了,也要保守秘密吗?土死了,寻仇者这个绰号。”

“喂!别以为救了我一命,我就对你感恩戴德啊!”男人抬起头喊道。

话音刚落,远处光暗对立的屋檐线上就走出一个和他同样打扮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身后背着一把大口径狙击枪。

“真巧啊,Ark的同僚这么及时的出现,我还在苦恼这烂摊子怎么善后呢。”男人张开双手表示友好。

“善后工作自然有后勤部门处理,”眼镜狙击手不苟言笑地回应道,“Ark特工从来不会无故干预科学家们的工作,既然我出现在这里,林煌博士你也知道代表着什么。”

拙劣的玩笑和伪装出的轻浮被轻而易举识破,男人收起那幅皮笑肉不笑的面孔。确实如那讨厌的眼镜男所说,从来不对研究员指手画脚的行动部,反常地派出特工来寻找自己,那只意味着一件事——

假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