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英雄之路
在进行了一个小时的激烈战斗之后，此次袭击神圣堡垒的魔军终于纷纷现出了颓势。
随着能造成大规模破坏的高级恶魔逐渐后撤，人类一方也派出了更多百人、千人以上建制的大部队，双方投入战场的总兵力达到了两万以上。
等到硝烟散去，打扫战场的时候，躺在地面上的人类战士尸体，算上仅剩的残躯断臂，大概是一千多具。
而恶魔的尸体则是一具都没有。
当然，这绝不是说他们的伤亡来得更少，而是恶魔们死后不久身体就会自动化为光粒消失。即便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在看着遍地都只是自己人尸体的这种景象时，还是会忍不住感到悲凉。
“呜呜呜……”哭声从战场的各个角落传出来，并不是现在才开始为自己的同伴或家人悲伤，只是那些在战斗中就洒泪杀敌的人们，很多都没有回来。
克劳站在自己的兄长身边，两人都已经浑身是血。他再度抚摸着手中那已经被攥烂的军帽，问着大哥：
“他是被吃掉了吗？”
“也可能不是。”
红发的三少爷沉默了一会儿，说：“都不好！”
克金则十分感慨地看着他面前这个几乎可以说是脱胎换骨的弟弟。毫无疑问，他早已熟悉战争的一切，无论是那些荣耀的还是悲痛的，但是面前的这个人，可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
“你做的挺不错的。”克家的长子拍着他兄弟的肩膀，“你进步很大！”
“嗯……”
说实话，克劳期待这一句话期待了很久，但此时他笑不出来。
“我会告诉父亲的。”克金笑着说，“你应该开心点，这里所有人都跟昨天一样，高兴的，难过的，只是你不同了。”
“他也不同了……”
“……”
“我相信他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排名第五位的高阶圣堂骑士把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眺望着已经有些黯淡的蔚蓝天空。“就像你说的那样，左边和右边的路都不好，回去也不好，只能前进。”
他最后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就是英雄，这就是人生。”
克劳抬头看向洁白的云彩所在的地方，目光里有太多的追悔、不甘，以及……决心。他想说什么，也许是宣誓什么？也许是承诺什么？不过，他许久都没有再说出话来。
“你们最好放开我。”在神使与他的仆从们往堡垒走去的时候，被顶在剑尖上的豹将军还在嚷着。“你们觉得自己已经赢了？其实我还有大绝招没有用！”
“你有什么大绝招？”唐侧目说道，“你们高级恶魔只有一个绝招，即便是拉伯林斯、别西卜和班尔吉也是一样。难道不是吗？”
“呃……”【疾速将军】小声嘀咕着，“你这人真是什么都知道……不过太会扫别人兴致！”
“你该闭嘴了。”伊扎克对雷帕尔德说，“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跟着我们一块去魔都，救出安娜！”
“嗯？”被顶在剑尖上的魔将依旧不安分地摇头晃脑着，“你说叫我去我就去？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因为你现在是我们的人质！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想办法传信给沃夫和泰格，让他们把安娜送出来！”
“一换一？”雷帕尔德用爪子搔了搔脑袋，“不行！你们那个人类女人哪里顶得上本将军的性命？像这样的女人本将军这一千年来也杀了不少了，你们拿她跟我换，有失我的逼格！”
“胡说！”伊扎克骂道，“你哪里配和安娜比！”
“哎呀你们别吵了好吧！”在一旁走着的莉莉薇无奈地用手塞上耳朵，“你这个俘虏都嚷了一路了，还不消停！”
“还不给见习神使大人道歉？！”伊扎克趁机叫道。
“哎，你这个女人又是什么东西？”豹魔将好奇地叫道，“我看你身上穿得怪模怪样的，来战场又不打仗，一直在这儿干嘛……嗷！！！”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唐用手捏住了豹头。一股简直要把他脑袋捏爆的力量从那双精致的大手上传递出来，疼得这位身经百战的魔将军也忍不住张开大嘴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但也渐渐叫不出声了。甚至连伊扎克和莉莉薇见到这恐怖的一幕也吓得愣在了原地。
“停手！”莉莉薇忍不住说道，“你让他给我道歉就行！别按了！”
唐松开了手，几乎昏厥过去的雷帕尔德渐渐苏醒过来，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哎呀天亮了？”
“你这人真不识抬举。”唐冷冷地说道，“都已经做了俘虏了还这么折腾！”
“嗨——”豹将军捂着脑袋深呼吸了几口，说：“人生来就已经是命运的俘虏啊！”
“你不是恶魔吗？”伊扎克质疑道，“干嘛跟我们人类相提并论！”
“恶魔也是有头有嘴，有手有脚的啊。”雷帕尔德叹息道，“嘴里要吃人指头，脑袋里想的是比别人强。这个世界如此雄伟，真想让人一步一步地跑完它。”
“你们永远休想践踏在我们人类的土地上！”伊扎克瞪着他说道。
“哼！人类的土地……”恶魔将军再次闭上了双眼，“我先梦见的，为什么说是人类的土地……”
“神使大人！”这时候芙蕾雅从城门前的战场赶来了，“清理遗体的工作，您看怎么办？”
“……我得最后看看他们。”唐叹了一口气，和她一起甩开身后的两人朝城门的方向走去，“你们自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伊扎克和莉莉薇只得停留在原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喂！小卫士！”雷帕尔德这时又不安分地说道，“你累不累？一直这样举着我！”
“你不必多说！”
“我的意思是，我也累了。唉，我是又累又饿，几天都没吃到人指头了。你们看，如果你们把我饿死在这里的话，就没法带我去魔都换你们那个安娜了。所以……”
“你想说什么？”
“你能不能割下自己的指头来给我吃？”豹魔将开着这样危险的玩笑，“就一根！一根我就饱了！”
“……你要是再胡说八道……”
“哎！你要是不愿割指头的话，把脖子伸过来，让我咬一口喝喝血也行啊！我渴得不行……”
“我们也没水喝呢！”
“唉，真可怜……”雷帕尔德把爪子伸到自己的嘴里，“那我总不能吃自己的指头吧？那我就——”
“！！！”
在两个人类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魔界三将军之一的【疾速将军】，就已经用半米长的利爪刺穿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
“你！”
“哈哈……”满嘴是血的豹将军眯着眼笑道，“这样就……又吃到指头，又喝到血了，所谓士可杀不可辱……”
“最后终究是你们没我快……”嘶哑着补充完这最后的遗言，魔界的将军闭眼死去了。
“啊！！！”莉莉薇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声音颤抖着：“他……他死了！”
“这！”伊扎克急忙把敌人把剑尖上放下来，一探鼻息，果真没了气！而且不久，豹魔将的尸体就逐渐散发出和其他恶魔死去时一样的紫色微光，渐渐地化为粒子消失了。
“这，这怎么办？”慌张的伊扎克转头看向莉莉薇，“见习神使大人！？”
“呃……我怎么知道！”本来已经被战争的残酷弄得心神不安的少女，在头一次见到有人于自己面前自杀之后，更是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昏厥了过去……
“神使大人！”
这边，战场上被摆在担架上的尸体实在太多，不光料理后事的人员跑得满头大汗，唐也渐渐感觉有些看不过来。
“他们都是英雄。”神使对身边的芙蕾雅说道，“你们平时怎么埋葬他们？”
“您不知道这些吗？”
“我想亲口听你说。”
“嗯……”芙蕾雅低下头，语调也沉重起来，“我这两年没有待在前线，也不知道处理方式变了没有。以前，如果战斗比较激烈，并且不容易判断敌人何时反扑，就在城门前就地掩埋了。如果我方损失较小，而敌方明显被重创，就会花时间将他们运到堡垒内部、辉煌山脚下的烈士公墓那里。如果是病死在堡垒内的人员，也会这样处理。”
“那么你认为这次战斗该采用何种处理方式呢？”
“嗯，这次我方损失一千多人，不算是特别大的规模。而且我刚才坐圣鹰侦察，发现敌人主力已经撤出五十里之外，再加上主将被俘，群龙无首，想必不会那么快地再次发动进攻。所以在我看来，我们是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安息在【辉煌之地】的。当然，一切还要看安图总司令的命令！”
“嗯。”唐点点头，说：“埋在【神圣边界】之内，也算是安息在故国的土地下面。但是进入烈士公墓，好歹让他们的家人容易凭吊。”之后，他又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芙蕾雅，你之前接受教宗的指令去探索未知风暴墙以外的世界，收获是什么？”
“这个……嗯，我算是顺利通过了那些地方的【试炼】吧？”
“你可能会从【试炼】中得到些什么，但要记住人生的意义并非是完全由你自己决定。离开本应为之浴血奋战的【神圣边界】，强行前往神所不建议人类现在就前往的未知地区，其结果自然有好有坏。这次你也看到了，如果有你这位传奇卫士在前线助阵，面对魔军时的损失会小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芙蕾雅明白！”高大的女战士单膝跪地行着按肩礼。“我以后定会与教宗大人协商，更多地在前线发挥自己的作用！”
这时有一群脸上、身上都带着伤的圣堂卫士走过来了，他们一半怀着激动，一半怀着疑惑的心情。
“芙蕾雅前辈！”一名中阶卫士对女战士鞠躬道，“我早已久仰您的大名！没想到今日能在这场战斗中遇见！”
“啊，你是……？”
“我叫贝肯达尔！”那人直起身说道，“是一名中阶卫士！您之间和伊扎克在一起对吧？他是我的战友！”
“哦……”芙蕾雅赞许地点点头，“可以看出来你没有放松对自己身体的锻炼，你和伊扎克都是好样的。”
“谢谢前辈夸奖！呃……这位是？”贝肯达尔挑起眉毛，看向唐：“前辈您为什么要向他鞠躬呢？”
“我是神使。”不等芙蕾雅介绍，唐就自己举起腰牌说道，“是神的使者！”
“啊……”被“神光”闪花眼睛的众人纷纷单膝下跪，行按肩礼道：“参见神使大人！”
“请起吧。”唐一抬手，这些人便感到腰胯一松，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把肩膀抓了起来。他们站直了身体，更加手足无措。
“你们这次的奋战我都看到了。”神使说道，“虽然未必取得了最理想的战果，但没有谁临阵退缩。既奋勇向前杀敌，也注意保护身边的同伴。作为【神选中的仆人】，你们既有非凡的天赋，也决心使用好自己的这种天赋，这是正确的方向。”说着，他朝圣堂卫士们竖起了大拇指。
“多谢神使大人夸赞！”卫士们都兴奋不已。
“芙蕾雅，这次参加战斗的人类士兵共有多少人？”唐又转向那高大的女性传奇卫士问道。
“根据安司令所说，不算后勤人员共出动了两百个常备战斗队，一百个预备队，共一万五千人。”
“圣堂卫士们呢？”
“高阶卫士一人，中阶卫士十七人，低阶卫士一百七十人，可以说是过半了。”
“好！”高大的神使点点头，再度抬起右手。随着一道光芒闪过，圣堂卫士们发现自己的手中多了一个金色的细颈圆肚瓶，瓶肚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蓝色“神”字。
“神使大人，这是？”
“芙蕾雅，你忘了算上你自己。”唐微笑道，“这是给你们所有人的奖励，不只是圣堂卫士，所有参加此次战斗的凡人士兵也都各有一瓶。服下这种神药只要一丸，便能治愈任何伤痛。当然，你们也可以将它带回去给家人服用，便能祛除百病。”
“啊……多谢神使大人！”众人又激动地鞠了一躬。很快，附近许多人类士兵惊喜欢呼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嗯。”神使点头道：“你们要忍耐，也要继续英勇地作战，因为胜利的日子很快就要来临。现在，神正在天上与魔界的神进行决斗，胜负不久就会分出来。”
“魔界的神！？”卫士们惊讶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是的，魔界的神是人类的敌人，控制恶魔进攻人类，他们的目标是把整个世界变成地狱。但是神不允许他们这样做，因此让你们人类——也就是神的子女与魔军作战，他自己则与魔界的神一对一进行较量。现在经过了一千年的艰苦战斗，胜利很快就要到来，你们人类胜利的日子，也近了！”
“什么？！！”
虔诚的战士们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这历经一千年的【辉煌圣战】，竟然就要在自己这一代结束？！而且是胜利的结束？！他们不久前，还在艰难地讨论着如何收复诺兰大教堂。即便是夜里做梦，也只是看到“兄弟之桥在自己有生之年再次恢复”这样的理想情景罢了！可现在神使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不仅赐予神药，还宣布人类最终胜利的日子就要到来！这！这！
“太好了！！！”
不过也有些卫士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了消极失望的念头：一部分是因为自己入伍较晚，刚刚打算大展拳脚，一部分是对“‘花了九百年才建立兄弟之桥，又花了一百年还没夺回的弱小人类’究竟在这场千年圣战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感到疑惑。幸好这时高大的神使又露出严肃中略带忧伤的面容，说：
“但是你们要做好准备！在最后的胜利到来之前，必然要经过一段最后的、也是最艰苦的决战。神与魔神要在天上进行决战，你们人类也将会和魔军这样决战。牺牲是肯定的，在见到黎明的曙光之前，你们还要经历最后一段漫长的黑夜。”
“这……”
片刻之后，最英勇的战士们便再次单膝跪地，用最坚定的声音喊道：“我们愿意为神而战，为人类的胜利明天而战！不管等待着我们的是怎样的敌人，我们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嗯，很好。”银色波浪长发的金瞳男子点点头，“那么，我也该走了。”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去，惹得众人连忙上前挽留。“神使大人！请等一下，请到我家……”
“你们先回去吧。”唐回头说道，“准备一下，女王和教宗就要来了。”
“什么？”卫士们吃了一惊，“女王陛下，和……教宗大人？”
“对。”高大的神使侧过身子说，“我因为已经在大圣堂见过她们的缘故，这次就不见了。你们准备好迎接，我另有要事要处理。”说完，他便在一道光芒中不见了。
“啊！好厉害！”一名中阶卫士感叹道，“这种瞬间移动的方式，比我们高阶卫士的【神行法】还要快多了！真不愧是神使！”
芙蕾雅扬起了嘴角。
“神使大人！神使大人！”
……我从昏昏沉沉中睁开眼，才发现眼前是伊扎克焦急的脸。他看到我醒过来，才舒展了眉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神使大人，您没事吧？！”
“啊——”我坐了起来，揉揉眼睛说道，“我怎么了？”
“您刚才突然昏过去了！把我给担心死了！您是不是太渴了？”
“我……渴……”说实话，我这会儿真的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尽管之前在伊扎克家里喝了那么多茶水。
“那您现在能站起来吗？和我一块回堡垒去休息吧！那里有很多水！”
“好……”我艰难地站起来，感觉忽然浑身无力。没等我和伊扎克向堡垒的方向走几步，我便看清了那些搁在城门外的担架上放着什么，以及那些正在搬运尸体的忙碌的人们。顿时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些血肉横飞的场景，那些纷纷倒下的身影。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没有消散，地上的血迹也还有很多没有完全干涸。一阵反胃感立刻冲上我的喉咙，让我干呕起来。
“呕——”
“神使大人！您怎么了？”
这时我只觉眼前闪了一下，抬起头来，果然看到那带着冷峻表情的、创造了这血腥世界的无情上帝正站在我面前。他盯着我，似乎想说什么。
“你回来干什么？”
“莉莉薇，你……”
“你给我离开。”我转过身去，却又忍不住继续弯下腰捂着嘴。“快——走！！！”
“……嗯。”没想到那家伙竟真的对伊扎克说道：“那我们走吧，让她在这里休息一下。”说着就转身要离开。
“回来！”我忍不住喊出了声，转身走到他面前，抬头盯着他那金色的眸子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认为呢？”
“你本来可以让这一切都不发生！”
“我……”
“神使大人！”这时候伊扎克突然插话道，“那个，雷帕尔德他自杀了！”
“嗯，”我面对着的男人点点头，“我知道了。伊扎克，你的力量虽然足够了，但是机智果断还不足，反应也太慢。让你看个人，结果都没有看住。”
“啊，是……”伊扎克低下头来，“非常抱歉……”
愤怒。
“你道个什么歉！”我忍不住叫道，“他让你道歉，你就道歉了吗？你真的做错过什么吗！”
“啊！见习神使大人，这……”
“你不必在意。”那虚伪的男人又冷着脸说道，“我们准备去魔都！”
“好！去魔都救……”
“你给我站住！”
更强烈的愤怒。
我拦住唐，盯着他金色的双眼，那眼睛里仿佛一点慈悲心都没有。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游戏，一个玩物。他肆意地安排这些人，为了所谓的【天命】去牺牲，其实只不过是为了自己作乐罢了！他明明可以避免这些死伤，却只愿意当一个看客！像你这种人，我永远不会——
“你可以对我愤怒。”唐这时俯下身来看着我，说道：“但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还有28天的时间。”
“是你还有28天的时间！”我反驳道，“其实你今天就该死！”
“你要杀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没杀过人，叫你杀都不杀。”
“因为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那么你真的要杀我吗？怀揣着正义与爱的魔法少女？”他把手插在兜里，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哼！我不会杀你，但一定会用真爱魔力净化你！”我攥紧了拳头说道，“让你回你自己的世界重新做人！”
“我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你忘了吗？”
“那！你就重新再造一个世界出来！”
“那我还是会造成这样的世界。”
“你！！！”
“除非有你在我的身边。”唐进一步弯下腰，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莉莉薇，你是这世界的【真心】。除非得到你的这颗心，否则我的世界永远也不会完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几乎感觉到他吐出的热气的我，难受地把脸侧过去。
“你可能很在意这个世界上的人……”唐抬起头，直起腰，远离了我的脸。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说：“但其实这些都没必要，他们不过是我脑子里的一个个想法。一个人的死，不过是一个念头的消散。”
“你放屁！”我骂道，“人的生命怎么会只是念头？”
“你还不明白，莉莉薇。”这讨厌的家伙又摇着手指，一副很装逼的样子对我说道，“你的视野被自己身为造物的事实限制了。事实上这个世界所发生过的一切历史，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没有意义的。唯一有意义的，只是人如何看待它。”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只要知道你才是最重要的就行了。”男人此时又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你想喝水吗？”
“……不想！”
“给。”他说着在手中变出了一个一次性纸杯。“我虽然拥有整个【世界】，但拥有【心】的人只有你。”
“……唔嗯！”终于忍不了嘴唇的灼热的我，飞快地把水杯抢了过来，之后一饮而下……好喝！不得不说真的好喝！清凉到人的心里！
等等……这水该不会是？
“这还只是普通的水而已。”唐笑着说，“就是你出生时喝的那种。”
“……我至今无法理解你为什么创造出我来。”我本来想扔掉空水杯，但又觉得乱扔垃圾不文明，只好握在手里，下意识地用手指头滑着瓶身。“你说的话我也不懂，你做的事我也不理解！”
唐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又莫名其妙地沉重起来。
“是否理解一个人，理解一个世界，没有一颗真实的心是不可能办到的。虽然你可能全知全能，可你还是无法找到任何有意义的事情。人的生活本来就充满了各种随机性和被迫性，正是在不同的心灵的冲击交汇下，才诞生了多姿多彩的人生。假如一个人一开始就可以做所有的事情，他也就无法判断这些事情中哪些是真正有意义和价值的了。”
“……所以你，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中？”我试探着问道。
“你不必猜测我是怎样，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我们还有28天的时间，你会喜欢上我。”
“你别做梦了！”我第一反应就是把手中的杯子扔到了他的脸上！“你这样子，永远也不肯得到一份真诚的爱心！因为你，因为你根本就是在强迫！”
“你还是不能理解。”唐摸了摸被杯子砸中的鼻子，淡淡地说道，“因为我能够强迫，因为我能够不被任何人强迫，所以我能够看到凡人所看不到的东西。你现在还不能明白这些，等你28天以后就知道了……总之，如果你在意那些凡人的话，我会许诺让他们全部复活。但是现在，他们得把这场悲情戏演完。”
“……我真的不理解你。”最终，我只得无奈地转过身去，“28天……对我来说太漫长了。”
“因为现在时间已经停止了。”唐突然笑起来，打了个响指，这时我才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刚刚恢复了生气。
“哎！神使大人！”伊扎克仿佛睡了一觉般的，猛地晃了晃脑袋，“怎，怎么回事？你们？”
“我们现在不吵了。”唐笑道，“你这次算是知道了，神使之间也有吵架的时候。你和安娜的感情，也要好好注意维护啊。”
“啊这……”年轻的圣堂卫士顿时脸成了个红苹果，缩起脑袋说道：“您别说了……”
……你这家伙，拿伊扎克和安娜的关系比我们两个吗？我！
“噔-噔-噔！”正当我要再次发作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三道巨大的钟声，声音应该是从堡垒那里传来的。紧接着，一阵像是哀乐的乐器演奏声响起来，似乎那边正在举行葬礼。
“怎么回事？”我连忙问唐。
“他们在埋葬战友。”唐转向那个方向，连眨了几下眼说道，“这次时间足够，所以可以举行体面的葬礼。”
“……他们真可怜。”我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哎，神使大人您这样说就不对了！”不料这时伊扎克在我身后说道，“这是光荣的牺牲，不应该用【可怜】来形容吧？”
我——
“可是，他们的家人毕竟失去了亲人，他们自己也失去了美好的生命。”我咬着嘴唇说，“难道不应该悲伤吗？”
“啊，您说的也是。”伊扎克此时也长叹了一口气，说：“要是我的父亲接到我阵亡的家书的话……唉！真的，真的……”
“这曲子是用长笛和大鼓协奏的。”不料这时唐却又在一边说起了完全无关的话。“这个国家的音乐水平并不是很高，能够很好地演奏这些乐器的人全国也不超过五百人，那多米诺当初就是想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嗨，就是到前线这里来吹这个！”
“哎，神使你们认识多米诺先生？”伊扎克似乎很惊讶地说道，“我曾经……有幸看过他的原作，真的很让人惊叹。听说他是现在青年画家里最杰出的一位？”
“嗯，他会有大前途的。”
……什么呀？装得这么像，今天上午的时候，他不还只是一个12岁大的小孩子吗！
突然，哀乐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只是我，片刻之后，连伊扎克也显得很惊讶。
“怎么只吹了第一个乐章？”他说道，“一共有两个乐章啊？”
“估计安图觉得等不及了。”唐淡淡地说道，“尽管‘大人物’肯定是自己要求在外面等待的，但他还是觉得不应该让老人家再等下去。”
“什么……意思？”
“噔噔咚！噔噔咚！”此时音乐再度响起，却明显变了乐器和风格。大鼓被振奋地敲起来，长笛吹起悠扬又热情的曲调，并且端庄沉稳的大提琴和激扬的小号也加入到乐队里来。虽然我不懂音乐，可这很像小时候我和爸爸妈妈应亲戚的邀请，去酒店赴宴时听到的那种迎宾曲。这是谁来了？
……反正不会是我的爸爸妈妈。
“是安洁露来了。”唐这时候突然轻轻用手按了一下我的肩膀，转身对伊扎克说道，“你应该去迎接一下，然后我们再出发去魔都。”
“女王陛下！？”伊扎克大吃一惊，“她来到这前线了？”
“对，她上次来是在七年前吧？那时候你还没被选为圣堂卫士。”
“啊！”伊扎克摸着后脑勺说，“是，那时候我还在第六公社上中学呢……不过我听前辈们说过，女王陛下和教宗大人曾经在七年前来到神圣堡垒讲话的事情。”
“安琳也很快就要来。”唐掐起腰，用眼神示意伊扎克动身。“快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哦！”伊扎克急忙转身向堡垒内跑去。
“你为什么让他离开？”我不悦地说，“我也要进去！”
“你进去做什么？我们是神使，动静太大破坏女王的演讲就不好了！”
“那我也不想跟你单独呆在一起！”我转过身，就要朝相反的方向跑起来。
“别动！”不料随着唐话音刚落，我便真的感觉浑身一僵，哪里都不能动了，只能保持着原来摆臂上步的姿势站在原地。
“你！”我感觉仿佛整个身体之外的空间都变成了实心墙，身体内也有一股很大的力量牵扯着四肢，让我浑身紧绷起来，无论怎么试图挣扎也无济于事。顿时，我怒火上冲，悲愤莫名。
“放开我！！！”
“你往哪个方向跑什么？那里是【神圣边界】之外，是魔兽的地盘！”
“你管我！”
“那你去看看吧！”再一次的，随着唐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我便浑身放松，险些下意识地一个趔趄。我回头瞪了唐一眼，只见他刚刚把右手食指放下。
“你这又是什么鬼把戏？！”
“【点穴】。”唐举起手指得意洋洋地说道，“你听说过吧？”
“哼，尽是没用的花里胡哨！”我转过身，继续朝他所谓的【神圣边界】外跑去。很快，我看到前方的地面上有一道长长的淡黄色直线，它的左右两端都延伸到了视野的尽头。这就是所谓的国界线？
“我跳！”
轻轻一跃，我便跨过了那条线，什么也没有发生，根本是吓唬人嘛！
“喂！”我朝站在远处的唐挥着手，“这里什么也没有！”
不料唐一个瞬移就出现在了我面前，漫不经心地说：“往前进当然什么也不会发生，可后退就不行了。如果西王国的人退到离这条线一千米以外的地方，那就会受到天罚。”
“为什么！？”
“因为国土不能被放弃。”唐俯下身子，用手触摸着那黄线附近的黄土。“你应该记得，这个国家的设计出了BUG，人口和土地面积是不匹配的。如果不用【神圣边界】和资源分布的集中来限制人民，那他们很快就会放弃大片国土的。这样的话，游戏的世界观设计就会被完全破坏了。”
“真是任性的做法！”
“这是游戏原公司犯的错误，不是我的任性，我说过了。”唐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前往魔界的方向，那里在视野可及之处已经是一片漆黑的岩石，甚至连天空都开始逐渐变红。“不过为了这个任性，西王国的人民确实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他突然从那黄线上抓起一把土，递给我说：“你看！”
“这是什么？”
那黄土中掺杂着一点暗红色，像是不远处的战场地面上，血完全干涸后的颜色。
“你知道这是谁的血吗？”
“……不知道。”
“这是安查理的血！”唐说着，翻过来手掌，把那抔黄土又洒在了黄色的【神圣边界线】上。“就是一百年前，带领西王国人民打通【兄弟之桥】的那位英雄国王！”
“是他！？”我惊讶不已，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安琳卧室里的那张背景诡异、人物生动形象的挂画。“那他是怎么——”
“也没什么很复杂的经过。”唐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淡淡地说，“【兄弟之桥】崩塌以后，西王国人就得被迫后撤，重新回到这边界线后面。安查理他为了掩护自己的人民撤退，亲自断后。最后因为受伤太重，回到这国界线上就倒地死了。”
“啊！”我再次感到震怖起来，重新把目光投向那染着血的黄线。天哪！这些红色的泥土如果都是血的话，他当时到底是流了多少血啊！
血，血，血！血肉横飞！我脑子里立刻又出现了刚才战场上的场景……
“哎！”唐急忙扶住我，“你晕血吗？魔法少女！别用这种方式靠近乎啊！”
在莉莉薇的噩梦中，那副挂画上留着红胡子的魁梧男人被一团鲜血所包围了。他的脸上是血，身上是血，甚至连胡子也像是从嘴巴里流出来的血！当年，他似乎就是这样艰难地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国家，然后倒在了边境线上……
只有他头上的环状金冠似乎还没有沾上血迹。那顶传承了五百年的王者之证，如今正在一位住世超过一百年的“少女”头上，熠熠生辉。
安洁露扫视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似乎真的没有人在说话。人们忠实地遵守了她到来后的第一个命令，那就是在为中止葬礼哀乐自我道歉后，下令所有人集体默哀三分钟。不过，时间也该到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她开口，无论他们心中怀着怎样激动的心情。
于是，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平静，但也包含着真挚的忧伤。
“大家，都还在吧？”
她问。
众人犹豫了片刻，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道：“在！女王陛下！我们都在这里！”
“好。”安洁露带着欣慰的表情点点头，但很快眼神又转为坚定。她说：
“我们与英魂们同在！”
台下有些人的眼眶已经湿润了，还有些人本来就是刚刚止住泪水。圣灵法把女王的声音传递到了十万人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是那些未能到场的人，也在堡垒的建筑物里默默听着他们领袖的演说。
“这次战役……大家也都经历过去了。”安洁露点着头，“很不容易！但是一千年以来，五百年以来，奋战着的人类，已经经历了如此之多最为艰难战斗！我们最终都闯过来了。”
“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已经在泄气。”顿了顿，她缓和了语气。“也许是没有见过血的新兵，也许是已经疲乏不堪的老将……谁都会有泄气的时候！但是如果你们问我，泄气了该怎么办？我只能说，以前这些事也发生在我身上，发生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不管怎样，这五百年来——”她举起了右手握紧的拳头。
“我们安家选择继续前进！！！”
“哦！！！”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人们也都扬起了自己的拳头，响应着女王的决心和勇气。
“谁能看到明天胜利的曙光呢？”人群平静下来之后，女王又轻声说道，“谁的心中有着那永远不熄灭的太阳呢？人们应该意识到，是英雄！是英雄的家人们！在我们面对死关考验的时候，我们从不是孤独的！上天把我们这神圣英勇的生命降临到这大地上，我们便不该眷恋于那些虚假的私情，那些转瞬即逝的东西。因为，任何人，任何一颗真挚的心，都会在这样光荣的使命当中得到升华。我们与自己所爱的一切同在，只要我们的心永不怯懦，永向光明，那么死亡便不能分割我们和我们的家人，我们的爱人！！！”
台下再次掌声雷动，人们甚至狂热地喊叫起来。
“相信胜利即将到来吧。”女王长出了一口气，微笑道，“我们已经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这次，算是一次。之前，我们又赢了一场。”
这下人们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之前的战役不是诺兰战役吗？怎么说又赢一场……
“我们已经抓住了【盗匪团】的首领！”幸好紧接着女王便宣布道，“大盗罗伯斯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他的匪帮也已经彻底被毁灭！【第三公社】和平了！！！”
面对着再次举起拳头的女王，这次人们先经历了一个从震惊到喜悦的过程：“罗伯斯被抓住了？盗匪团完蛋了？”虽然许多人一直不认为【盗匪团】对王国构成了真正的威胁，但他们还是愿意承认：这件事情的解决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甚至可能牵扯到一些人们不愿多想的王都政治丑闻上来。当然，如今事情这样顺利解决，一切阴谋论也就不攻自破了，实在是让人安心。
“我们很快就会对他处以死刑。”女王继续说道，“尽管他的罪孽深重，已经不是一次的死亡可以弥补。但是上天对他真正的惩罚，就是让他没有光荣地去死，而是在偷鸡摸狗中度过了可悲的一生！他的家人不愿意认他，他的亲人不愿意接受他，他在哪里都没有真正的朋友！这样的人生，才是他为自己所寻找的最大、最真切的痛苦！”
很多人都开始严肃地点头，尽管他们其中有些人曾萌生过羡慕罗伯斯的念头……
“我们现在已经离开这种耻辱了，”安洁露把手伸向远方的天空，“我们继续朝着光荣的明天前进。我们曾经失败，但是今天再次取得胜利，我们还会走向最终的胜利！我在这里宣布，今天就派兵收复诺兰大教堂，并准备对魔军的反攻！！！”
在第三次的掌声中，圣堂卫士们用圣灵力在空中绽放出了一个巨大的“V字”烟火。他们早就等待在诺兰大教堂的同伴们，也随即在那里升起了一道巨大的光柱，那正是【众神殿】内部所隐藏的【神降之光】！从神使那里得到钥匙的卫士们，将那冲天的光芒释放出来，几乎照亮了西南方的天空。亲眼见到这种神光的人们，立刻集体感受到了心灵的震撼。
“诺兰大教堂收复了！！！”人们高声欢呼着，甚至拥抱起来。“众神万岁！王国万岁！人类万岁！”
这时，有一群身上打着绷带的老兵，情不自禁地搂在一起，高唱出了那首著名的《堡垒之歌》的第二段歌词：
“我的、堡~垒、我——的家！
豪、气、冲、天来~吧！
别说我~是无牵无挂！
用、剑、扫、除~魔~鬼吧！”
人们都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现场的乐师们也深受感染，开始演奏西王国著名的《英雄进行曲》。
在辉煌的乐声中，女王准备结束演讲。然而，突然她感到如芒在背。黑发的少女转身说道；
“你还是来了。”
“我应该来的。”粉色头发的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在两名身穿银甲的卫士陪同下，慢慢走上了台阶。“陛下来的太急，连贴身卫士也没有带。”
“教会的力量也是王国所必须的。”安洁露无奈地点点头，看着少女教宗站到自己所在的主席台上。毫无疑问，她的出现再次让台下的人们轰动了。
“教宗！是安琳教宗陛下！教宗陛下也来了！！！”
对于那些圣堂卫士来说，就更是心情激动了。
“我要说的话不像女王陛下那么长。”不料安琳笑眯眯地抬起纤细的手指，然后慢慢地握成拳头。
“我们赢吧！”
“…………”
片刻沉默之后，第四次惊天动地的掌声和欢呼声，响彻了整个堡垒。
“咳咳。”然而这时候，安洁露却咳嗽了两声，面露阴郁之情。她突然向人们宣布了一个坏消息。
“我们是要赢，但是也要正视我们今天付出的牺牲。烈士们将得到安息，善后工作很快就会开始。我们要怀着纪念他们的心情，结束今天的集会。最后，请容我个人，宣布一个不幸的消息。”
在人们惊疑不安了片刻之后，安洁露终于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悼词：
“第六名高阶圣堂卫士安娜，已被证明于【诺兰战役】中不幸阵亡。愿英勇的人们继承她的遗志，我们终究会在胜利的天国团聚。”
……错愕、拒绝、否认、不甘、痛苦，负面的情绪一下子就包围了许多人，特别是那些平日里安娜公主的“死忠粉”们。更多的人，是为王国一位英雄战士的阵亡，而自觉地低下头来哀悼。
但人群中有一个黑发的青年卫士，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就在心中炸开了一个声音：
“不！！！”
就在他忍不住要喊出“为什么”三个字的时候，有两名神使忽然瞬移到他的身边，将他带离了现场。
“神使大人！为什么！”落到草地上的伊扎克，第一时间便几近崩溃地大喊起来：“安娜还没有死！”
“冷静。”唐说着，“我们现在就去把她救出来，这样才能证明她没有死！”
“可是女王她却宣布！不，安娜是她的曾孙侄女啊！”
“牌坊虽然立好了，只是暂时安定人心。真正的英雄回来了，才算实现人们的愿望。”银色长发的神使说完，伸手指向了一座雄伟华丽的建筑物。“看！伊扎克，那是什么？！”
“诺兰大教堂！？”中阶卫士揉了揉眼，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诺兰森林？！”
“不错。”唐说着，又走到一颗大树下面，用脚踢起了一块大石头。那下面露出一个半径达到两米多长的圆洞来，它看上去像是某条秘密隧道的入口。
“就是这里了！”唐吉诃德的上帝向他的造物宣告着，“去魔都的道路！伊扎克，你的英雄之路，就在这里！”
黑发斜刘海的年轻卫士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慢慢地走向那前往决战之地的入口。很快，他就要再次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然而，在一旁站着的橙发短裙的少女，却对所有人的未来满怀着忧心和疑虑。她以一种极不信任的目光投向自己身边的那位高大神使。
“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一卷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