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魔王在此
在黑暗之中，一个意识苏醒了。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审视了一下【外面】熟悉的、同样十分昏暗的环境，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人呢？”
没有人回应，还没有人听见。
他烦躁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大声吼道：
“人都去哪了！”
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一会儿，终于，有稀碎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走兽级恶魔四蹄并用地小跑了过来。
在自己目前有限的视野里，这只走兽就好像第一次见到摄像机的小孩子一样，它好奇地观察着自己的整个大眼珠子。不……准确地来说这并不是自己的眼珠，只是一个临时用来观察地面上情况的器官。过了一会儿，那走兽便又像找到糖的小孩子一样兴奋地嗥叫起来。
嗥叫声似乎传遍了四野，很快，有擂鼓一般的声音“咚咚咚咚”地响起来了。虽然现在看不到，但从远处到这里的路上肯定扬起了一阵烟尘。
许多恶魔兴奋地跑到自己的【眼】前欢呼雀跃着。
“嗯——”
拉伯林斯很满意，因为他是一向喜欢热闹的。但是他又有点遗憾，因为目前来的这些魔兵都只是爬虫级、走兽级的小孩子，他们连话都不会说。虽说作为全体恶魔之主，他能理解这些婴儿的咿呀学语，可是他们毕竟不能表达任何复杂的思维。他现在需要一个能准确、全面地陈述魔界目前情况的人。于是他想当然地喊道：
“别西卜！！！”
喊了两声，又是没人回应了。正当他再次要发作的时候，十几名残存在魔都的恶魔队长和飞翼来了。队长们大吃一惊：
“真的是您？大王，真的是您复活了？！”
“是！现在情况怎么样？别西卜呢？班尔吉呢！”
“呜呜，大王，他们都……”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拉伯林斯逐渐了解了这近百年内魔界发生的过往。对于自己曾经的两个部将自立门户、叛出魔都的事情，他倒不是很惊讶，因为他们一向既有能力又有野心，不会屈从于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但是对于沃夫等人的死，他实在是恼火，乃至于要在【茧房】内拍桌大骂了。
“他妈的！！！”
“大王息怒，沃夫将军他们虽然牺牲了，可是只要您在，这魔界就还有复兴的希望！”
“是啊！请您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拉伯林斯用【鼻子】喘了一会儿粗气，让红与黑相间的天空更多地染上了一些黑色，便愤愤地嘀咕道：
“这两个不中用的东西，是非贤愚都分不出来！有趣的人都死了，这魔界复兴来还有什么用？！”
沉吟了一会儿，他看向正战战兢兢的手下们，便又叹口气道：
“当然，还有你们。只要你们在，这魔界就该复兴。”
“拉伯林斯大王，现在我们西魔界……啊不！真正魔界的兵力很多都已经投靠别西卜了，而别西卜正与班尔吉交战，我们该怎么办？”
一名队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们俩一时半会是分不出胜负的，只会浪费我们魔界弟兄的生命……好吧，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尽管赶来围观的恶魔越来越多，但拉伯林斯的真身一从黑暗的深渊中浮现之后，他们全体还是显得越来越渺小起来。随着大魔王巨大的身躯像火箭一样越升越高，他体内蕴藏的巨大魔力也像暴风一样席卷到大地上。众魔兵感受着这惊天动地的雄伟力量，再次欢呼起来。
“哼哼，今天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力量远远更强了！你们两个叛徒……还有所有的人类……”
“等死吧！！！”
魔界的天空像是升起了一轮紫色的太阳。不，远比太阳的光更强烈！这照亮大半个赤色天空的巨大光芒，爆发出通天彻地的巨响，随即便如一道流星，向东方飞去。
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只浩浩荡荡的军团……
X X X
在西王国的王都、力家染上血色的宅院里，两拨人马还在疯狂厮杀。家主力腾躲在贴近密室入口的角落里观察情况，而克丰正手持利刃，在沸腾的人群之中寻找他。
“力腾！力腾！你这个借刀杀人、栽赃嫁祸的小人，你给我滚出来！”
对方当然不会回应，只是在昏暗的地方呵呵冷笑。
“枉我敬你为长辈，你却一直在利用我们克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力腾笑得更厉害了，只是几乎没有出声。他想：难道你克家家主是现在才发现我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吗？只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才只有我利用你，而没有你利用我的份儿，事到如今还在这儿大呼小叫什么？
小人？长辈？呵呵，活着的才叫【人】，无往而不至的才叫【小】，而活的更久的才能叫作【长辈】。
想不到啊，你到今天还没活明白啊，克家家主。
“混蛋！你要是再不出来，我把你们力家的人都杀光！”
克鲁此时也咆哮着，砍得浑身的白衣都是血。
而力腾的笑更加微妙了，并且还带上了一层愠怒。
决意彻底灭掉克家的愠怒。
不错，从明面上看，现在的确是我们力家的人马占下风。
但这，只是我故意摆给你们看的结果而已。
当双方发生争执，而请第三方仲裁的时候，动手最少、受伤最重的一方很容易得到袒护，更可能被认为是采取正当防卫的无辜者。
而那些把自己全部家底都带出来，大杀特杀的人，就算小孩子看了也会觉得是恶人吧？
当然，自己也可以完全不这么做，单凭【另外一步棋】就稳操胜券。
力腾悄悄从书架的空隙里瞄向院子里的天空。
月光已经如此皎洁了。
而【她】，也该来了！
“砰砰砰！”
随着三声【圣灵光弹】的炮响，震动大地的脚步声也响起来，大批人马冲进了力家的宅院。
这些人手持银剑，身穿黄甲，头插朱翎，俨然是特属于西王国国王的皇家亲卫队！
“都不许动！”
“放下兵器！”
克丰略一迟疑，最终只得长叹一声，将刀剑丢在地上。
“爹！！！”
克鲁还想反抗，但孤掌难鸣，只得和手下们一起愤愤地摔了兵器。
而力腾，却早就鼓掌大笑，让家兵们停止动作了。
他知道自己赢了。
随着一阵庄严的乐声响起，穿金鞋的女王足踏在铺展开来的红地毯上，款款朝力家的正厅走来。
很好，她没有佩戴兵器，因为王族几百年前就与三贵族有过约定，“不以刀兵相见”。
她的妆容也十分朴素，显不出一点的雍容华贵，只是眉眼特地涂抹得十分锋利，强调一种勇猛的品格。对，这也是国王特有的仪态。
再加上她冻结岁月般的少女面容，欺霜胜雪的白皙皮肤，以及眼睛里特有的仿佛从深渊尽头发出的黯淡光芒，正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前日所呈现的熟悉模样。
如果嗓音也依旧是那般残破而中气十足，那就太完美了。
“两位家主……”
对，就是这样！
“两位家主为何深夜在此，好热闹啊！”
“哈哈哈哈——！”
力腾笑了出来，现在这次是开怀大笑。他拍着手从书架背后走了出来。
“陛下深夜到此，寒舍不胜荣光啊！”
“嗯？”
见到力腾如此从容的模样，连安洁露心里也有点吃惊。她想：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手？
克丰则是和儿子耷拉着脸走出来，行礼道：
“陛下万岁！”
“难得呀……”
虽然嘴上说的是平时不守礼法、蔑视王室的克家父子，但安洁露的注意力依旧放在屋子里那个最老奸巨猾的家伙身上。她特意用眼神让安吉尔离自己近些，防止对方暴起发难。
橙发的青年、排名第七位的高阶圣堂卫士向前迈了半步，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以他的速度，三分之一秒内就能拔出剑来，切下任何悖逆者的首级。屋中绝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但力腾却瞥向安吉尔，嘴角的笑容更加微妙了，甚至还点起头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女王感觉有点不安。但此行除了安吉尔以外，她还【请】来了另外一位强力的帮手，绝不会有失手的可能。
那就办吧！
“两位家主，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安洁露沉稳地问道，“你们在这里到底是做什么呢？为何私斗？”
克丰当然无话可说，事已至此，他是不可能保全自己的家族了。他并没料到女王去【乱葬岗】扫墓，会这么快赶回来。她肯定是故意对外放出了虚假的信息，好在今天对自己和力家来个瓮中捉鳖。
完了，什么都完了……
但力腾却神定气足，他高声说道：
“鄙人正在查办，关于克家栽赃诬陷前任财政大臣的事情！”
克丰听了心中一惊，继而是万丈怒火。
“哦？”
但女王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道：“贵族之间应当和谐，不应该随便构陷……”
“哈哈哈哈！陛下，难道你要袒护罪人吗？就因为他贵族的身份，就可以随便贪赃枉法？”
早已习惯了王室的虚伪说辞的力腾，不耐烦地打断她。
他今天一定要送克家下地狱。虽然自己也难独善其身，但贵族身份肯定还是可以保留的，只要把九成的过错都推到克丰和他那个行为放荡的儿子身上就行了。
所以，即便这些事情都是自己诱使克家去办的，今天也绝对要先揭发出来，再反咬一口。
反正这个家族的信用早已经在王国内败坏了，再加上【堡垒刺杀事件】，处置他们，谁会觉得是无辜的呢？
而这，甚至都不需要女王批准。
并且【她】也一定会批准的。
这就是今天要等她来的原因。
“那，力家家主可有证据？”
“好！”
力腾乐呵呵地从书架里抽出了几个文件夹来，那是他早已精心准备好藏在那里的，里面包含的何止是对财政大臣的诬陷！他几乎把百年来克家犯过的所有罪过，都写在里面了，还包括一些证词和证物，其中有许多原始材料就算是安洁露本人也不可能有副本。当然，里面关于自己有所参与、甚至是幕后主使的内容都一概篡改了，
“请陛下过目，关于克丰构陷财政大臣、克鲁篡改王都公署的账务、克家如何利用军中关系贪污军粮款项、如何除去军官中的异己、如何安排自己的人，包括前军士长、现第三公社团练使弗格特上位，如何与盗匪团罗伯斯联络，培养他们打算割据起事，所有的证据，以及——”
尽管年老，力腾此时说起这些来却兴致勃勃、滔滔不绝。他还特意把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一条放到最后，加重了语气说道：
“克烈如何毒杀了您的父亲——前任王族族长安雄老爷！！！”
“你！！！”
克丰气愤填膺，捂住自己的胸口，几乎要瘫倒下去。克鲁急忙搀扶住自己的父亲，可他的手也在发抖。败了，他们父子完全败了。这些事情，绝大部分是力家间接所指使、挑拨，可他们却做得滴水不漏。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假装是【反安同盟】的坚定维护者，可到了这紧要关头，便拿出这账本来，将盟友卖掉，好毒啊！
克丰更是气得发昏，他深深地懊悔，自己没有听父亲临终前“力家不可信任”的嘱咐，当时还以为他只是对任何人都不信任而已。现在这样，真是自作自受啊！
……在克家父子伤悼的时候，女王命人把那些厚厚的文件袋接了过来。
她不用看。虽然里面的确有一些连自己也没有掌握的稀有证据，但仅凭已掌握的那些，早就可以送克家进监狱了。
她之所以等到今天，一方面是要使恶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一方面是要连这些事情的幕后主使——力家也一并倒掉。她非常清楚，力腾远比克丰要危险的事实。
所以，必须在今天做个了断。
“呵呵，陛下啊，你就当众拆开来给大家看看吧，或者把王都公署的人，把【九烈士】的代表和八位团练使都请来观摩一下嘛！对了，一定要请那位弗格特大人来对质，看他认不认账……”
“不用了！”
力腾的意思，是要女王召集公审大会。他想对方一定会答应，然后今天的这处闹剧就演完了。就算这些证据里真的有什么瑕疵，由【女王】强力主导的公审大会，也足以让克家万劫不复。
然后……自己会继续荣膺下去。
甚至控制这个国家的一切。
……但是他的这想法被打断了。
这声“不用了”，就像一个霹雳一样，把他给打懵了。
什么意思？
此时安洁露缓缓抬起右手，向身后的什么人示意。众人的目光一致射向那里，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地从力家宅院的大门外走进来，他双手端着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人。
“力登！！！”
力腾在心里呼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几乎呼吸骤停了。
是他！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来！！！
不错，来的人正是力腾同父异母的兄弟——排名第四位的高阶圣堂卫士，力登。
他小山般魁梧的身躯、钢铁般结实的肌肉、方石碑一般坚硬的下巴、加上头上所戴的夸张的牛角盔，看起来就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他的眼睛里同时包含着炽热和寒冷，对虔诚者来说是火堆，对不洁者来说是冰山。尽管身为力家的一员，但他只效忠于王国和教会，从来不对自己奸猾的兄弟有什么好脸色看，也根本不参与他的那些阴谋诡计。
他甚至不在家里住，也没有离开过王都。数十年来，都守护在禁宫的深处，早已被后辈卫士们视作一个传说。
然而今天他来了，在力家即将覆灭的时候来到这里，却是作为一个推动者的角色。
他端着手上的那堆用金线封好的文件袋，迈着似乎能震动大地的脚步来到女王面前，之后便像一尊雕塑一样站在那里。
连看都不看自己的亲兄弟一眼。
“力家家主，我也有东西想请你看，是关于令尊曾办过的一些错事的。”
“什么！！！”
脑子几乎是炸开了。
力家的家主，诡计多端，自以为一生纵横的老头子。
他瞪着眼前的女王，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不顾被指控为亵渎的危险，手指打着哆嗦指向她。
“你！！！”
“嗯？”
眼见对方恼羞成怒，安洁露终于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她用戴着金戒指的纤纤细指拈起一封文件，给屋中的众人展示着。
“大家不妨一块来看看，力家这百年来，又都做了什么。欺男霸女就不说了，他们对王国的普通国民、中上层的官员、为国效力的将士们，以及同样身为贵族的【盟友】，都做了什么好事！当然，这还不包括他们暗中组织【反安同盟】，密谋颠覆国家的事情……”
克丰和克鲁伸长了脖子，虽然早已万念俱灰，但他们还是乐得见到比自己更恶的恶人覆灭的结局的。毫无疑问，这些证据都显示出了和力家必然的因果关联，比如这封给某位将军，要他配合执行错误战略计划的密信，署名处的确有力腾侄女的签字！还有这封要求抹去某位准军士长早年劣迹的小纸条，虽然不能说就是想栽培和利用他，但这种严重违反规定的事情，必然有不可告人的交易在里面。这些交易的实质内容可能就在其他的文件袋里……
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大开眼界……
“力家家主，这是不是也要开公审大会啊？”
“你！！！”
“你们这两贵族！王国何曾亏待你们！这数百年来你们劣迹班班，历代先王都选择了忍让，这百年来便又不断地干出神人共愤的事情来。你们以为是贵族，就可以不受审判，不受惩罚吗！告诉你们，这些证据【九烈士】和【八公社】的代表们早已过目！人民的怒火正等待着你们！”
“你！！！”
“带走！！！”
亲卫队们涌上来，把屋中克力两家人的双手都反剪到背后，用绳子捆起来推出去。克丰与儿子只得束手就擒，哀叹着走向牢狱。而力腾却陷入了疯狂。
“放开我！放开我！女王！女王！你在干什么！！！”
他歇斯底里地叫着。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要背叛——！！！”
……安洁露凝望着疯人们被押走的背影，伫立在月色清朗的庭院里。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终于……这数百年来的噩梦。
幸好最终没有出现变故。
她闭上眼睛，仿佛又见到了许多已经逝去的亲人……
“陛下，克家和力家的党羽，我们都已经控制住了，但是有两个重要人物失踪了。”
这时有一名士兵赶来报告。
“谁？”
“克金和克劳两兄弟！”
女王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轻声道：
“克劳不足为虑，至于克金，我相信他的忠诚……”
“报告！！！”
这时又飞也似地跑进来一名卫兵，单膝跪地道：
“在克家庭院的地下，挖出了克金的尸体！”
“陛下！”
安吉尔和力登连忙扶住险些晕过去的安洁露，她长叹一口气：
“可怜忠良如此！国家失去栋梁之才！……厚葬！”
说这话时，是咬牙切齿的。既为王国的损失，也是对克家【大恶灭亲】的行为感到愤怒。
但或许还对别的什么存在感到失望……
她转过脸，看向力登道：
“力登，你不后悔吗？”
当然指的是他大义灭亲，参与覆亡自己家族的这件事。
“力登不后悔！恶人就必须得到处置！不管他是谁！”
壮汉用粗犷的声音答道。
“那么，我就以你今天的功劳，向教宗提名你为第四名【传奇卫士】，如何？”
“……不！”
犹豫了片刻，公牛一般的战士拒绝道。
“为什么？”
“传奇卫士只能有三位，这是神谕所规定的。力登既然当年技不如人，败给了芙蕾雅，便不会再奢望不属于自己的荣誉！”
“……唉，这些年难为你了，【守护圣宫的铜墙铁壁】啊。”
安洁露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来，缓缓向力家宅院的大门外走去，忠诚的卫士们陪伴着她。
一百年的心愿既然已了，是时候上路了。
去对付王国和人民最后也是最可怕的敌人。
“魔界！！！”
X X X
洁净如洗的天空中，一场惊人的决斗还在继续着。
其实此时已经是早晨，但魔界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和星星，所以恶魔没有时辰的概念。况且，这东帝国的天空也从昨晚一直亮到现在，谁知道黑夜是不是已经过去了呢？
人们（恶魔们）只看到，大片的云彩不停地被照亮、吹飞，足以刺瞎人类双眼的夺目光芒伴随着暴风一般的冲击波和雷鸣一般的巨响爆发出来。在一次次的能量乱流冲刷过后，地面上几乎已经不存任何人类建筑物的遗迹了。几分钟之前还像光秃秃的树桩一样的钢筋混凝土的废墟，现在连一点水泥的地基都看不到了，地表被刮掉了一层。谁能想到这里昨天还是一座繁盛的东帝国边界城市呢？没有人类，没有生命，连附近的恶魔都非死即逃。这里只有两个意志，两个强大无比的意志，为了各自的统治权在激烈冲撞着，不死不罢休。
魔兵们只能远远地望着，他们当然也在进行着自己的战斗。但任何战斗相比于两位大军阀的战斗都是苍白无力的，有很多低级恶魔自开天辟地以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震天动地的能量。因为拉伯林斯虽然喜欢显摆，却不允许随意杀害自己的手下，这对别西卜和班尔吉来说却是一纸空文！现在毫无拘束的他们已经激发出了自身比想象还要强大的全力，是决意要分出个胜负来了。
完全杀红眼了。
“【二指切天】！！！”
“【战吼】！！！”
有时候看起来派不上用场的招式却能发挥特别的效果。虽然恶魔公爵的无形气剑威力强大，但速度却无法追上声音。在他保持着伸出食指中指的动作，被战吼麻痹在空中的时候，恶魔统领已经抢到身前，一个【粉碎魔爪】扒拉到他的头盖骨上。虽然这一下不至于真的当场将顶级恶魔的头颅粉碎，却也实在是不小的打击。但别西卜咆哮一声，左手以寸拳的手势使出【凌空拳击】，再次将逼到眼前的敌人击退了回去。打近身战，他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而班尔吉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身体冲撞、头槌、飞行加速这些基本动作即便不消耗魔力也要消耗体力，而体力决定着释放魔力的快慢，也直接体现在抬手投足的速度上。消耗魔力的强力招式，即便是小型光弹或武装型的魔爪，在如此频繁的使用下也足以把他累得够呛。再加上时不时就要用【魔能还原】恢复伤势，再怎么粗勇的人也会发觉自己打不动了。
别西卜不习惯给自己治疗，但他也逐渐到了极限。
怎么办？
两个人心中都没有罢战的念头，因为这是消灭对方的、可能再也不会有的一次机会。这场战斗的胜利者毫无疑问将成为魔界之主，而大陆上其他任何的生命，要么是他的手下，要么变成他的盘中餐。两人均是走过了无数腥风血雨才来到这一刻，谁而不肯向谁低头。
计策什么的，失败了也就算了。规划什么的，就当一开始就不存在就好了。
从现在开始才分出胜负，用尽一切来争取胜利，书写历史。不论把这附近的世界毁灭成什么地步，也要拿出最大的力量来——
“【贵族裁决】！！！”
“【恶魔大炮】！！！”
震动，再一次的巨响。附近的魔兵们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也被震得蒙上了一层雾，他们已经习惯于在这时闭上眼睛，以免目击那小型光弹与巨型光球相冲撞所产生的耀天光辉。一切都在震动中。
待到天摇地动结束后，恶魔们睁开眼，打算继续和自己面前的敌人战斗下去。但是在这时候，他们忽然听到了两声咳血的声音。
“唔噗！！！”
两个人很明显都受重伤了，这次他们身处爆炸的中心。但是战斗还没有结束，别西卜和班尔吉各自向后退去，与危险的敌人拉开距离。
“呼……呼。你这狗娘养的！！！”
别西卜喘着粗气说道。
“你也不差吗？他……他妈的！！！”
接不上气的班尔吉骂破了音。
其实恶魔没有母亲，只由父亲单性生殖，而且亲子之爱在大集体的行动节奏下显得很微弱。但是这一骂，也并非完全刻意为之，更多的是一种模糊不清的情感宣泄。人类被恶魔吃掉的时候，往往会哭着喊母亲。恶魔虽然只把他们视作猎物，却也难免会留下心有戚戚的印象。
“所以恶魔和人类其实有着相同的情感起源吗？”
这个问题，沃夫想过，雷帕尔德想过，别西卜想过，人类的思想家们也探讨过，但是现在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眼前的敌人解决掉，把整个魔界统一起来，然后捉住所有的人类，把这大陆变成一片血色的世界就好。当人们在混战和痛苦不堪的时候，往往能有一些新奇的想法。但一旦进入舒适区，过着太平无事的日子，就安于无是无非的庸碌了。
所以仅仅是没头没脑的骂过一声之后，两个人又朝对方扑上去。人类的野性、动物的野性、恶魔的野性，全部都释放出来。既然用魔力攻击已经太费力，那就用拳头打，既然拳头也打累了，那就用嘴撕咬。一场本来体面又壮观的首领战斗，现在已经不堪入目，只等着对方先自己一步倒下。暴力的美学什么的，不存在了。
“受死吧！”
面对别西卜咬住自己手腕的行为，班尔吉张开列有钢牙的大嘴回击，他竟一口把公爵的整个脑袋都咬在了嘴里！尽管他咬不断脖子，也无法让对方因此窒息而死，可他还有一手绝技没有拿出来，那就是【吞噬】。他想将对手化作魔力吞入腹中！但别西卜只是痛苦了片刻，便抬手释放出【魔力刺剑】，在眼前一片黑暗的情况下胡乱向前捅去。被扎中肚子的班尔吉像泄了气的皮球，嚎叫着松开嘴向后闪躲。但别西卜并没有追上去——他也没力气了。
平静下来后，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决定为自己创造恢复体力的机会，然后再作决战。
“算了吧！”
班尔吉嚷道。“别西卜！我最后再劝你一次，别以为你能赢老子！如果现在停手，我们还可以考虑平分天下的事情！”
“哼！别做梦……嘿嘿！你班尔吉统领很厉害，怪不得敢这么说！”
别西卜本来下意识地就要顶回去，但考虑到自己保存体力的目的，便故意顺着对手的心意来说。
“你既然知道我的厉害，那我也承认你很有本事！为什么我们不能平分天下，而要在这里打到一个人死为止？我得承认，一开始我以为这个会死的人一定是你，但现在我害怕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商量一下所谓的【平分】吧？”
“哦？这么说你同意了？”
“当然，你打算怎么分？”
“让我想想……”
这些话当然本来只是敷衍，但是班尔吉的脑子却有点转不过来了。他下意识地把自己的真实意图说了出来：
“西边的牲畜……等咱们以后打下来再说！现在先以东方人类的首都为界，把他们的国家分为两半，你一半我一半！”
“好，那你打算怎么统治属于你的那一半人类？”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好奇……”
“哼！还能怎么统治？人类又不同于我们魔界的子民，把他们圈养起来，慢慢吃掉就是了！”
“哦！”
对于班尔吉的话，恶魔公爵内心里嗤之以鼻，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家伙从来也没有善待过自己的子民。尽管不会把他们像人类一样吃掉，但也只是因为这样做无法得到生理上的满足罢了。他可怜的脑子里只有夺取和杀戮，完全不懂得艺术和奴役的快感。再者，如果让他把人类圈养起来，那么人类还能像过去那样繁衍下去吗？他们会选择作为恶魔的牲畜而生存吗？不要说新奇有趣的东西无法再被发明创造，恐怕连人口的数量也会越来越少，到时候甚至无法给恶魔充饥了。
所以，自己现在这种做法才是高明的，是一种无形中的圈养。虽然需要借助他们的历史加速器，来研发出【超级钻机】，实现自己称霸魔界的目的。但是只要一完成了这件事，就毁掉历史加速器，让他们继续正常发展好了。到时候他们只能被迫向自己卑躬屈膝，定期交出一定的奴隶来，换取一部分人的苟且偷安。这难道不是更好的统治模式吗？
只有你班尔吉，这个碍眼的家伙，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理想的世界里。
所以你今天就死在这里吧。
“你看起来是同意我的意见咯？”
“我知道你不喜欢说不。”
“那你快给个痛快话！”
休息够了的别西卜直起腰，缓缓向班尔吉飘来。恶魔的统领直到最危险的对手来到面前，才恍然大悟两个人本来是处于互相诱骗之中。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敌人已经抬起手臂，使出了【凌空握碎】，一只由魔力构成的、罗网一般的大手抓住班尔吉的脑袋，把他提在了空中。
“你他妈的！！！”
“去死吧——！！！”
正是依靠着这种诱骗的和各种充满技巧性的针对性打法，原本身体素质略有不如的别西卜才能不落下风。恶魔统领又上当了，他被重重地甩到地面上，并且紧跟又吃了一发【贵族裁决】。惊天动地的爆炸又发生了，现在两个人的伤势真的差不多了。
“呼！呼！呼！哇呀呀呀呀！！！”
知道别西卜绝不打算屈从于自己的班尔吉，终于发雷霆之怒，携带着巨大的能量回到了敌人的面前。他这次要下死手了。
“来吧！！！”
别西卜也最后一次恢复了全身的伤势，现在是决出胜负的时刻！
“就在这一击！！！”
……各自凝聚魔力的时候，别西卜与班尔吉都想起了过去在拉伯林斯手下作战的日子。
以前的岁月里，虽然不得不听从那位任性的恶魔帝王的压制，但却也少了许多同室操戈的事情。
共同制定作战计划、共同进攻、共同猎取人类、分享战利品，在血色的天空下、在魔力点起的篝火边扯着嗓子乱吼。
虽然对于恶魔来说，感情似乎是多余的。虽然对于班尔吉来说，眼前这人也不过是霸业的妨碍，任何人都是可以被利用的存在。
但此时他心底也难免嘀咕一句：“为什么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而别西卜想的不是这样，因为他早已对对方的恶劣本性深感厌恶。所以他想：“为什么当初没看出来你这么恶心。”
拉伯林斯，是两人都讨厌的；自由，是两人都渴望的。但是，这不代表他们最终就是一条路上的人。
而失去君主、得到自由之后，便连原本暂时的、虚伪的温情也不再，连一时为适应形势而做出的、乃至于下意识接受的友好行为也不存，只剩下消灭对方，将对方的意志从自己的世界里完全驱赶出去的、斩钉截铁的杀意。
如果这就是历史，如果这就是宿命，那么也只有接受了。
毕竟统治世界的机会就在眼前，谁还愿意再签订和平协议呢？
把过去都忘记吧，今后是只属于自己的世界。
以后，再不会有……所谓的友情！
两人都运足了力量，对拼在一起。
“啊呀哎呀呀！！！”
“哈啊啊啊啊！！！”
干脆就在这么近的距离里释放出各自的绝招，看看活下来的人是谁吧！
“班尔吉——！！！”
“别西卜——！！！”
能量向四周爆散开来。但和之前泛泛的冲击波不同，这次所有的力量都被压缩成了一个球，将两人包围在其中。这个球的表面反射着红蓝变幻的诡异光芒，并且逐渐开始以二人为中心缩小。当它缩小到极点的时刻，就是全部的威力爆发的时刻。
到时，必定一死一伤！
别西卜和班尔吉的魔兵都惊呆了。他们各自的战斗没有分出胜负，因为一方具有质量，但另一方具有数量的优势，最后的结果就是堪堪打成平手。【裂空将军】英格尔此时刚刚摸着自己昏沉的脑袋，艰难地从正在消失的恶魔尸体堆里爬出来。他看到空中的这一幕，也惊呆了——
“别西卜大人！！！”
不行，必须有人来阻止这一切。
双方的总能量存在差距，到最后失败的一定是自己的首领！
这一点，恐怕在场只有自己这个级别的恶魔才能看出来。
但是，班尔吉也绝不会全身而退，他也一定会受到濒死的重伤。
到时候，即便是自己也能杀了他！
可恶……即便这样有什么用！如果现在就能参战，改变力量的平衡的话……
想到这一点，英格尔奋力站起身来，试图用魔力开始一点点恢复自己的伤势。
但他伤得太重了，一时半会无法完成治疗。而且，两大强者的力量对拼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能介入的时候了。
怎么办？
……这个问题，别西卜和班尔吉本人也在想。
前者是发现了自己的力量更弱而十分惊恐，但后者也很害怕，因为谁愿意受到濒死的伤害呢？
两人都满头大汗了，但光球已经缩到了他们怀抱的范围内，现在连他们的身体也罩不住了。
“混，混蛋！！！”
“你给我放手！！！”
但太晚了，太晚了……就要爆炸了。
结果到了最后这一刻，竟然怂包了吗？
这样，怎么和当年的大魔王拉伯林斯相提并论……
“拉伯林斯……”
两人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了那个巨大的身影。
难道说，我们没有成为他的资格吗？
竟然连这样决死的勇气都没有？
“可恶——”
正当班尔吉要发出愤怒的咆哮，迎接爆发的时候，他的瞳孔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是？”
正是那个巨大的黑影。
如此熟悉，如此惊人，如此让人畏惧。
同时背对着那影子的别西卜也感知到了。
那巨大的魔力。
足以让所有人汗流浃背。
“闪，闪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电一般，如彗星一般，或者比作未来人类的火箭。
那黑色的身影化作一道光流，从二人的中间穿了过去。
并非是他们自己想象的那样，会从背后直接射个对穿，而是故意从侧面切开，好像手术刀一样。
血，染红了天空。呼啸的噪声和死一般的沉寂过后，是二人仰天的惨叫。
“啊！！！！！！”
惨呼之声，将整片天空都传遍，也让敌上的低级恶魔们震怖得完全不敢动弹。
意识清醒过来，血色的视野之中，恶魔公爵和恶魔统领各自只剩下半侧的身体。
一个是失去了左臂，另一个则是连右肩膀一块削下来。
昔日的强人们凄厉地长叫，夹杂着孩童一般的哭声，让人看了觉得惨不忍睹。
“呵呵呵呵。”
但是只有一个人在笑。
英格尔看清楚了，但他没有笑。
低级恶魔们反应过来了，他们跟着笑起来。
别西卜和班尔吉早已知道答案为何，但是无法笑出来。
或许，只剩下内心的苦笑。
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拉伯林斯大王！拉伯林斯大王复活了！！！”
爬虫、走兽、飞翼们欢呼雀跃起来。
由于他们的人数众多，好像整个大地都在回荡着笑声。
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彼此敌对的身份，和刚才还在战斗的对手们拥抱了起来。
但是队长们却有很多人迟疑了，乃至惊惶、迷惑。
那些深切地支持着己方首领的人，已经和自己的首领一样，感到无比的绝望。
这意味着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哈哈哈哈！”
生性爱笑的拉伯林斯还在笑着，他缓缓地飘到自己两位旧部的面前，不无调侃地说道：
“别西卜？班尔吉？好热闹啊！我的——左膀右臂啊！”
“你！”
恶魔公爵完全傻眼了。他只能这样在痛苦、惊疑和怆然中站着，除了嘴里挤出一个“你”来，什么也做不了。尽管他光秃秃的左肩膀还在不断向外喷血。
而班尔吉不同，他只是愣了两秒，便直接扑了上去，完全不顾断体残躯。
“啊啊啊啊呀呀！！！”
但是嚎叫没有用，气势没有用，愤怒没有用。他篮球大小的巴掌很轻易就被对方接住了，而且只用四根指头。恶魔之王此时已经使用了【浓缩化】——和他的手下不同，巨大的身躯是他的原身而并非变化的能力，相反将身体浓缩为正常高级恶魔的大小，他的潜力反而会被集中起来，得到更完全的释放。刚才他只用三分力道就切开了两人的身体，现在只用一分力，接住被重创的恶魔统领全力，也十分轻易。
“就这样吗？班尔吉？你比以前还变弱了耶？”
“……别西卜！！！”
万般绝望和无奈之下，恶魔统领不惜呼唤起自己的宿敌来，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作战。但是……
“没用的……”
“你在干什么！快来！！！”
“我们赢不了他……”
“混蛋！！！怂包！！！”
但喃喃自语的恶魔公爵并非只是被吓傻了，他说的一点没错。即便在全盛的时候，魔界也没有任何人敢说自己能挑战众魔之王，更何况如今只是伤体残躯呢？别西卜只是在恍惚，他逐渐在离去的自我意识里还在徘徊一个疑问：为什么大魔王会复活？
明明，所有的条件都已经不具备了不是吗？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死神已经近在咫尺的情况下，疑问还有什么用吗？
“啊！！！”
班尔吉被扔了出去。大魔王并没有追上去，只是张开五指，从手掌里放出五颜六色的微型光束来。这些光束像小蝌蚪一样，移动的速度也不快，但成群结队地打到恶魔统领身体的各个部位上时，却立刻让他痛苦不堪，像是被吊在空中处刑一样。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啊啊！！！”
所有恶魔都看着这震怖的一幕，看着背叛者的下场，各自心有余悸。
但是班尔吉还是没有认输，他再度扑上去，将仅存的单掌对着恶魔之王的头颅，打算释放出最后的一点热力。
“【恶魔大炮】！！！”
双生的太阳近在眼前地爆发出来，可拉伯林斯不闪也不避。他只是从身体内部释放出一股覆盖全身的魔力障壁，好像皮肤表面流动着紫色的水纹。攻击者的招数就这样被化解了，甚至连所有的冲击波都没能完全释放出来。这个曾在几个小时前毁灭了它脚下人类都市的招式，竟然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啊！！！”
紧接着，那个曾在这座城市里耀武扬威的恶魔头子也像垃圾一样被再次扔了出去，经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凌辱。
不过，如果地面上哪怕还剩下一点点的城市遗骸，如果它们也有着人类的知觉的话，感受到的想必也绝不会是被人帮助复仇的庆幸，而是更加的惶恐和绝望吧。
恶魔的统领，再次被吊在了空中拷打着。
“唔！”
别西卜终于试图抬起右臂，打算做点什么，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但是拉伯林斯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咂嘴道：
“啧啧啧。欸，我以为对聪明人就该用聪明的做法的，难道这里已经没有聪明人了吗？”
“唔……”
恶魔的公爵闭上眼睛，低下了头，做出一个顺服的姿势来。
他知道，拉伯林斯这样说是想留自己活命了。
尽管不甘心，但是，如果反抗的话就会在这里结束。
就像班尔吉一样……
“啊呀呀呀呀！！！”
然而恶魔的统领在从酷刑的折磨之中挣扎过来以后，再度发起了反击。
“拉伯林斯！！！”
“咚！”
大魔王伸出拳头，正好打在扑过来的恶魔统领鼻子上，他的猪鼻子凹了下去，脸上溅得都是血。但是再剧烈的疼痛也不能阻止他发动进一步的攻击。他真的以为自己能赢下这场毫无希望的战斗吗？还是说，只想给自己一个壮烈的死法？
班尔吉的手下们伫立无言，默默看着这一切。大魔王出现以后，他们便停止了和别西卜手下的战斗。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魔王结束一切后发号施令。低级恶魔的祖先都是由拉伯林斯生的，在血脉里传承下来一种统治力，没人会在他在场的情况下去效忠别人。至于队长们……即便有人想造反，也必须掂量掂量情况。
并且并不是真的有那么多人愿意效忠喜欢乱杀自己人的班尔吉。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恶魔统领如何一步步被摧毁。
“班尔吉，我听说你曾经试图阻止我复活，有这回事吗？”
“啊呀呀呀呀！！！”
对方只是乱打，根本不回答他的话，即便是处于单方面挨揍的情况下。
“听说你们这一百年来，没取得多少东西方的人类土地，还白白损折了不少弟兄？是这回事么？”
“去你妈的！”
“泰格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见多格呢?你们这些蠢人，把我们忠心耿耿、能征善战的将军都弄到哪里去了？”
“【恶魔大炮】！！！”
“【魔罪裁】！”
大魔王只是站在原地，就单手化解了班尔吉的所有攻击，并且最后略一用力就将他的大绝招都击了回去。被自己的能量打中的班尔吉痛苦地在空中瘫开四肢，浑身都冒着烟。他已经不行了，他不能再战斗了。他终于知道，自己赢不了了。
“我记得我说过，对于无故杀害自己兄弟的行为，要怎样处置吧？”
无论带着多么大的不甘心，这场战斗都不得不结束了。
只是，自己绝不能死在拉伯林斯手里。
而且是以这种被当众处刑的罪人的身份，带着这样莫大的屈辱——
“呀啊啊啊啊！！！”
班尔吉最后一次朝最危险的对手扑去。他把【恶魔大炮】的能量充满了全身，似乎要与对方同归于尽。
“哼！”
拉伯林斯不屑一顾地抬起右手，打算给叛徒最后的处决。
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哈啊！！！”
别西卜竟然也在这个时候从一旁扑了上来！
“用【双魔欺天】！！！”
班尔吉所指的，是魔界【显影壁】上所流传的传说级招式，是将两位首领的力量合起来以发挥更大的力量。尽管以前从没有过这样合作的机会，因而不知道它究竟能否与大魔王抗衡。但是，现在也唯有试着用这一招——
但是，班尔吉显然错估了别西卜的意图。
毕竟连拉伯林斯也想错了。
“呃噗！！！”
一把利剑，贯穿了恶魔统领的胸膛。
地面上的恶魔们，也都瞪大了眼睛。
猝不及防的偷袭，几乎是一招致命。
班尔吉嘴角流血，浑身发抖，但仍然强撑着抬起手臂，指着宿敌的眼睛叫道：
“你……你！！！”
“你必须死在我手里。”
别西卜苦笑着说道。
紧接着，恶魔公爵一脚踢出，让班尔吉奄奄一息的躯体飞了出去。
“哦。”
恶魔之王眯起眼，抬起手臂，打算配合【恢复忠心的属下】给【杀害同胞之人】完成最后的处决。但就在这时，恶魔公爵挡在他的身前说道：
“大王，他已经完了。”
“……哦！”
X X X
在东帝国距离边界三百公里远的森林里，一座临时新建立起来的【边界堡垒】上，支援部队正将新发明出来的雷达和重型高射炮架起来。
上面给他们的命令其实是夺回被班尔吉攻占的那座城市，但是谁敢真的这样执行呢？不如先躲在堡垒里，等候新式武器的到来。
尽管现在他们已经知道，这种奇怪的等待会让孩子变成青年，青年变成老人，老人走进坟墓。但是，上面的事情谁敢多问，问也得不到答案。
既然无法进攻，那么就专心防守吧。一旦发现有可疑的敌人，就用这最新式的大炮将它们歼灭！
于是，哨兵们警觉起来。并且他们很快就从雷达和视野里有所收获。
“那是什么！”
最早的雷达果然还是反应太慢了，毕竟只相当于异次元世界二战前的产物。直到班尔吉庞大的身躯进入肉眼可见的范围，这动不动就出故障的大铁锅才反射出他的声波来。
“是敌人，开炮，开炮！！！”
昨天参与过防守边界城市的士兵，并不是所有人都死在了那里。尤其是目前这支部队的高层，很多都是从前线退下来的。他们一见到班尔吉，就认出了那是破坏他们家园的元凶。但是，自从加官进爵之后，他们也失去了自己的思想，大脑受到控制。所以现在既不是出于愤怒、也不是出于恐惧的感情，他们只是例行公事、但又不失激情地下达了命令。
“开炮——！！！”
堡垒中的几百门大炮一同开火，轰隆的声音和烟雾笼罩了天空。
本来以为自己死里逃生的班尔吉，正打算独自攻下东帝国的腹地，找个藏身之所。然而，人类利用历史加速器达成的新科技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他被一团团小太阳给包围了……
“啊啊啊啊啊啊！！！！！！”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但空中的人造太阳过了许久才黯淡下去。东帝国人民终于为自己的同胞报了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