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生活依舊清貧,即使有那些能夠走出山村的人,也無法改變這裡的全貌。
站在青綠的山脊上眺望遠處棕紅的山峰,這是這個村中土生土長的人為數不多的消遣。
但其實也根本沒有多少人有閑暇回去看這些風景,每天的勞作已經佔據了這裡每一個人的每一寸光陰,即便有了如同白駒過隙一般的空閑,他們也不會去看那對他們來說早已千篇一律的風景。
他們更愛討論的是那些被村民們津津樂道的謠言:這戶的寡婦和那邊的流浪漢;這家今年收成好賺了大錢,如何能把他們家的錢搶過來;這家死了人受了難,真是活該……
伊萬並不是完全能聽懂這裡的人的話,但是只從他們的表情上來看就能猜出個大概了。
其實他並不覺得自己見過很多人,但是在和他們打交道的過程中不知不覺讓伊萬養成了一種習慣,察言觀色的習慣。
不同於桃樂絲從模仿中得知人們的想法,伊萬是依靠對他人的觀察來知道對方大概的想法的,他其實並不願意揣測對方的想法,他是覺得只要管好自己,堅持自我這就夠了。
但他卻沒法改變,因為這種慢慢已經變成習慣的能力是無法被遺忘的——除非他不和其他人打交道,或者是所有人類在某一天突然變異,高興的時候會哭傷心的時候會笑,諸如此類。
所以當他看到村裡人那一幅幅貪婪的眼神時,伊萬心裡生出了一種濃厚的厭惡感,這應該還是他第一次這麼厭惡某個群體。
可他卻沒辦法遠走高飛,那個預言還沒被破解,沒辦法就這樣離開。
“在群山環繞的最深處,貧瘠的山脊之中,神之子會治癒無聲的天使,讓她聆聽世間的一切。”
群山環繞和貧瘠的山脊,指的當然就是這個村子,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之前也說過了,而無聲的天使和聆聽世間的一切,自然說的就是愛麗絲,可“最深處”在哪裡?“神之子”又是什麼?
伊萬其實之前也問過領他們進村的年輕人,但是年輕人卻只是擺着手笑了笑,告訴他沒人會信這個什麼預言的。
“如果不是你是說,我都忘記有這回事了,什麼預言啊?村裡到現在都沒有過一個什麼聾啞人,外鄉人的事情關村裡人什麼事?他們每天只要喝喝酒打打牌就足夠消遣了,誰還會關心什麼預言?”
伊萬沒做聲,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倒不是認同了年輕人所說的話,而是他只能這麼回答——畢竟村子裡有村子裡的情況,他當時還沒有進村,不是很了解,妄下判斷很有可能遭到他們的排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個道理伊萬還是懂的。
不過那些村民也正是借用了這一點,總是來找伊萬幫他們幹活,而他們自己則是回家喝的爛醉。
伊萬這種在城市裡長大的人哪會幹這些活啊?所以質量也很低下,久而久之就落了個壞名聲——有不少好吃懶做的人都在背地裡或明面上埋怨伊萬什麼都不會做。
當然,這個村子裡也不全是這樣的人,比如剛剛伊萬治療的老人一家,就屬於村子裡最親近他的一批人了。
“咚咚咚。”
門外傳來扣門聲,伊萬起身,打開門后發現竟然是那個年輕人,還沒等伊萬發問他就先對伊萬說道:
“村長請你去吃席,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