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告别故乡
“这里是什么地方?”黑暗中,我有点害怕地问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然而,回答我的竟然是一片回声!吓死我了!
突然,整个隧道都亮起来。唐放下右手,凝视着前方似乎望不到头的、好像是人工挖出来的通路说道:“我们往前面走!”
“那里有什么?”我拉住他的衣袖问,“我们为什么跳进这个地方来?”
“去了就知道了。”
最终,我只得无奈地跟在唐的后面,沿着人工开凿的隧道前进。但是隧道越来越窄,我们到后面几乎成了爬行的姿势。
“好闷啊!”我忍不住抱怨道,“谁挖的这隧道,不会再拓宽一点吗?”
“嘘!”唐忽然做了个手势,用一种罕见的、略带遗憾和忧伤的语气说道,“他没力气了。”他指着前方的一个黑影说道,“再也没力气了。”
我探头一看,那里居然是具骷髅!它坐在隧道的尽头,一只手还在用力敲打着对面的墙壁。但是,它再也无法打开了。
“……这是谁啊?”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后,我既害怕又难过地问唐,“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唐慢慢爬过去,从那衣着华丽的骷髅身上摸出一面乒乓球大小的金色圆牌,上面刻着【宗圣辉煌纹】的标记。我记得很清楚,伊扎克说那是只有大圣堂和传奇卫士才能使用的。
“奇里格。”唐凝重地说道,“排名第二位的高阶圣堂卫士,也就是三名传奇圣堂卫士之一的【大幻术师与大医药师】——奇里格。”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也就是芙蕾雅的老师。”
“那他怎么会!”
“你看看他面对的是什么吧?”唐说着一只手就把奇里格生前挖掘的那面墙掰开了,电闪雷鸣的声音和强烈的风暴几乎是一瞬间就涌进了整个隧道!
“哇啊啊!”我用力按着被气流吹起来的头发说道,“快把它关上!”
“咚。”隧道里立刻又恢复了安静——唐把那块墙板安了回去。
可能上次是被激情冲昏了头脑,这一次面对未知风暴墙,我才真正感受到它的可怕。
“……他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我无比难受地问道,“就为了破开这面风暴墙吗?”
“他破不开,所以想从地下绕过去。”唐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啊,他挖到这么深也没用,因为这风暴墙就是用来限制这个阶段的人类活动范围的。在打败魔军之前,他们不可能通过这面墙。”
“太可怜了。”我觉得眼睛一酸,抽了一下鼻子。“芙蕾雅要是知道他的老师死在这里,肯定难过死了!”
“她也经受过这样的历练。”唐把那枚印有【宗圣辉煌纹】的铭牌放回奇里格的尸体上,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只不过她比较幸运,是游戏的主要角色之一,不会死在半途中,所以被库露露设定的保护机制给救了。”
“那你为什么让他们经历这样的历练呢?”我埋怨道。“这不是摆明让他们去送死吗!”
“我可没这样做!”唐瞪着眼睛争辩道,“是他们自己非要去探索未知风暴墙的!安琳这小丫头,不,应该说人类就是这样好奇心旺盛的生物!我【圣训】和【神谕】里都给他们说了,未知风暴墙目前是不可通过的,偏偏去找路,还派这样精英的人才来!”
“那你不设置未知风暴墙不就行了!”我怼道,“都怪你这些多此一举的奇葩设定,害死了多少人!”
“这是游戏原作公司圈钱用的设定,是卖DLC用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你不遵照游戏原设定不就行了吗!”
“你以为新的游戏策划那么好想啊!”
“有什么不好想的!”
“你这读书成绩都不好的笨蛋还随便说大话!”
“你说什么!!!”
我们两个本来可以接着吵下去,直到隧道的回声震得我们的耳朵也受不了了为止。
“唉……”我捂着耳朵抱怨道,“你不是想攻略我吗?为什么一直跟我对着干?”甚至,我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委屈:“你不能顺着点我吗!”
“我以前是这么想的。”唐长出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恋爱圣经》这种东西我也是看过的,可我觉得硬是扮成自己不习惯的模样,这样博得你的好感未免太假了,迟早会露出马脚。所以,我决定随心所欲地,把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示给你。”
“哼!那你真实的一面我不喜欢,我们俩拜拜了!”我摆着手,转身就想出去,然而望不到头的隧道立刻就让我头晕了一下。“快,快送我出去!”
“等一下。”唐对着奇里格的尸骸摊开手掌,又拉出全息地图点了一下,瞬间就把它传送走了。之后,他又按住我的肩膀,“走!”
“别乱碰我!”嘴里虽然这么叫着,可我并不敢让他松开,把我一个人留在这狭窄得令人窒息的地下隧道里。很快,我们就都回到了神秘草原的地面上。
“那是……”我突然听到一阵垂头丧气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有一队身着黑甲的士兵,正慢慢地从地下洞穴里把盗匪团的人押出来。“王国的正规军?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这边杀得震天动地,涉案人员都跨公社了,还能不来吗?”唐把那先一步传送上来的奇里格尸体摆了个坐姿,又把一个对话窗口拉出来,说道:“库露露,让芙蕾雅过来吧,有东西让她看。”
“喂!”我嚷道,“你要不要这么残忍啊!”
“她迟早得面对……”
正说着,芙蕾雅和伊扎克便一同出现了。芙蕾雅搂着杰出后辈的肩膀,兴奋地说道:“神使大人!伊扎克他的【奥义】练成……”
然而很快,她就愣在那里了,手也从伊扎克肩上慢慢滑了下来。
“这是……”
“呃……”我本来很想出声安慰她,但看到她整个人傻掉的样子,简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她下一秒的情绪就会失控。
“是奇里格。”唐淡淡地说道,“很遗憾他未能闯过【未知风暴】,死在那里了。”
喂!你刚才的语气可不是这么冷漠的!能不能稍微表现得难过一点啊!
“怎么会……”芙蕾雅缓缓地走到恩师的尸体面前,身子一晃便无力地跪了下来。“您怎么会……”
她从尸体的怀里摸出那块【宗圣辉煌纹】的黄金铭牌,捂在自己怀里,低头啜泣起来。
“你不能让他复活吗?”我悄悄走到唐的身边说道,“让奇里格活过来不行吗?”
“不行。”不料唐摇了摇头,竟不张嘴,直接用类似心电感应的东西和我对话,“现在还不是时候,让一个人死而复生,就能让千万个人复活。到时候都来找我,怎么办?必须等到这个游戏通关之后,才能满足人类的愿望。”
“真是有毛病!还非得通关!”
“因为这是人成长的过程。”唐忽然用憧憬的眼神看着我,“莉莉薇,你也是经过这个过程的。”
“哼……”
人的成长又不是为了给你做玩物看的。
“芙蕾雅前辈,请节哀吧。”伊扎克也难过地走过来说道,“原来他就是奇里格前辈……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也许是不想在后辈面前表现得太软弱的关系,芙蕾雅摇着头擦了擦眼睛,就站了起来,转身对唐从容地说道:“神使大人,我想把恩师的尸体送回大圣堂……”
“嗯。”唐点着头走到她面前,却又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来,“把这件东西交给奇里格的兄长奇森吧,里面有他临终前未能写下来的遗言,神替他记录下来了。另外,里面还有一件神赠送的慰问品。要知道,他并非是不虔诚,只是去做了不适合自己命运的事情。”
“我知道。”芙蕾雅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手吹了一声口哨,将巨大的圣鹰召唤了过来。她把奇里格的身体放在上面。
“前辈!让我也去吧!”伊扎克突然说道,“请允许我一同送奇里格前辈回去!”说着,他也转头用恳求的神色看了看唐。唐和芙蕾雅都点了点头。
……圣鹰呼啸着远去了,我望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以后应该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说,“你是神,他们除了依赖你还能依赖谁呢?”
“嗯……”唐沉吟着。
“喂!请放开我啊!”这时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慌张的呼喊,“我们是正义的骑士啊!你们不能!啊,我的牛!你们不能没收我们的牛!”
“你们非法持有铁制武器和盔甲!”王国军的队长严肃地说,“还聚众斗殴!先跟我们回去一趟再说!”
“啊这……我们是为了伸张正义啊,放开我们!”
“他们没有非法持有盔甲。”这时唐走过去说道,“盔甲是他们从盗匪团那里抢到的,他们仅仅是非法购买了武器而已。”
“你是……”王国军队长正疑虑着,就被唐掏出的腰牌闪了一下眼,立刻毕恭毕敬起来。“啊!原来你就是神使大人!幸会!既然您这么说了,我们就不定他这个罪名了。”
“好。”
“喂神使大人!您不能这样!”脸上带伤的、壮牛骑士团的团长急忙喊道,“是您鼓励我们对付盗匪团,把盔甲发给我们的!”
“对对对,我是看他们既然来了不如出出力。所以请你们没收他们的装备,批评教育一下就把他们放了吧。”
“啊这……好吧。”王国军队长无奈地点点头。
“真是的!”即将被押走的白云骑士团团长嘴里还在嘟囔着,“为什么一直不让我们民间组织武装啊……比你们神圣堡垒征兵有效率多了,还得事事听你们指挥!为你们义务劳动!”
“别废话!”队长不耐烦地训斥他道,“你也是当过兵的人,怎么不明事理!国家的力量得集中起来,对付魔军和匪徒不能靠你们这些散兵游勇!”
“我看未必……”壮马骑士团的团长同样嘀咕着,但还是被士兵推着后背带走了。
“啊那个,请放过我们啊!”这时候一个长老打扮的人也被押了出来,拜倒在地上,“我们都是些被迫拿起武器自卫的第三公社村民!我们并没有铁制兵器!”
“是啊!盗匪团对我们杀人越货的,我们反抗一下都不行吗!”
“您是百特村的村长百特聪吧?”这时候一名穿着绿色亚麻外套,左肩上印着个带圈“公”字的年轻人走过来,“啊队长!他的确是我们公社的一名村长,上周我在公社大会上还见过他!这些人肯定是被逼无奈才自卫的平民,我认为您不应该追究他们!”
“这个嘛……”王国军队长为难起来,忽然视线被不远处的一个人吸引住,那人点了点头,他便连忙说道:“那就这样吧!把村民们都放了!”
“谢谢啊!”遍体鳞伤的人们欢天喜地地各自回家了,“太好了,盗匪团终于完蛋了!”
“您请自便,我先行告退。”王国军队长对着两个方向欠了欠腰,便带着士兵们押送一众犯人离开了。
我走到唐的身边,他也在注视着逐渐向他走过来的那个男人。
只见这人乱发披肩,胡子拉碴,眼袋略黑,两颊微红,浑身散发着一股酒气。他挺拔的五官看上去不超过四十岁,但额头的皱纹与微霜的鬓角似乎又在宣告着不同的事实。他的眉宇间隐约还有一股英气,但眼神里已全然是颓废之色。他的身材不如唐高大,但应该也在一米八三以上,他走过来也像一尊移动的铁塔,但风一吹似乎又如残烛。
他把手插在棕色羊毛风衣的兜里,就这样三步一摇晃地走到我们面前,两只无神的眼睛注视着唐。
“您总算来了,弗格特先生。”唐淡淡地说道,“作为团练使这时候也应该来了。”
“……嗯!”被称为团练使弗格特的人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阵干涩的笑,“我总算也是个有名有实的团练使了!”
“你以前不是吗?”
“以前!”弗格特长吁了一口气,“以前我就是贵族们的一条狗——”
“你本来是最年轻的队长。”唐此时带着惋惜的语调说道,“如果你没碰上克家他们……”
“如果他们没有看中我,那我可能也不会成为最年轻的军士长和将军了。”中年男人苦笑着说,“更不一定会被选中,成为这第三公社的团练使。”
“但是你早已经摆脱他们了不是吗?”唐盯着他的眼睛,“虽然三十年前他们可以把势力遍布于军中,把手伸到地方,但是等你当上团练使的时候,他们已经使唤不动你了,不对吗?又何必说自己是狗呢?”
“哼哼……”弗格特鼓着红红的脸颊笑着,“那又怎么样?一日是狗,终身也是狗。我是被他们扶植过来的,不是依靠自己的才能脱颖而出的。我深以为耻——”最后这几个字,他是直着眼说出来的。
“他们的钉子已经没有了,盗匪团已经结束了,你可以自由做你的团练使了。”唐叹了一口气说道,“别把自己荒废了,你才57岁,还是大有可为的时候!”
“没什么可为的啦!”弗格特又笑了一会儿,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来,“神使大人抽吗?”
“不。”唐盯了他一会儿,摇头叹息道,“看来神不应该赐给你们这个世界烟跟酒的。你把自己都给毁了。”
“……要是真没有这些东西,我可能早就毁了。”说着,弗格特把点着的烟含在嘴里,吐了两个烟圈后,转身做了个告别的手势,“算啦,反正我的葬礼上,还是会有很多人来就是了。”他迈开蹒跚又宽大的脚步,还是像来的时候那样,晃晃悠悠地走了。
“他本来是个天才。”等我走到唐身边的时候,他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正好自言自语地说出这句话。“他自己把自己给放弃了。”
“……为什么他要放弃自己?”
“一开始越辉煌的人,心里就越傲气,就越是难以忍受憋屈。唉……执着害了他们。”
“……他未来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三年后的一个夜里,死于肺癌罢了。他本来可以活得更久,远超王国人的平均寿命。”
“……”
突然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又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尖叫!我和唐急忙转过头,原来是押送罗伯斯的队伍出乱子了。
“啊啊啊!!!”我们赶到那里,发现罗伯斯正滚在地上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衣服,两只眼睛肿成了血泡,鼻子里、耳朵里,也流下黑血来!
“难道是?”见到这似曾相识的情景,我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毒”这个字。唐上前一步,像对伊扎克那样如法炮制,一个挥手,便解除了盗匪团首领的剧烈痛苦。
“谢谢神使,谢谢神使!”罗伯斯跪起来,不停地给唐叩着头。
“行了!”唐喝止他,问道:“你怎么中毒的?”
“我……”罗伯斯愣了一会儿,哭丧着脸说:“我也不知道啊!”
“你有没有接受过别人的什么东西?”
“东西……”罗伯斯使劲回忆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咬牙切齿地说道,“啊!是信,是那封克丰给我的信!他们在笔墨中下了毒!”
“克丰大人?”正好赶过来的王国军队长听到这一句大吃一惊,连忙骂道:“你这个贼种瞎说什么!竟敢污蔑贵族!”
“我污蔑什么!”罗伯斯不忿地从地上爬起来,毫不示弱地反骂道:“你说我是贼种!谁知道你是不是下一个贼种!”
“你说什么!”
唐抬手阻止了正要用刀柄砸罗伯斯的队长,俯下身子盯着他,问:“你为什么说队长有可能做贼?”
“因为……我原来也是名队长。”罗伯斯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忽然又补充道:“不!是准队长!我当时是最年轻的班长,很有希望提拔为队长!”
“原来你也是个逃兵……”那队长鄙夷地说道,“呸!你以为当上班长就能当队长?你这种人真算是……”
“你知道什么!”罗伯斯激动地喊道,“我本来也是个无所畏惧的人!一个光荣的战士!曾经……我也以为死亡并不可怕,逃避才是可怕!我也曾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奋勇杀敌!可是!”
“可是什么?”那队长质问道。“说啊!”
“唉!”罗伯斯捶了一下大腿,说:“你知道七年前的‘刺刀’战役吗?”
“……知道,不是因为后勤跟不上而失败了吗?我那时还只是个班长,不清楚细节。”
“哼,屁的后勤跟不上!根本就是实力跟不上!硬是把一大批优秀的士兵集中到一起去送死,说要把魔军的战线撕开一个口子,可是又不肯配备强力的圣堂卫士作为前锋!你知道为什么?就是为了让他贵族的某个子弟,在战场上显显风光!那小子说,如果让圣堂卫士冲在最前面,那最酷的肯定是他们!就没有他表演的份了!可是他又怕死,又怕不成功,于是让我们这些血肉之躯在前面抵挡敌人,他自己在中军指挥……哼!这事不知道蒙巴顿那老东西临死前还记着没有!他对贵族唯唯诺诺,又不敢承担责任!”
“你!”
“这事不是蒙巴顿安排的。”唐这时候插话道,“他当时只是让那名贵族子弟负责支援任务,并且给他配备了圣堂卫士作为前锋,只是他自己胡作非为罢了。你们战场上的通讯协作体系不发达,就去实施那样冒险的进攻战略,这才是蒙巴顿的责任。要真的打那样的仗,除非使用国王的【君之镜】再加上教宗的【千里传音】指挥,就像【英雄桥战役】那样的配置才行。但即便是那样,战果也很难保留……”
“所以说还是他蒙巴顿的锅!”罗伯斯骂骂咧咧地说道,“这老糊涂TM就是越打越糊涂!”
“你少在这儿废话了!”王国军的队长嚷道,“就算按你说的,刺刀战役打败了,和你做逃兵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不战死在战场上!”
“哼,我是没战死,可我爹妈战死了!”罗伯斯说着,突然把手伸向自己草丛一般的脸,用力一揭,竟然把所有的胡子像胶布一样撕了下来,“你以为我很老吗?其实我今年才21岁!七年前,我的父母都是队长,我14岁也当了班长!可他们都战死了!被腐败的军队指挥体系给害死了!”
“一年就成为班长……”那队长难以置信地说着,“你,你唬谁呢!你那时还是小毛蛋子吧!”
“你们团练使是15岁成为班长的。”唐这时转向他说道,“看来这个小子更有天赋啊!”
“啊,这……”
“不过,”唐这时又转向罗伯斯说道,“虽然你说腐败的军队指挥体系害死了你父母,但你之前是不是也准备丢下自己的盗贼兄弟们一个人逃跑啊?”
“啊——”罗伯斯仿佛被击中要害,不能言语了。
“还有,你那么痛恨贵族子弟为所欲为,为什么还接受他们的资助,愿意做他们安插在第三公社的一枚钉子?”
“我——”
“神使大人,这是真的吗!”那队长也被吓了一跳,冷汗直流,“难道这事真跟克家有关系?”
“哼!我只等着吃生菜,剩下的你们回去自己调查吧。”唐摆着手离开了,“别查出个造反割据的企图来!”
众人面面相觑。
此时,在王宫的密室里,女王也早已对贵族们的劣行展开调查了。宫廷医师小心翼翼地化验着伊扎克用飞鹰送回来的那瓶毒素,不久便向安洁露报告了结论。
“陛下!这毒药果然与七十年前毒死安雄老爷的毒有许多相似之处!只不过这两种毒都各自含有三十八种成分,其中十种是一模一样的,但另外二十八种已经完全不同了!”
“……哼!”安洁露阴沉的眉宇锁着深深的愤怒。“一个贵族子弟,英雄骑士的后代!整天却在钻研如何配制更猛烈的毒药!真是有辱英雄之名!!!”
“姐姐,想必他们也会对罗伯斯这样的人下毒。”站在她身旁的安琳说道,“这次抓捕盗贼团,恐怕不会得到更有力的证据。”
见安洁露没有回应,她只好改口道,“陛下,您怎么看?”
“……神使大人不是已经去了吗?”安洁露沉默了片刻说道,“既然他们先提出要求,又主动帮我们解决问题,看来是上天要帮助我们处理这些不肖的贵族。我们只管静候佳音。”
“但愿如此。”安琳叹了口气说道,“神使大人所说的那两名在王都公园协助投毒的人,我们在贵族和教会的花名录里都没有查到。看来,他们可能是利用来王都开会的团练使们的随从投的毒。”
“也有可能是财政大臣。”女王沉着脸说,“虽然他本人只是酗酒贪杯,还没做出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但他喝酒时随便交的那些狐朋狗友就不一定了,得好好查查。”
“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牵动太多,一次性调查一小批人就好。”刚说完这句话的安琳,忽然担心身边之人又不会回应自己,连忙又补充了一句道,“啊,我是指建议,您作为国王可以分开查他们。”
“嗯……”
安洁露走出密室,透过二楼卧室的窗户凝望着湛蓝的天空。那里正好可以看见火红的太阳和三团较大的白云。但在女王眼里,那些云里已经至少有一朵变成了必须抹去的黑色。
当然,魔界的云本来就是黑色的,只不过是泛红的黑,几乎和天空的颜色一样,以至于当年那批第一次打通兄弟之桥的人类英雄们,到了魔界还以为那里本来没有云。
只不过,自从大魔王拉伯林斯死后,新分裂出去的两位恶魔统领,总想摆脱原来给人家打工的影子,弄出点自己的天地来。对于【屠夫】班尔吉来说,地下岩浆澡堂就是个不错的点子,再配点人心午餐。对于【公爵】别西卜而言,他更喜欢听觉的改观,用音乐来表达一种忧郁的蓝色。
当别西卜斜倚在他的青石宝座上(材料从东帝国交易而来),用长长的、挫刀一般的指甲制作着自己今天的第4个人骨小雕像之时,他的那支刚刚学会使用人类乐器的恶魔乐队正为他演奏着类似于莫扎特安魂曲的凄婉小调。这些都是他们从东帝国学来的,那里一切都发展得很快,有许多东西颇让他们的主子——这位素以魔军【智将】和【绅士】自夸的恶魔公爵欣赏。
当然,他真正最看重东帝国的还不是这些。他要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件东西,一件足以让他称霸魔界的武器。
“拉伯林斯那家伙就是不懂风雅。”别西卜雕好了那第四个雕像,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自己的手下说道:“他做魔界的皇帝我没意见,只是他不懂得如何更好地利用人类。只是把人类作为食物和玩具,那有什么意思呢?不如一开始就把他们全部圈养起来,那些没用的就作为食物,能干的就作为奴隶,至于那些具有艺术细胞的嘛……哈哈,可以跟着我学雕塑。”
他这样说着,用余光看向自己的乐队和附近的其他手下们,他们急忙点点头。
“当然,还有一些人是特别会做交易的,甚至不惜出卖他们的同胞。”别西卜把玩了一会儿那雕像,就把它放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这也是从东帝国交易来的)。“这些人也可以留着,他们知道如何榨干自己同胞的潜力,为我们提供更有趣的东西。”
说着,他靠在宝座上翘起了二郎腿,再次用余光瞥向那些手下们。
他们又急忙点了点头,当然,也没有敢耽误手中正在做的事情。
“可惜啊,拉伯林斯不懂这个道理,班尔吉也不懂这个道理,他们都是些粗鲁的人,还异乎寻常地固执。所以,我要是在他们手底下做臣子,那肯定是没法实现这样美好的世界了。”
这次他没有去看,他的手下们已经抢先地点起头来。
“所以啊——”优雅的恶魔公爵,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狰狞,他一挥手便将桌上的四个翅膀造型上带着锐利尖角的雕像全部投掷出去,正好命中三百米外被赤色荆棘绑在漆黑石柱上的四名恶魔队长的眉心。这四人中有一名是之前刺杀任务失败的三名恶魔的父亲,另外三名则是别西卜不久前亲自从东帝国抓回来的、班尔吉派去破坏他雄图大业的特工。他们四人全部都被恶魔公爵优雅地一击毙命,除了表情以外。
“不能让这些废物杂碎破坏了我们美好的计划。”恶魔公爵把沾上灰尘的手往自身华贵的红色晚礼服上蹭了蹭后,若无其事地说完了这句话。
被吓傻的恶魔乐队愣了片刻,赶紧开始重新演奏,这次他们决定选用吉利点的、更能使人平静下来的曲子。想来想去,队长们把那些协奏的乐器都丢掉了,只留下一名小提琴手。他开始演奏舒缓而悠扬的曲调,这首曲子如果在唐或莉莉薇的母世界,一听就会被人认作《卡农》,但在这里它变了一些细节并且也不叫这个名字。理由很简单,《重逢之剑》的制作组认为这样就可以节省一些经费,不必特地再去找原创作曲。
随着平静人心的D大调的响起,恶魔公爵也渐渐平复了他的情绪。他急什么呢?他现在只需要等待,等待东帝国那边把那样他需要的东西完成就行了。
借助——那样秘密道具。
然而在另一边,东南魔界的统治者班尔吉可谓是暴跳如雷了。他的手下死亡的第一时间就通过血咒感应通知了他,让他不停地喊着自己对手的名字,抓着自己头上的尖角,好像要把它们生生拔下来一样。
当然,在最终平复下来以后,他也想出了自己的新计划。
“你的计划是什么呢?”在第七公社的招待所里,我一边嚼着牛排,一边问着唐接下来的打算。“为什么我们特地要来第七公社吃午餐呢?”
“我们是时候给伊扎克兑现救出安娜的承诺了。”唐用叉子卷着意面样的食物往嘴里送,“不过得等芙蕾雅埋葬完她的老师才行。”
“……他们就在这里吗?”
“不,奇里格是三贵族之一的奇家血脉,自然从生到死都在王都。这个第七公社,是芙蕾雅的故乡啦。”
“她的故乡……意思是她待会儿会回到这里来?”
“嗯。她埋葬了自己的老师,心里肯定多多少少有些波动,会找自己的养母来诉苦的。”
“养母是指?”
“因为她是个孤儿啦。”唐漫不经心地说着这些事情,还不时停下来夸赞着啤酒的清冽。“芙蕾雅3岁的时候,她父母战死在了神圣堡垒前线,祖母也悲伤过度去世了。本来她会被送到公社普通的孤儿院去,但却在那时候突然觉醒了强大的圣灵力天赋。所以,圣堂教会收养了她,决定把她培养为一名出色的圣堂卫士。”
“原来如此……”我感到既可怜,又欣慰。“那他们的目的可以说是实现了!”
“嗯……确实。她16岁就成为中阶圣堂卫士了,21岁升为高阶,23岁封作传奇,从没有人像她这么快过。而且在此之前,她在最好的第一公社中小学,也常常拿第一名的成绩,可以说是‘别人家的孩子’的完美模板了。”
“所以你要破坏这份完美吗?”我放下刀叉,冷冷地问道。
“嗯?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你时常给我一种见不得别人好的感觉。”
“冤枉!”唐夸张地把双手都举起来!“这都是游戏原作……”
“都是游戏原作设计对吧!”我抢在他面前说道,“完全不关你这个【再造的上帝】的责任对吧?”
“这个嘛……芙蕾雅的结局也没有什么不好嘛。”唐放下手,继续吃着意面。“虽然因为我的失误,提前在DLC前就让她的CP没了。”
“啊!?”我吓得站起来,“她的CP是谁?”
“那个……”这时候从招待所餐厅门外小心翼翼地探过来一张惶恐的脸说道,“请问两位神使大人有什么需要吗?”
“没什么。”唐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小费。”
“啊不!我是公务员啊!我们这里是招待所餐厅啊!”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
“还是算了吧?”
“那就算了吧。”
“啊?哦……”那个脑袋只好沮丧地缩回门外去。
“你这人怎么不讲信用啊?”我埋怨地盯着唐道,“连说给人小费都要反悔!”
“抱歉!”不料唐十分不好意思地合起手掌说道,“我才想起来我没钱。”
“哈?你作为上帝变出几个钱来不就行了吗?”
“不行,凭空增加货币,会通货膨胀的。”
“你还管这种事情啊?”
“我的子民,不能随便给他们添麻烦。”
“哼!”我拍着桌子站起来,“你添的麻烦还少吗?算了,你倒是说说芙蕾雅的CP到底是谁啊!”
“这个……就是奇里格啊。”
“哈?!他们不是师生……”
“师生恋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唐不以为然地瞪了我一眼说道,“她是16岁就遇见奇里格的,17岁开始接受他的教导,四五年后才单飞。那中间正是少女的青春恋爱之心萌动的时候,只是奇里格本人曾发誓‘魔军不除誓不成家’,再加上教会的文化基调,对芙蕾雅的培养过程中也没有引导她恋爱的元素,所以两人始终不能牵线。”
这!我都替他们感到不甘心了……
“那然后呢?”我用拳头敲着桌子问,“他们后来发展得怎么样了?”
“后来芙蕾雅上前线,奇里格受命出去探索未知风暴了啊。”唐摊着手说道,“到游戏的本体结局他们也没有重逢,可能是DLC或续作的内容吧。不过游戏公司破产了说什么都是白搭。”
“可恶!”我拍着桌子不悦地说,“这些游戏公司就只知道圈钱,故事都不给人做完整的,挖坑不填!我真没想到我自己居然是被这帮人做出来的……”
“哎,你们可不是一个公司做的啊!”唐连忙说道,“这里面是有版权问题的。而且这两个公司要是真会圈钱,也不至于倒闭了!”
“哼……反正我觉得游戏制作人都这副德性,玩家也是!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烦恼上……”我盯着唐说道,“你尤其是这样!”
“呃呃呃,跑题了啊,咱们还是接着说奇里格和芙蕾雅吧。”
“奇里格都死了,还说什么!”
“又不是我非让他死的,我已经通过【神谕】告诉他们不要去探索未知风暴,只是库露露并没有给他设定保护机制吧,这个是我没想到的。”唐摸了摸后脑勺,“说实话,这种因再造人物的自主性而背离原作剧情的情况,我也是很头疼的。”
“那!既然游戏原作没让他死,你好歹让他活过来啊!”我上前一步,揪住唐的领子说道,“让他和芙蕾雅在一起!幸福美满!”
“那就有点麻烦了……”不料唐突然又不怀好意地盯着我说道,“因为游戏原作基本没有他们的恋爱剧情,而我又没谈过恋爱,所以如果你能让我试试的话,我就会做了……”
“别趁机揩油!”我大吼一声,一拳打在唐的脸上,他顿时鼻子出血,眼睛肿起来,嘴里却还在叫着:“打得好!”
“我给你开个油酱铺!”说着我又是一拳,打在他的眉间,直打得眼棱崩裂、乌珠迸出。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的唐,一声不吭地脸朝下趴在了意面的盘子上。
“你以为装死有用!”我再度提起小拳头,要往他后脑勺打去,“我这两拳是为奇里格和芙蕾雅打的,再来要为伊扎克和安娜打一拳!”
“且慢。”不料这时候唐突然完好无损地抬起头来,用两根手指就接住了我这一击。“你要是在这儿把我给打死了,那伊扎克就真的救不出安娜了。”
“哼,你死了我帮他们去救!我用真爱魔力把大魔国给劈开!”
“你不行。”唐摇了摇手指说道,“且不说你赢不了三大将军的联手,安娜作为人质还在人家手里,随时都会被撕票。你从大门直接一路光明正大地杀过去,不到魔都安娜就嗝屁了。”
“那你说怎么办!”
“这个我自有办法。”唐说着站起来,用餐桌上的抽纸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嘴和手,道:“我们该走了,芙蕾雅已经和她的养母叙完旧了,伊扎克接下来肯定要找我们了。”
“哎,这么快吗!”
“天上一天,凡间一年!”唐说着不明所以的话,突然又用手按住我的肩膀。“走喽!”
我们瞬移到了一座黑漆白纹的小教堂的正门前,看见伊扎克正抱着胳膊靠墙站着。他秀气又不失英武的眉宇之间凝聚着愁云,他低着头肯定是在想心事。是安娜的事吧?
“哎,神使大人!”伊扎克被我们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好像被闪电击中,又好像搁浅的鱼儿突然被泼了水。总之他脸上一瞬间出现了惊喜的光彩,但却又很快暗淡下去。
“你在想什么呢?”唐问道。
“啊……是挺难过的事情吧。”伊扎克罕见地、头也不抬地对唐说道,“没想到芙蕾雅前辈惦记了这么久的人,重逢之时竟然是这副模样。人都以为自己能够实现心愿,与自己的亲人完好无损地重逢。可期待之后,竟然就是深深的失落和悲伤。”
“你和安娜不会如此。”唐说,“西王国和东王国的人民也不会如此。”
“但愿如此吧……”伊扎克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
突然在这时,教堂的正门打开了,芙蕾雅和一位身着黑白色修女服的老奶奶,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哎!芙蕾雅……”我吃了一惊,“你,没关系吗?”
“神使大人?”芙蕾雅惊奇地看了看我和唐,脸上又出现了往常那种自信与温柔兼具的笑容,只是她的眼睛里,我总觉得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伤在。她点点头,向自己身边的那位老奶奶介绍道:“妈,这两位就是神使!”
“哦。”那位看上去就很慈祥的修女奶奶忙向我们行了个按肩礼,“荣幸,荣幸!”
“荣幸,荣幸!”不料唐也弯着腰回了礼,这让我们都十分惊讶。不过我还是赶紧反应过来,也如法炮制,连伊扎克也赶紧加入了进来。
客套寒暄之后,我看芙蕾雅还是没有主动提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芙蕾雅,你真的已经……把你的老师……”
芙蕾雅嘴角的笑容消失了片刻,但很快又回来了。她点着头说道:“我已经把前辈送回王都了,只是奇家要自己办安葬的事,因为他是贵族的成员……”
“他们家里的人一定很难过吧?”我摸着胸口,仿佛自己也已经感受到了这种难过。“好多年没见的亲人,竟然是以这样的形式回来……”
“其实,”芙蕾雅美丽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丝难堪,“他们好像并不是特别难过。”她长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因为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了吧。”
“是吗……”
“表面上不难过,心里却未必。”这时那位修女奶奶却轻轻地说道,“请容我说两句,神使大人。芙蕾雅其实也是……这个样子。”
芙蕾雅低下了头,但微笑的表情并没有变,只是眨眼快了些。
“嗯。”我点点头说道,“我看出来了。”
“她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从小就经历了很多不容易。”修女奶奶继续说着,眼睛里也出现了几分不忍。“相信神使大人也是知道的,她因为从小觉醒了圣灵力,才被教会收养,但是不久之后,又检测不到灵力了,这让教会一度产生了弃养她的打算。”
“怎么可以这样!”我忍不住叫道,“这也太没人性……”
“莉莉薇。”唐这时拍着我的肩膀轻声说道,“不要在老人家面前突然这样大声说话。”
“哦,对不起。”看到有被微微吓到的老奶奶,我内疚地低下了头,连忙道歉。
“哦,没关系。”老奶奶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是惊喜啊,惊喜神使大人竟是这样的人?”
“啊?是怎样的人。”
“也是和我们一样有着人性和同情心的,果然我这辈子的信仰没有错。”老奶奶又闭上眼睛,朝天行了个按肩礼,一脸虔诚和幸福的样子。“我想神也是这样。”
我看到唐脸上的肌肉略微抽动了几下,有那么几秒钟,他的眼神左顾右看了一会儿。
“啊,神也一定是这样的。”我心里不悦,但没有说出来,急忙导回正题道:“那!后来怎么样了呢?她被弃养了吗?”
“哈哈,被神使大人这样说好像又回到了小孩子的时代……”我听到芙蕾雅害羞地笑着。
“没有了,最后好不容易让她留下来,说再观察观察。”修女奶奶叹了口气,“不过那时候没有给她准备很好的待遇了,因为不觉得她能成为圣堂卫士。总之,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
“那……是从她几岁的时候开始的?”
“5岁。我注意到她的时候,是在她8岁。那时候她一个人在教堂后厨烧水,不小心点着了自己的手,还打翻了水壶,溅到自己的右腿上。”她说这些话时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握住芙蕾雅包着绷带的右手,那绷带一直延伸到几乎整个右半边身体。“唉,虽然用圣灵术给她治好了,但伤疤却留下了。而且……”说着,她抬起头,脸色忧郁地看着芙蕾雅的脸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丫头,你还疼吗?”
“不疼了,妈妈。”芙蕾雅笑着摇头,“早就不疼了。”
“请你们原谅!”修女奶奶又笑了,“在神使面前说些真心话,有些语无伦次。我只是想让主也知道我心里的一些想法,一些当时只有芙蕾雅她才感受到的东西。”
“嗯,我明白。”唐点了点头说道,“神是能听见的。”
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难道那么久的伤痛,现在还会保留着?距离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21年了吗?
“嗯。”修女奶奶欣慰地点点头,“总算自那之后,我亲自照顾了她一些时间,她学东西也很快,不久就再度觉醒了圣灵力,被转入最好的学校接受教育了。我想,这也是神的慈悲,和她父母的在天之灵在保佑,让她没有一直按照原来的人生道路走下去。”
“她是被选中的人。”唐又点着头说道,“她会完成自己伟大的使命。”
“真的吗!小雅,你要继续勇敢和坚强下去啊!”芙蕾雅的养母激动得又说了一句让我不理解的话。
这个时候不应该说“这是你的福气,这是你的造化”之类的吗?以前我老家的亲戚总好这么说……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游戏制作公司和我个人的恶趣味请你打倒魔军”这种使命,好像也的确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嗯,我会的,母亲。”芙蕾雅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并握住养母的手。“请您多保重!”
两人拥抱在了一起,互相拍着背。
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放心啦,芙蕾雅她又不会死……
“可是奇里格不就已经死了吗?”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可怕的念头,
所以她们因此认定前方的道路很危险?
“喂!”我连忙悄悄问唐道,“芙蕾雅不是主角吗?她在故事的结局是……”
“嗯?她没死啊。”唐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意图,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不是说过本来她还可能有DLC剧情吗?”
“呼,那就好。”我摸着心口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这对依依分别的母女忽然想笑。哈哈,放心啦,真的不会死,你们不用这个样子啦……到时候还会帮你们把奇里格也复活呢!
“那就这样子吧。”唐这时对那修女奶奶又施了个按肩礼:“多保重,我们都是神的子民。”
“我们都是神的子民。”在场众人都作了告别。
“伊扎克,是时候了。”修女奶奶重新回到教堂里之后,唐忽然走到年轻的圣堂卫士面前说道,“是时候兑现承诺了。”
“啊,承诺……”伊扎克愣了两秒,原本忧郁着的脸渐渐明朗起来,仿佛拨云见日。“神使大人您说是!”他激动地握着拳头。“安娜……”
“唰。”唐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我们四个人立刻都被瞬间转移了。
“安娜!”转移到目的地的伊扎克迫不及待地喊了出来。然而眼前却是……
“房子?”我眨了眨眼睛,又抬头看看天空,魔界的天空不是红的吗?而且这里有这么多木头民居,还有猪叫的声音,肯定不是关押安娜的魔界吧?
“神使大人,这是?”伊扎克急忙回头看唐,唐却皱着眉头说道:“你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伊扎克不情愿地重新把目光投到我们眼前这座完全用原木搭成的小屋、还有它旁边附属的那个猪圈上。仅两秒钟之后,他就瞪大眼睛,惊讶地说道:
“我家!?”
正在这时,一名穿着白色亚麻衣裳、头包青巾的中年妇女,端着一盆黄澄澄、面糊一样的东西走了过来,她一开始没有看到我们,只顾把那盆里的东西望猪圈里倒。听起来圈子里的猪不少,都发出很兴奋的声音。
“妈妈?”
听到伊扎克的这声惊呼,那妇人才抬头来看到我们,也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克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几位是……”
伊扎克回头看了看唐,一脸迷惑地问道:“神使大人,这是?”
“你得做个告别。”唐严肃地说道,“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你应该跟他们说一声。”
“这……”
伊扎克愣了一会儿,脸也阴沉下来。他点点说道:“好吧!”
他走过去,把正在好奇地看向我们的母亲拉到一边寒暄。我悄悄问唐:
“为什么你要他也来个告别仪式啊?”
“这样才有英雄出征的感觉。”
“哈?这也是游戏原剧情设定的吗?”
“对啊!不过现在既然他想提前去魔都,那就只能手动触发这个剧情了。”
“你真是闲得发慌!”
这时,伊扎克的母亲握着儿子的手对我们说道,“啊,原来两位是神使啊,请到家里坐坐吧!还有芙蕾雅小姐也请来吧……”
“妈,这个时候应该行按肩礼!”伊扎克急忙提醒她道。
“什么按肩礼?”
“就是这样!把手放在左肩膀上!”
“哦……”妇人学着儿子的动作,手却怎么也放不对,不是握着拳就是五指歪到了脖子上。她扭头笑着对我们说:“哎呀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学不会教会的这个什么仪式……每次都做不是挺麻烦吗?”
“哎呀妈!不能……”
“没关系啦!”我连忙摆着双手说道:“不会做就算了……”
“嗯?”唐、伊扎克和芙蕾雅一致向我投来质疑的目光,我感觉好像被一圈人包围了。
可恶啊!唐你这家伙把这些繁文缛节都取消掉好不好!
“神的威严是不能亵渎的。”唐严肃地说了这几个字,忽然又换了和蔼的语气,“但是这样一位优秀圣堂卫士的母亲,怎么会亵渎神呢?老人家不方便抬手,可以这样。”说着,他把左手的大拇指握在右手手心里,给伊扎克的母亲演示着,“以后45岁以上,或者身体不舒服、有残疾的人,可以用这个【握指礼】来代替。”
“哎,这个好学啊!”妇人高兴地连做了两个所谓的【握指礼】,回头对伊扎克说:“你看人家神使大人!多体贴人!那像你这么不知变通!”
“我……”
嗨!阿姨您别被他骗了,这肯定又是他临时编出来的玩意儿!为的就是捉弄我们!
“神使大人,以后真的可以这样做吗?”芙蕾雅探头过来问道,“安琳教宗大人她知道吗?”
“她会知道的,你们回来告诉她就行了。”
“啊,好吧……”
“哎呀!都别在外面站着了!”这时伊扎克的母亲又热情地说道,“到屋里来坐坐吧,家里有热水,有鸡蛋,还有面包……”
“妈,爸去哪了?”伊扎克这时候问道。
“哎呀他在……”
“哎!”这时候我们看到一位衣着朴素、头发灰白的老人,正推开院落的矮门走进来。“伊扎克?你回来了?!”
“爸,您去哪了?”伊扎克这时赶忙迎上去。
“哦,我刚才去了新房子一趟。”身材瘦削,一脸沧桑的老人说道,“新房子现在装修得不错了,你可以去看看。哎,这两位是?”
“这是两位神使大人!”
“神使?”老人疑惑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忙把手放在自己的肩上弯腰:“您好您好!我是伊扎凯,是这孩子的父亲!”
“您好。”我和唐一起弯着腰,唐还特地介绍了一下芙蕾雅:“这位是传奇圣堂卫士芙蕾雅,是伊扎克的前辈。”
“哦!这个我知道!”老人略显兴奋地说道,“传奇卫士!我们克儿还得多多请您指教啊~”
“哪里,哪里。”
“你怎么回事啊?”这时老人走到妇人面前埋怨道,“这贵客都来了你就让人家都站门外?这真是的……”
“不是,他们从天上掉下来的!”他的妻子争辩道,“我没看见他们就来了,正说让他们进去呢……”
我偷偷观察着这对年龄明显有些差距的夫妻:男人是宽方脸,头发灰白、皱纹满脸但精神矍铄。眼角的古铜色皮肤虽然已经干瘪松弛了,眉毛也疏散了,但无论处于什么表情下,眼神里都保持着一种和儿子伊扎克相近的坚定意志。他的身材不高,但不驼背,浑身的骨头看起来也很结实,无论摆臂掐腰都很有一种威风感,应该是个干练的人。
但是他的妻子从头巾边缘露出的黑发还很亮,皱纹也少许多。脸是鹅蛋脸,眼睛是杏仁目。她的眼神是略带茫然和柔弱的,对比丈夫一看就显得很没主见。作为年纪还不算太大的女性,她的身材也乏善可陈,与男人比力气也不太可能。想想她刚才喂猪的动作那么熟练,也许她是常年只在家里干一些不重的活呢?再联系她手腕上戴着的金镯子,就知道她可能不是个个性突出的人,但丈夫应该很喜爱她,只是嘴上不太温柔。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那大家都去新房子吧!”老人这时领着妻子过来说道,“新房子那环境好!伊扎克,你弟弟妹妹现在也搬到那住了,你多久没见他们了?他们都想你呢!”
“爸——”年轻的中阶圣堂卫士脸上泛红起来,扭扭捏捏又变回了那个大男孩。“家里的事就别一直往外……”
“那有啥不能说的!”这时他母亲的一瞪才让我收回了之前的想法,显出几分严厉,甚至是凶狠来。“你一年都不回家,嫌弃家里了?”仿佛是把从丈夫那受到的气撒到儿子头上了。
“妈——”
“走吧走吧。”唐这时似乎额头也渗了汗,连忙说着:“我们去那里坐坐?”
“好好好!”
伊扎克的父母热情地领着我们出了院落,在村子里走了十几分钟。这个地方与第八和第三公社的风貌都完全不同。首先这里的房子看起来就很新,虽然都是不超过五米高的小木屋,但原木的表面都很有光泽感,就算不是新砍下来的,也一定尝尝被擦拭清洁。还有些人在我们经过的时候,正在自家门前扫地,态度十分认真。他们会抬头向伊扎克父子打招呼,仿佛他们是村里很有名望的人物,但是表情是热情而不卑不亢的,眼睛里也很有生气。不像第三公社,远远望去房子就很破,或是第八公社西神镇那里,房檐结了蜘蛛网,人们干起活来也懒懒散散、没有精神的。
“哦,老凯啊!”这时候又有一人向我们的方向打着招呼,“哦!伊扎克也回来了啊!好好好!”不过寒暄过后,这名穿着棕布衬衫,左肩上印有带圈“公”字的中年男子,似乎是专门来找人商谈事情的。他把伊扎凯拉到一边,支支吾吾说着:“那个,今天老鲁他们家又闹了……你得去做做工作啊。”
“他们前天不是……”干练的老人似乎也露出了惊讶、愤怒和无奈的复杂神色,“这不是说好的……!”
“他们就觉得那本还是有问题。”公社干部模样的男人解释道,“硬说老鲁他是在部队得的病,不是回家得的。那怎么着也得弄个绿本吧?其实啊,就是付不起医药配额,在这儿搅缠呢!”
“那医药配额也不能随便给啊,你说就像老林他们家,那家里六口人,两个断腿的,那才应该发绿本,这你只是自己喝酒喝的,能让公社掏钱吗?”
“话是这样说,那闹成这样,也不能不做工作啊!我看啊,还是你去,你说话他们还是比较听。”
“……唉。”伊扎克的父亲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唐这时上前问道,“怎么不走了?”
“哦哦!”伊扎凯连忙赔笑着对我们说道,“抱歉抱歉!有点小事情……”他赶紧转头按住那公社干部的手说,“这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有贵客,回来我去跟他们说!”
公社干部无奈地点点头走了。我们继续前进,不一会儿就来到一栋崭新的大房子面前。它有点像图尔镇的那些商铺,是单层砖木结构的,但是用红色的瓦片做顶,洁白的油漆刷墙。它的窗户几乎和王宫的一样,是那种非常纯净的玻璃窗,只不过没有作遮光处理,这使得屋子里看起来亮堂堂的。我瞥了一眼离它不太远的那些其他民居,虽然也有类似构造的,但规模小得多,漆面看起来也不太新了。想必,这栋房子在整个村子里看起来也很亮眼。
“来,坐坐坐。”伊扎凯领我们走进客厅里,请我们坐到一张宽敞的棕黄色织物沙发上,并让自己的儿子提起黄木桌上的红陶壶去泡茶。我好奇地张望着屋内的一切,这里的环境比起唐带我去过的那个被风暴墙所包围的【藏身处】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宽敞些。我仿佛一瞬之间回到了自己那个现代的母世界里。
“库儿、珂儿!哥哥回来了!”伊扎凯推开紧闭着的两个房门,里面各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正坐在书桌前写什么。听到父亲的呼声,他们先后转过头来,并惊喜地从屋子里跑出来。
“哥哥!”
伊扎克连忙把他们抱在怀里。就身高就可以看出,他这个大哥和弟弟妹妹年龄至少相差十岁,这位伊扎凯先生真是老来得子啊……
不过他们兄弟姐妹看起来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哥,你总算回来了,说好给我带的大圣堂模型呢?”
“我还不是高阶卫士呢!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哥,你什么时候带我也去王都转转?那里是不是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嗯嗯!只不过很贵……”
“神使大人,怎么样?”伊扎凯坐到我们对面的凳子上,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这是我们家最好的茶了……”
“可以啊。”唐微笑着点点头。
“那就好!我是觉得这茶也不错,它有一种回甘……哎,这位神使您觉得……”
说实话,我喝不惯茶,可乐和牛奶不是很香吗?但看老人家这么热情,只好也笑着说:“挺好喝!”
“哎是吧!哈哈……”老人笑得满脸的皱纹如菊花绽放,他又把那一对小儿女拉过来给我们介绍:“神使大人,这是我另外两个子女,他们才6岁。库儿珂儿,来见过神使大人!”
“神使是什么?”不料他6岁大的儿子好奇地问道。
“就是神的使者,很尊贵很伟大的人!”
“神的使者……那比教宗大人和哥哥还伟大吗?”
“你这孩子问的!”
“没关系,没关系……”唐连忙摆手笑着,“神的伟大不能完全为人所知,人的伟大神却在看着。”
“哈哈……瞧您说的!”
之后,伊扎凯让妻子领着孩子们回去写作业了,又问了一些《圣训》上的事情,比如神是否还在关注人类,是否会帮助人类度过难关,神使此行的目的为何。对于这些问题,唐都给出了对人类而言积极的回答。屋子里的人似乎对这些答案都挺满意。
当然,我除外,因为他根本就是一通瞎编吗!不过要是说出真相,说“他其实是在玩你们什么的”,似乎又太残忍了……
“克儿,你这一直不回来,家里人都很担心你。”这时,家主的男主人终于问起了自己儿子的事情,“听说你参与了这次诺兰战役,还受了很重的伤?”伊扎凯的脸色阴沉下来,眼神里透着忧郁和担心。
“没有!”伊扎克连忙摇头道,“只是很轻的伤而已……而且,诺兰大教堂我们一定会夺回来的!”他双拳砸向自己的大腿。
“怎么,还没有夺回来?”不料老人一听更担心了,他长出了一口气,盯着光滑的地板砖不说话了。
“爸,你别担心,魔军已经撤退了!我们一定会……”
“我听说安娜公主也被抓走了?”
冷不防地,老人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对我们而言不吝于一枚重磅炸弹。
“啊?”见我们都不说话,老人看了一圈,还是把目光转回自己儿子身上,“是不是这样,伊扎克?”
“……是。”低头十几秒后,伊扎克终于艰难地说出了这个字。
“哦……”老人又长出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对我们说道:“哎,神使大人和芙蕾雅女士,你们都……吃过饭没有啊?家里有面包、牛奶、腌火腿……”
“吃过了。”唐点点头,而我和芙蕾雅则直接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哎,午餐吃过了还有晚餐嘛。来伊扎克,你跟我一块去为客人准备一下。”老人说着起身,和儿子一起走向了疑似厨房的方向。
“我……”我本来想说“不用了”,唐却用手势阻止我,还用心电感应对我说道:“你见过下午两点钟就准备晚餐的吗?”
“我又不知道现在几点!再说了,我以为他们要做宴席呢!”
“不是,是私底下去说话了!”
“啊,他们说什么啊?”
“我能听到,但不给你听,因为你嘴上没把风的,让他们知道我们偷听人类谈话就不好了。”
“什么嘛……那你自己还听着。”
过了大概十分钟时间,伊扎克和他父亲回来了,我惊讶地发现他脸上有哭过的痕迹。他一声不吭地坐回到实木茶几侧面的小板凳上,但看上去也并不完全是沮丧。那拧紧的英气眉宇间,更多涌现出来的是愤怒和决心。
“这个……不好意思啊,”伊扎凯赔笑着说道,“刚才去厨房一看,家里的东西有好多都发霉了,想找点好的都没找到,这样吧,我出去买一下食材吧?”
“不用了。”唐抬手笑着说道,“我们还有要事,晚饭也会自己解决,就不劳烦了。”
“欸~我还是去买点吧,神使来了怎能叫您空着手走?家里这些东西招待您也不够啊!”
“真的不用了,我们真的有很紧急的事情,下次有机会再来您家赴宴。”唐说着站起身来,并用眼神示意我们三人也都站起来。
“啊,请您等一下!”伊扎凯说着,示意让我们两人跟他出去一下。唐让我留下,和他出去又聊了五分多钟的时间。
“他们想说的话还真是多啊。”我坐回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喝着伊扎克泡的茶。果然,我还是喝不惯茶这种东西,要是奶茶就好了。
“伊扎克,你父亲……都跟你说了什么?”这时芙蕾雅小心翼翼问道,“方便的话能说一下吗?”
“啊……这个。”伊扎克支支吾吾地,竟然显得有点害羞。“他问……我是不是喜欢……安娜。”
“哎,他不知道吗!”我惊讶地说。
“嗯……我想爸爸他应该早猜到了。虽然我只是在家书里有所暗示,也没有说得那么明显,但我想他应该猜出……我和安娜的关系了。”
“那他也不完全是为了诺兰大教堂和王国的未来担心啊。”我忽然觉得有点感动,“父亲对儿子的感情还是有点察觉的吧?”
“啊……爸爸他一直是个挺精明的人。”伊扎克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来已经和安娜约定,要在打败魔军一名将军之后就公开关系,在打败三位将军之后就结婚。可是……”
“那你现在已经有这个能力了嘛!”我高兴地站起来,拍着伊扎克的肩膀说道,“芙蕾雅不是说你经过特训之后,已经练成独门奥义了吗?应该可以打败魔军的一名将军了。”
“可是……”
“剩下的两个就交给我们来打败!”我拍着胸脯说道,“我和唐把他们解决,你们不就能结婚了吗?”
“啊?这!”伊扎克和芙蕾雅都吃了一惊。
芙蕾雅将信将疑地问道,“唐大人不是说,人类要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魔军才行吗?”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气鼓鼓地说道,“我让他改口去对付魔军不就行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伊扎克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千年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神谕啊!”
“那又怎么样!”我抬起拳头说道,“从现在开始改不就行了吗?”
“这……”芙蕾雅和伊扎克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我,脸上似乎十分难堪,“我觉得见习神使大人您……可能还需要学习……”
“………………”
啊啊啊啊!热脸贴个冷屁股!都是唐你这家伙害的!!!
“您不用为难了,见习神使大人!”伊扎克这时忽然站起来,握着拳头坚定地说,“我感谢您的好意,但我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救出安娜,打败魔军!”
“哎,可是……”
“我已经在父亲的面前发过誓了!请您相信我现在的力量和决心,相信我们人类的力量和决心!”
“嗯。”芙蕾雅赞许地对他点着头。
呃……好吧,既然你都这么大义凛然了,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还是请您多关照我这儿子……”
“嗯,嗯。”
这时候,唐和伊扎克的父亲谈笑着进来了。伊扎凯还喊了一声:“阿芙啊,来送送神使大人和儿子他们!”
伊扎克的母亲从里屋出来了,这时候她已经把青头巾解下来,换了一根金簪子,身上的白色亚麻袍也换成了青色长裙,可以看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漂亮的人。她迈着与之前粗笨的动作截然不同的、颇有大家闺秀风范的优雅步伐朝我们走过来,轻声说道,“抱歉啊神使大人,我之前粗俗无礼了。只因为这二十年见的都是不太讲究的人……”
“哎呀别说了。”伊扎凯笑着把妻子拉过来说道,“神使大人啊,还有芙蕾雅女士,你们身上有重责大任,我们也不好挽留了。让伊扎克跟你们一起去吧,他有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时候,伊扎克的那两个弟弟妹妹也来了。
“怎么哥哥这么快就要走!”
“哥哥下次一定要把大圣堂的模型带回来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在公社小学要好好努力啊,说不定将来能当教士,或保粮官的弟子呢!”
“哦/嗯!”
“那就是这样了,爸爸、妈妈。”伊扎克走到自己的父母面前,忽然鞠了一躬,“我现在要去干那件大事了!”
“什么大事?”伊扎克的母亲迷惑地问道。
“爸爸已经知道了。”伊扎克弯着腰继续说道,“是一件无比重要,无比危险,但我又必须去做,应该去做,非做不可的事情!”
妇人惊慌起来,连忙转向自己的丈夫,但看到后者肯定地点点头,便长出了一口气。
“你去吧。”年轻圣堂卫士的母亲说道,“你应该去的地方,你下决心要去的地方,谁也阻止不了。”
“……妈妈!”
“哥哥!”这时候伊扎克的两个弟弟妹妹听到声音也从房间里跑出来了,“你要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
“你们在家要听话。”伊扎克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说道,“小库,下次一定给你带模型;小珂,下次我们全家人都会去王都玩!你们不要急,在家要听话,在学校要好好学习!说不定将来,能考上教士或保粮官的弟子!”
“哦/嗯!”
伊扎凯和他的妻子一直把我们送到伊扎村的村口,才站在这里挥手向我们告别。
“神使大人,请神让他走在光明的道路上。”老人最后终于忍不住抹着眼睛说道,“就算倒也要倒在那条路上!”
“嗯。”唐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你们了!”伊扎克的母亲啜泣着,最后摸了摸儿子的肩膀,然后突然将他一把推开。“克儿!离开家,出发吧!!!”
“嗯!!!”我能感觉到伊扎克的双眼已经完全被泪水模糊。“再见了,爸爸,妈妈!!!”
经历过这场莫名其妙的、生离死别的情景,我很是不解,没走几步就问伊扎克道:
“你爸妈就这么接受你去冒险吗?”
“啊?……哦,我已经告诉他们我的决心了啊。”
“可是……他们真的不担心你吗?”
“嗯……可能因为他们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干过吧。”伊扎克笑着,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一丝得意。“爸妈他们都是很独立,很勇敢的人。我妈妈是第四公社嫁过来的,那时候据说我爸给岳父干了很多家务活,他才同意这门婚事。”
“是这样啊……”我感叹着,“但是他们自己觉得很幸福吧!?”
“嗯……”伊扎克这时又低下了头,“据说他们婚后过得很拮据,虽然都努力参加义务劳动,但获得的日用品配额也就那么多。直到我被神选为圣堂卫士,家里才有了点起色……”说着,他又连忙抬起头来,对唐行按肩礼道:“感谢神!感谢我们的主!”
“你被选中是使命第一,权利第二的。”唐淡淡地说道,“你要为光荣而感谢,不要为了享受。”
“啊,是!抱歉!”
……等一会儿找到机会,我一定再给你脸上一拳!
“啊对了,神使大人!我们……终于要去了吧?!”伊扎克握着拳头,兴奋地喊道:“去魔都,救出安娜!”
“嗯……”唐赞许地点着头,把全息地图拉了出来,忽然,面色大变!
“怎么了?”芙蕾雅连忙问道。
“我们直接从正门去。”唐的表情凝重起来,“魔军来攻打神圣堡垒了!”
惊愕的伊扎克,咬紧牙关,握紧双拳,他抬头望着无限高远的天空。
“安娜!!!”
不久前,安娜确实也出事了。
在魔都的【埋骨之地】,三名魔军大将用赤色荆棘将西王国的公主吊在空中。他们在不时散发出红光的地面上画了一个黑色的魔法阵,并作法将【圣灵力】从美少女俘虏的身体里剥离出来,注入魔法阵中。
“啊,啊啊!!!”在巨大的痛苦中,安娜没有忘记她自己的决心。她已经识破了恶魔们想利用自己复活最终魔王的企图,就宁死也不会让他们得逞!她闭上眼睛,轻轻地对梦中的亲人和心上人说着:
“对不起,爸爸、妈妈。”
“对不起,女王陛下、教宗陛下。”
“对不起,神圣堡垒的同志们,还有……西王国的人民。”
“对不起……伊扎克。”
“永别了。”
“!!!”
沃夫首先察觉到了安娜的危险行为,连忙大喊道:“快阻止她!”
“什么?”雷帕尔德瞪着被吊在空中的安娜,发现圣灵力不断地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甚至发出了诡异的红光。“她,她要在自己体内使用爆炸型的圣灵法,她想把自己引爆!”
“可恶!”三人之中力量最强的泰格大吼一声,如地动山摇。他将全身的魔力集中起来,向安娜的身上释放过去,瞬间就压制了她身体里的圣灵力乱流!
“啊啊!”安娜强忍着痛苦,拼尽全力地使用圣灵力反扑,但是,沃夫和雷帕尔德也很快将自己的力量压了过来,她渐渐动弹不得了,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哼,你这人类婆娘!”泰格破口大骂着,“给我加速仪式!”
“不行,不妙!”沃夫此时大叫道:“快停手,她会被我们和地下涌上来的魔力乱流给夹碎!”
“哼!!!”三将军不情不愿地收回了力量,完全脱力的安娜重重地从半空中摔到地上,也只能发出一声闷哼。
“混蛋——”泰格走过去,把他粗壮锋利的后爪踏在奄奄一息的西王国公主脸上。“你这个自己寻死的人类——”
“停手泰格!”沃夫叫道,“她还不能死!”
“……哼!!!”泰格一甩披风,转身向【埋骨之地】的出口走去。
“你去哪里!”
“你的办法根本不管用!”
“这不是我的办法,而是魔神的谕旨!难道你不想复活拉伯林斯大王了吗!”
“少来这套压我!”
“你最好冷静点……泰格。”雷帕尔德这时带着调侃的语气从虎将军背后说道,“虽然你的力量是我们之中最强的,但如果你背叛拉伯林斯大王,我们这里所有人联合起来,你就绝对不是对手~”
“……哼!”
“将军!!!”这时,从外面闯进来一名恶魔队长,单膝跪地在三名魔将面前。
“……什么事?”沃夫问道。
“东线的兄弟们报告,班尔吉想跟我们谈判!”
三人面面相觑。
“他又想谈什么?”沃夫将信将疑地问道,“还想再跟我们发动联合进攻吗?”
“这个,倒不是……”
“那他想重新开战?”泰格咬着锋利的虎齿说道,“哼!这老小子果然不安好心!”
“也不是……班尔吉他们的信使说,想跟我们建立真正的和平。”恶魔队长低着头,满脸是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真正的和平!”沃夫复述着,陷入了沉思。
“什么是真正的和平?”雷帕尔德笑道,“如果不肯和我们一起臣服于即将复活的拉伯林斯大王,我们之间就不会有真正的和平!”
“这……反正他们说,希望我们能派一位将军去谈判。”
“不能去!”沃夫当机立断地说道,“我们这里只有三位将军,无论和西王国,还是和东魔界的实力平衡都是很脆弱的。如果我们意外损失一位将军,后果不敢设想!”
“你认为我们会损失?”雷帕尔德问道,“我不这么觉得!如果让我去,他们没人能捉得住我!”
“别异想天开。”沃夫严肃地说,“班尔吉的实力我们是领教过的,至少我们三人联手才能勉强与他战平。如果我们之中有任何一人孤身前往东南魔界,到人家的主场去,那无异于羊入虎口!”
“哼哼!”这时魔将中排名第二的泰格忽然笑起来,“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沃夫疑惑道。
“你说羊入虎口……”泰格冷笑着,“可惜虎就在这里。只有别人入我的口,没有第二种可能!”
“别逞强!这不是胡说八道的时候……”
“什么胡说八道!”泰格不耐烦地一挥大爪子,“沃夫,你自以为很聪明,甚至以为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我承认你之前是有点小点子,所以暂时让你做了我们的统领。可你别以为能永远骑在我头上吧?哼哼,你最近指挥的这几场战役,其实成绩也就那样!”
“你说什么?!”
“我认为这次我们应该和班尔吉谈判。”泰格洋洋得意地说着,“他已经惧怕了,惧怕大魔王真的要复活,他就只好回到他老二的位置上去。所以,他得提前讨好我们,想让我们不要太追究他这一百年来叛逆的罪过。”
“假如大魔王真的已经复活,这事确有可能。”沃夫瞪着他说道,“可现在还没有!拉伯林斯大人的复活一定要有我们三个人协力,再加上那个叫安娜的人类小丫头!如果这个时候能破坏我们的复活计划,那他一定会做的!因为他是个野心家,根本不会愿意再次屈居拉伯林斯大人之下!”
“闭嘴!”泰格咆哮了一声,又像是山摇地动。“你以为我愿意一直屈居在你的下面吗?如果现在拉伯林斯大人复活,你肯定会为自己表首功,雷帕尔德这个谄媚的家伙也肯定会支持你,那我岂不是永远要在你下面,听你使唤了!”
“哎!我怎么就成了谄媚的家伙!”雷帕尔德豹眼圆瞪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说话一直这么没礼貌呢?真是粗鲁!空有一身蛮力!”
“哼,对于我们恶魔来说,力量难道还不是一切吗!”
“你先等等。”沃夫抬起狼爪阻止他们的争吵。“泰格,你说拉伯林斯大人复活,就会导致你屈居末位。这么说……”他严厉地提高了声音。“你是和班尔吉、别西卜那些乱臣贼子一样,不想拉伯林斯大人复活了?”
周围的恶魔队长们也都把质疑的目光投到虎将军身上,迫使他不得不低头改口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如果现在复活是这个样子,因为我需要明显的功劳来证明自己。我需要亲自去谈判,去收服班尔吉!”
“我看你是找死吧!”雷帕尔德笑道,“你真的以为自己一个人能全身而退?你又没有我的速度。当多格咬住你的虎腿的时候,班尔吉会一炮打碎你的脑袋!”
“放屁!!!”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也没办法了。”沃夫见泰格不肯让步,只好叹了口气说道,“的确,你是我们之中力量最强的,对上班尔吉生还的几率也更大些。而且……”他点点头补充了一句,“你的【破林吼风】能够使在场周围的人感到晕眩和麻痹,即便是班尔吉也抵挡不住。如果他真的要对你发难,你也可以制造足够的空档来逃走。”
“嗯……”泰格满意地点着头,“你能知道我的实力,这总不算太盲目自大!”之后,他一抖披风,对那单膝跪地的恶魔队长说道,“给我多点一些精兵强将,我这就去东魔界!”
“是!”
二人出去了。
“唉。”沃夫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样子怎么能成大事呢?”
“你别那么悲观!”雷帕尔德从怀里掏出晒干的人指头,津津有味地嚼着,“反正拉伯林斯大人就要复活了,我们很快也不需要自己来做大事了。有他在,我们恶魔肯定能称霸天下!”
“话虽如此……”
“啊……”这时候,一名少女的呻吟声激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朝依旧躺在地上、长发散乱的安娜走去。
“这女人一直反抗,我们没法把仪式进行下去!”雷帕尔德抱怨道,“以后再出现刚才的状况,怎么办?”
“她没力气反抗的时候,我们的仪式也没能成功。”沃夫沉吟着,“我看,还是要把她喂饱些,养好了身体,恢复了圣灵力,这样才更可能使得仪式成功。即便她想使用完好的气力来对付我们,也绝对敌不住我们三人的联手压制,只是能恰好在魔力暴冲下保命而已。这样一来,仪式就会继续下去,直到大魔王陛下复活!”
“嗯,好像有点道理……”雷帕尔德把最后一根人指干放进嘴里,忽然感觉头疼起来:“哎呀!养这么一个人类在我们魔界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还让我专门去给她抓厨师,抢食材!……听那个叫凡迪卡的小厨师说,我们库房里的人类用食材又不够了!这可真是烦人!”
“这也是必须做的事情。”沃夫严肃地说道,“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魔王大人的复活,为了我们魔族的生存与霸业!如果食材真的没了,你什么时候就得……”
“嗷呜呜呜——!!!”
就在此时,从地面八方,在整个魔都的方圆内,甚至是整个魔界的角落里,都发出了这样凄厉的尖叫声。有一些低级恶魔,已经开始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品尝那生不如死的感觉。因为食人就是恶魔的天性,如果两周以内都吃不到人,便会发生这样惨不忍睹的状况。半个月前的诺兰战役,魔军虽然取得了战略上的胜利,但这个目标却是和捕食人类这个常规的作战目标没什么关系的,以至于有时那些低级恶魔还不得不把到手的凡人美食放下,紧急去支援与安娜和圣堂卫士们作战的同伴们。到最后,为了急匆匆地赶回东西魔界,恶魔手下们也来不及收割太多战场上的尸体。这使得他们实在怨声载道。
当然,若是真的能使大魔王大人复活,那么这一切倒也值得。毕竟他是所有低级恶魔的父亲,背叛他的事情在天性里就是做不出来的。也因为如此,当西魔界以“复活大魔王”为目标,向别西卜和班尔吉索要支援时,他们也不得不在表面上应承下来。即便一个人再厉害,也得考虑民心所向。
现在沃夫和雷帕尔德就不能不来考虑民心所向了。他们必须为手下找到点吃的。
“这正好。”沃夫说道,“你现在就带着部队进攻人类的堡垒吧,给我们,还有这个叫安娜的人类女人都带点吃的来。”
“为什么不是你去?”雷帕尔德故意说道,“每次都来支使我……你的【群狼夜宴】不是更适合大规模捕食吗?”
“我得坐镇这里!”沃夫瞪着眼睛,“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很想赶快吃到新鲜的人指头吗?还不快去!?”
“好好好……”雷帕尔德摊了摊豹爪,转身朝埋骨之地黑岩的大门外走去。沃夫则一抬手,叫来了两名恶魔队长手下。
“把这个女人放回到紧闭牢笼里去,别让她跑了!”
“是!”
昏迷中的安娜被恶魔队长们粗暴地扛在肩上,再次送回了那个狭窄无比的荆棘小笼子里。
凡迪卡一见她如此,当然心痛得不得了。他把自己的破衣服撕下来一块布当毛巾,试图把手伸过荆棘栅栏之间的缝隙,为安娜擦拭着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即便手背和手腕几次被荆棘划出血口子,他也强咬着牙忍着。
“公主,你快醒醒啊!”他一开始是轻声的呼唤,后来是大声,但是都无济于事。安娜太虚弱了,呆在这个魔鬼的地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她的生命力,尤其是在得不到充足营养的情况下。凡迪卡见到这种情况,把脏兮兮的拳头握得“咯嘣”响,暗自在心里发誓:
“安娜——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之后,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便偷偷溜到一块大黑岩石的后面,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那里隐藏着的一个地道口,并跳了进去。
“你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