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绝境
“抱歉！请让一让，请让一让！”
多米诺在混乱的人群中被推搡着，眼睛几乎被挤到了别人的嘴上。他艰难地从人堆里爬出来，掰直自己被夹弯的画板，忽然发现不远处又有一个没见过的村民，便急忙追上去问道：
“您好！我是第二公社来的画手，请问您在这附近见过神使吗？”
“我怎么知道！”那人哭笑不得地甩开被抓住的衣袖，骂道：“哪里有什么神使！要有神使不早去堡垒救人了！你放开！”
被推到一边的多米诺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他环顾了一圈像疯子一样东奔西跑的人们，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时候第三公社的广播（当然是用圣灵力发动的）响了，留守下来的公社高层们竭力作出镇定的声音，喊道：
“大家不要乱动！听从军团指挥部的指挥！！！”
但几乎没有人回应他们，因为所谓的【军团】，是在启动【战时总动员】的时候，相邻两个公社所合并成的军政经联合体。本来全国四个军团，是要由设在王都的【最高战时司令部】所推选出的【总司令】来统一指挥的，然而最高战时司令部不知为何，迟迟不下命令，唯一能指挥地方部队的团练使和保粮官又都去了王都，至今不见回来。谁能收拾这团乱局呢？
“他妈的！”团练使的一名部属气得一拍办公桌：“这到底怎么回事？谁把堡垒被炸平的消息提前泄露出去的？弗格特大人还没回来呢！”
“可能是从堡垒赶回来求援的本地圣堂卫士，我们又管不了他们！”
“那你说这怎么办！你我来指挥军团？！！”
“先让大家安定下来！肯定还会有其他卫士和教士愿意听我们的话，帮助我们稳定局面的！”
“对！去【神行门】！叫他们别放行！！！”
多米诺此时正好看到一群人从办公楼上踩着楼梯，“咚咚咚咚”地冲下来。他本想再上去询问，又感到气氛不对。这时又有行进的人群在他耳边嚷道：
“快！准备好草药、手术工具、绷带和担架，有多少拿多少！到了那儿能救一个是一个！”
多米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才恍然大悟：神圣堡垒前线受到了致命的攻击，并且【全国总动员】已经被启动了。
那么，自己身为第二公社的一名公民，是不是应该回到自己的公社，准备加入军团序列呢？
等等，袭击、灾难、无法应对的敌人，整个国家的恐慌……
难道神使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吗？
如果神真的保佑着人类，那么最大的恐怖和绝望出现的地方，也应该就是奇迹出现的地方。
抱定这个主意的多米诺，跟上人群，朝神行门涌去。
不过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刚刚经过的公社监狱里，还有一群“战友”试图加入他们而不能。
“喂！”集体牢房里的白云骑士团团长用手扒着窗户，大喊道：“是不是出事了！快放我们出去！”
“是啊！我们也要加入队伍！我们骑士团是绝对可靠的啊！可恶！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家伙！竟把自己最忠心的战友关在监狱里！”
被关在一起的壮马骑士团团长也嚷道。
紧接着他们分别关在几个大牢房里的几百个同伴也喊起来，个个摩拳擦掌，热血沸腾。但没有人搭理他们。只听得掌管监狱钥匙的一名狱卒在外面对别人说道：
“这阵势是把整个【第二军团】都要出动吗？！”
“没有！我们公社的人去的不少！但第四公社到现在还没回音！”
“他们之前不是已经受到攻击了吗？是不是现在还没把敌人打退？”
“这他妈的谁知道！哎，那边的，队长，你叫住他们，非武装村民现在还不能过去！去给伤员做饭也不行！”
“操！现在还是农忙季节呢，出动这么多人？第四公社的人到底在哪里？要我们去他们那里集结吗？！”
“喂！你扁担后面篮子掉了！扁担！！！”
呜呜嚷嚷之中，狱卒和士兵们的脚步声也响起来，他们离开了。两大骑士团的主力们只好用力敲着墙壁，希望能有人来把他们放出去，以参加这【光荣的决战】……
“操！好歹让我们去第四公社支援啊！”白云骑士团的团长无力地靠着墙，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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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第四公社的主力部队没有赶过来，不仅仅是因为还在遭受敌人的攻击，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指挥官现在还被滞留在第五到第六公社的路上……
“请让一让！罗克特大人现在要到神行门去！”
虽然同样也很混乱，人们还是自觉地让开道路。第四公社的团练使火急火燎地往前走着——他本来是要向第五公社讨救兵，结果半路上接到了【动员令】。等他还没赶到神行门的时候，【堡垒被炸】的消息又传来了，使他进退维谷。如今他弃了马车，在人群里到处寻找能开启神行门的圣堂卫士，希望能尽快赶到王都【战时最高司令部】去，与女王和诸位团练使商议对策。可是，两场大战下来，卫士们都到前线去支援了，这里还会有吗？
“大姐姐！”这时候忽然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前线又有伤员被运回来了，请您赶快去施展【治愈术】吧！”
罗克特回头一看，发现一名单马尾、戴眼镜的女卫士正跟一个小孩向公社医院的方向赶去，他连忙叫住她道：
“等一下！”
“哎？”
那紫色头发，看起来还一脸稚嫩的女卫士惊讶地停住了脚步，牵住那小孩的手一起转过身来。
“孩子，伤员的事情就交给公社医院和教堂里的教士们处理。”罗克特走过去，俯下身说道：“卫士们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您怎么能这样！”没想到戴眼镜的女卫士一下子就发火了，生气地跺着脚说道：“怎么能说伤员的事情不重要……”
“我是第四公社团练使，和第二军团的指挥官，罗克特！！！”没想到对面男人的声音一下子就把她震慑住了。但他很快又换了柔和的语气说道：“拜托，请送我到王都去，我必须去参加【最高战时司令部】的会议，这样才能保证我们全体国民的行动能够效益最大化！”
“哦……”
女卫士愣了片刻，扶了扶眼镜，似乎也恍然大悟似的，用严肃的语气对身边的孩子说道：“抱歉，若坎森，你自己先去找教士阁下们吧！伊米卡姐姐这里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了！那大姐姐你自己小心！也请团练使大人多多努力！”小若说完转身跑开了。
“多谢……”
罗克特深呼吸了一口，和女卫士、卫兵一起走向神行门的方向。叫作伊米卡的年轻女卫士略带腼腆地笑着回答道：“您不用谢，这么重大的任务，我还是第一次承接，毕竟我只是个低阶卫士……”
“没关系，为国家做贡献，是谁都一样！”
“哈，说是如此了……对了，团练使大人！”伊米卡忽然停住脚步，着急地说道：“您知道神圣堡垒受到的攻击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不清楚！听说是被敌人一招给炸平了？”
“对！有侥幸逃出来的前辈也是这么说的！我想，既然是那么恐怖的攻击力，就算把第五公社和军团的人力集中起来也是没有用的！所以我们不能再呆在这个地方，必须转移！”
“是的，现在应该想想化整为零的战术……或者把王国剩下的精锐卫士们集中起来去抵挡……”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职位低微，所以不敢去和公社指挥部的前辈们这么说……”
少女卫士惭愧地低下头来。
“没关系。你能想到的，高层们也一定能想到。只是你们【第三军团】不归我指挥，所以现在必须立刻赶到王都去，由总司令下令，才能实现这么大规模的战略调动。”
“我明白了！请您这边走！我用飞行圣灵法送您从人群头顶上越过去，这样更快！”
“好！”
于是两个人腾空而起，伴随着微凉的秋风越过人群。下面是一群躁动着的，刚征召入伍的新兵，看见空中的这一幕不禁惊呆了：
“哇！用飞的啊！”
“卫士小姐！注意！注意！”
“啊——我的短裤！”发现自己走光的伊米卡害羞地双手往下遮，罗克特急忙脱下自己的羊毛大衣，为她遮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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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第六公社社中心内的一座崭新民居里，一位老人也不安地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熙攘的人群。
“我想好了。”他握紧了拳头，转身对老伴说道。
“你还是要去？”
“对！孩子们都在前线拼命，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享福了。前线的情况一定不容乐观！”
“可是……”
“我意已定！”
“……好吧！”
伊扎芙·蒙巴拭去眼泪，从沙发上起身，准备为丈夫拿来他当年用的铁剑。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面前茶几上的水杯似乎晃动了一下。
“怎么了？”
“老头子你看！”
“嗯？”
伊扎凯还没俯下身来，就感觉地面晃动了一下，似乎有些站不稳。他再看向杯子——它慢慢地随着整个桌面一起倾斜，最后落在地面上摔了个粉碎！
“是地震？！”
“啊！快看！”
这时从窗户外面又传来人群的喊声：“天上——
不等伊扎凯和妻子转过头去，一道巨大的紫色光芒已经从他们的背后透过来。窗外的小孩子们被吓哭了，人们看到如血如火的夕阳逐渐被扩散到整片天空的诡异紫光所遮盖。仿佛是黑夜提前到来。顷刻间，五十万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无论田野、河流、教堂、民居、公社、军团、动物、人类，甚至是最靠近西北方蔚蓝大海的王都宫殿、森林神殿与第八公社的手工作坊们，都笼罩在这莫名的恐怖之下。人们震怖了，这是太阳与月亮第一次从他们的视线中完全消失，紧接着仿佛一切都要被毁灭的末世钟声已经敲响。
就连刚刚被新老板训斥过，而一个人闷闷地在作坊里重做宝石皮带的诺拉真，见到工友们都惊奇地出去看，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跑了出去。他见了同样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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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莉莉薇斩去右半边身体的别西卜，在空中痛苦地嚎叫着，连犯下这桩事的少女神使都被他吓得哆嗦。
“安德森大人，原来是您来了！”
安娜赶上前，对百岁有余的桂冠传奇卫士，同时也是大圣堂的红衣主教激动地说道。
“嗯，我想了想，还是必须来这里才对。”老人长叹了一口气，“只有来这里，才是到了……”
“哎？”
“没事！芙蕾雅，你怎么样了？”
“多亏您的福！”解除自爆式攻击准备的传奇女卫士长出了一口气，笑道：“我们活下来了！”
“嗯！那个……见习神使大人！请您再发出一次刚才那样的攻击好吗？”
听到空中老卫士喊声的莉莉薇在地面上一愣：
“哎？”
“就是那一招，伟大的、【银河绝爱】！虽然名字不太能理解……但是请您再用一次，趁现在把别西卜终结掉！！！”
“……哦！”
少女神使掉转宝剑，对准空中恶魔公爵的方向。巨大的魔力（圣灵力）开始聚集，剑尖上再次发出那耀眼的紫色光芒。别西卜见了目眦欲裂。
“啊！！！！！！混蛋！！！！！！”
他想逃，但失去翅膀的他根本逃不掉。想要抵挡，已经完全没有力量和手段。光洁的【真爱宝剑】剑身上已经映照出他毫无血色的绝望面孔。他歇斯底里地喊着，却也只能等待自己死亡时刻的来临——
“难道说！我别西卜大人！！！竟然会在这里——”
“银河——绝——”
由于之前消耗了太多魔力，连续作战的莉莉薇有点力不从心，便放慢了发出绝招的速度。但这也只不过是给了恶魔公爵更多的悲戚与遗言时间而已。
“可恶啊！！！！！！我别西卜大王！！！”
“爱！”锋刃毫不留情地挥下。
“是谁允许你在本王面前，自称大王的？”
这个阴森森的、突如其来的“雷声”一出现，少女神使和西王国的勇士们都是一愣。只有安德森最先反应过来——
“不好！”
伴随着雷声而来的，是震荡千里长空的能量冲击。一颗环绕着闪电的紫色彗星，以数千倍音速疾驰而来，眨眼之间便到了神圣堡垒废墟的上空！排名第一的传奇老卫士急忙冲上前施展屏障，替少女神使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啊！！！”
“老爷爷！”
安德森的屏障被冲散，连他胯下的圣鹰也在数秒内被极高的热量给蒸发了皮肉，只留下了金黄色的骨头架子。老人和圣鹰的遗骸一同从空中坠落，刚恢复了一些元气的芙蕾雅急忙上前相助，将他接到了自己的圣鹰上。
“安德森前辈！您振作一点！”
白发凋零的红衣主教艰难地在后辈的怀中睁开眼睛，还没有说话，便听到不远处的空中传来赞许的声音：
“哦？是个厉害人物！”
“你是……”安娜和伊扎克惶恐地举起长剑，却不敢上前。他们脑海深处的那个可怕印象很快被唤醒——那是一副他们西王国人从小看到大的油画：《兄弟之桥——十二勇士斩魔王》。
“大魔王拉伯林斯？！！”
“大王！”别西卜急忙飘浮过去奉承道：“您怎么来这里了！我不让你去第四——”
“呸！”拉伯林斯一口黑色的痰吐在他的脸上，“你让我去哪里，本王就去哪里了吗？你竟敢命令我？哼哼！如果不是我来救你，你已经死在人类手里了吧？”
“那我们声东击西、将西王国的高手们各个击破的作战计划……”
“什么各个击破！本王要的是一网打尽！这不是，西王国的强者们都被你钓出来了吗？做得不错！不过，你竟然让我们的恶魔兄弟牺牲了这么多，也该受罚！暂时不记功！”
别西卜只得心中暗暗叫苦。
“你就是拉伯林斯？”
安德森此时在芙蕾雅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复活了？”
“不错！你有向本王问话的资格！我可以告诉你，本王已经完全复活，而且力量比以前更强！你们人类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哈哈哈哈！！！”
不料安德森突然爆发出这一阵大笑，让拉伯林斯也一时愣住了。
“哼，你复活了也正好！正好弥补我七十年前的过失！”老卫士轻轻推开芙蕾雅，用飞行圣灵法悬浮到了空中，与整个魔界的帝王对峙着。
“前辈！”众人惊叫着劝阻。
“七十年前！”安德森激动地说着，“我在【王都·英雄桥】战场上当了逃兵，因为害怕你们魔界排山倒海的攻势，我抛下了自己的亲人，抛弃了自己的信仰，抛下了英勇奋战的子弟兵，抛下了我最爱的人！一个人逃走了。我身为当时唯一还能作战的高阶卫士，居然做出这种事……我贪生怕死，白白害了九烈士的性命！”
“安德森……前辈。”第一次听到当年真相的西王国战士们都震惊了。
“为此我至今都不能原谅自己……所以，今天你既然复活了，就由我——来亲自将你斩杀！只有这样……才能弥补我当年的罪行！”安德森说着，用纯粹的圣灵力召唤出了一把火焰剑握在手中。一瞬间，他神采奕奕，好像又变回了当初那个出类拔萃的青年战士。
“哦……”
拉伯林斯抱起胳膊，耸耸肩歪头说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说的是实话，毕竟一百年前他就已经死了。当初带队的是班尔吉和别西卜，并且即使是他们两人也没有亲临王都战场之上。
但传奇老卫士不管这些，毕竟他这七十年来都不断地在磨炼自己的武艺，不仅是为了能守护自己爱慕的人到最后一刻，也是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建国立业，实现对自己内心的救赎。虽然当年本来就没有几个活人知道他做了逃兵，在王室刻意隐瞒了这么多年后就更不超过一只手了。但他心中的火焰还是在燃烧着，不停地燃烧，为了折磨自己，也为了洗清罪孽。为此，在他眼中，复活归来的大魔王就是送上门来的、此生最大也是最后的机会。再加上他的内心不断地被预感所颤动，知道自己心爱的人也已经命在旦夕……种种所有，让他几乎丧失了理智。
“少说废话，来吧！！！”
红衣的剑士一剑劈下，却被大魔王轻轻松松地抬起一根手指接住。
“不行！再来？”
对方一边用手指抬起剑到露出眼睛的高度，一边调侃道。
“可恶！”
又是一剑扫来，却还是被一根手指接住。拉伯林斯只是微微发力，安德森便感到从剑身到剑柄，乃至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在颤动——他毕竟不年轻了。
“前辈！！！”
芙蕾雅等人想上前支援，但安德森大喊道：
“不要过来！你们不是对手！”
“哈。”拉伯林斯冷笑了一声，“他们不是对手，你就是了？你们还是一起上吧，这样太没意思。我说过，我的力量比一百年前更强了，你这样乌七八糟地乱砍，简直像个脑子坏掉的愣头青！哦……这个词是当年东王国的剑圣对他自己人说过的，真是有意思！哈哈！”
“混蛋！敢看不起我！”
安德森大喝一声，凝聚全身的圣灵力打算发动猛攻，但他盯着对手的眼睛，很快便屈服了，把剑收起来，深呼吸了一口，稍微恢复了些冷静。他扭头说道：
“芙蕾雅，你带着大家赶紧撤退，这里由我来顶住！”
“前辈！！！”
“哦？”
拉伯林斯展现出饶有兴趣的样子，放下了双臂，说道：“你想死吗？”
“死虽然不能赎清罪孽，但至少，我可以以一种最不惭愧的方式，下去见九烈士和其他的战士们。”
“前辈，不能！”
“好吧！”
拉伯林斯忽然一拍双手，用赞赏的语气说道，“你们人类知道自己终究是要死的，成为我们恶魔的盘中餐。既然这么有觉悟我就成全你，让你们看到此生最后也是最壮丽的风景吧！”
“什么？！”
“难道是！”
别西卜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哈啊啊啊！！！”
伴随着大魔王的这声大喝，众人都被强大的气流震退开来。只见长着冲天牛角的魔王用岩石般粗糙而厚重的手掌往上一抬，一股难以置信、空前绝后的力量便从远方被召唤而来。恶魔公爵分明认得清楚：“那是魔都的方向！”
是的，正是从魔都，传说中那隐藏在魔都地下深处，由魔界的【创世魔神】所埋下的终极力量，受到了召唤。它以红色的光流的形式，从魔都的地底，劈山开石，穿越数千里的距离，来到了西王国的境内。人们只看到大地的皮肤被撕开，地面上出现巨大的几道裂痕，那终极魔力的光流便从中喷泄而出，好像一股火焰的喷泉朝黑色的天空喷去！它把天空都照亮了！
“怎，怎么会——”
别西卜立刻陷入巨大的、深渊般的绝望中，浑身发软——他谋划了一百年，不惜与人类结盟，就是为了利用【历史加速器】发明出【超级钻机】，好将这股得到了就足以称霸天下的力量取出。可没想到，拉伯林斯在这沉眠于地下的一百年间，已经渐渐地将其纳为己用！他所谋划的一切，充满艺术的明天，被无数个人骨雕像和乐队所堆满的绚烂世界，已经，已经……
全都完了，再也没有希望了。
“哈哈，吸收了这个的话，我的力量大概会变为原来的三倍，你们觉得如何？”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
“不，不能让他得逞！”
安德森急忙上前攻击，但大魔王的屏障阻挡住了一切圣灵力。芙蕾雅等人也欲帮忙，却也看出形势不利，焦急万分。
“哼，你们本来就赢不过我，还想阻止我变成完全体？真是的！人类的高手就只有你们几个了吗？我看你们还是再找几个出——嗯？”
拉伯林斯忽然住嘴了，他和攻击者的注意力都被远处的什么事情给转移过去。只见别西卜——恶魔公爵发疯一般朝那股魔力的光柱飞去，尽管没有翅膀，但他用上了所有仅存的力量。他兴奋，他在狂笑！只要他趁大魔王精力转移的那个瞬间，自己去将那股终极力量吞下就行了！这样，三倍的力量，足以让他无敌于天下！即便是大魔王本人也再难匹敌！
“我依旧是——魔界的王者！天下的皇帝！哈哈哈哈——”
他把所有的希望和力量都用在这一刻，冲进了那光柱里。
“哦……呵呵！”
不料大魔王抬手一指，那股光柱瞬间变成了真正的火焰。别西卜的大笑声变成了惨叫声——他的残缺身体逐渐被燃烧起来的巨大魔力给融化，吞噬殆尽。曾经杀死过无数人类和恶魔的一代强人，就这样化为了乌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嗷！！！！！！！！”
此刻，连空中和地上的人类们也心有余悸。他们本来打退了爬虫们的进攻，救出了大部分被埋藏在堡垒废墟下的同伴，虽然悲伤胜过欣喜，但还是存留有一线希望的。可是如今连恶魔公爵这样的怪物都在顷刻间被消灭，实在是使众人受到了莫大的震撼，以至于感觉毫无生还的可能了。
“我们，我们会被杀掉……”
连王国最勇敢的一部分人也开始动摇了。伊扎克和安娜把彼此的手抓得紧紧的。
芙蕾雅则无奈地低头自言自语道：“没想到，遗言还是用上了啊，母亲。”
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挺杖上前，在心里呐喊着：
“但至少！请让我用生命，来守护住您！”
安德森也重新拔出了火焰剑，他此刻心中已经没有迷惘，但也确实没有迷惘的余地了。眼见着大魔王逐渐将那股终极魔力真的化为己用，浑身散发出强烈的紫光来。他知道是时候做最后的告别了。
“至少，我生命中的最后一次选择，没有选错。”
“露儿，相信你也是一样吧？”
无法形容的、巨大的魔力光辉扩散开来，大魔王完全体的威能此刻无远弗届地展现出来。连少女神使都感到了浑身的骨头仿佛都在颤动。毕竟连远方的大海和脚下的大地都已经感到无法撑持了。
“不，不行了……这个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的【嫉妒之卡奥斯】（注：《恋爱魔力》游戏原作的最终BOSS之一，号称春之魔女的最强使魔，使半个亚洲大陆都被冰封起来，莉莉薇需要靠剧情杀才能战胜），这，这次真的会死！打不赢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宝剑，但心中已完全被恐惧和绝望所占据。
“这个世界……要毁灭了！”
几乎整个王国的人也同时都在这样想，连那些头戴圆礼帽、西装革履，长期被【绝情铃】压制了大脑正常思维的东帝国人，也在繁华的都市和宁静的家庭农场中本能地发出含混不清的悲鸣。
因为即使是他们，也抬头看到了——
夜空中出现了一轮数千倍大的、紫色的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