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圆满结束后,冒险者们陆续回家休息了,叔侄二人仍留在公会里。

旭合被会长叫到办公室谈话,小安留在了大厅里。

【只喝一点,就只多喝一点点。】趁叔叔不在,少女惬意地享用啤酒,整个人轻飘飘的。

“小妹妹,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两位柜台小姐过来逗她。

“我……我十四岁了,已经是冒险者了。”小安羞怯地低下头。

“那也要等到十六岁哦。要不告诉你叔叔,看看他怎么说?”一位柜台小姐“认真”地说。

“对……对不起,我就只喝了一点点,请不要告诉叔叔!”少女立刻焦急起来。

在酒精的作用下,少女的脸颊红彤彤的,眼角也湿润起来。尽管小安对于不太熟悉的人都比较害羞,但今天才被叔叔责备过一次,她可不想这么快就有第二次了。

“啊啦,不要介意,琼在和你开玩笑呢。”另一位柜台小姐笑容和煦:“别这么拘谨嘛,我们也见过好多次啦。”

“是呀,我非但不会告诉你叔叔,还会用魔法把你变成一个坏孩子。”琼坏笑道,“魔法就是——这个!”

只见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瓶佳酿:“SS级法术之一杯润喉,两杯解忧愁,三杯再也不回头!小妹妹要不要试试?”

另一位柜台小姐脸色微变,“琼,你是认真的吗!”

“有什么关系嘛,简。既然这孩子对酒有兴趣,那就早点让她见识下好东西。”

“琼小姐,要不我还是……”

眼见少女打起了退堂鼓,琼马上找了个空杯,然后往里头点倒了一小口:“试试呗,就一点点。”

“我……”

“没事的,就一点点。”

“咕咚。”

“怎么样?”

“感觉……”

“有点苦,不过身体好像……暖暖的。”

“要不要再来一点?”

“可……可以吗?”

望着这一幕,简捂住了脸:“琼真是个蛊惑人心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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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间比较朴素的办公室。

除了办公桌和几张椅子外,家具就只有一张圆形的小客桌。会长布卢尔·库克与旭合面对面坐着,面前各摆着只高脚杯。

他们的坐姿相当随意,没有一丝“领导面见下属”的拘束感。尤其是旭合,微眯着眼睛,一条腿平搭在另一条腿上,右手还搭着椅背。

要是别人看见了,想必会感到吃惊——会长是拯救过格格镇的恩人,也是冒险者公会的创立者,作为一名冒险者在他面前怎可如此无礼?

原因其实很简单,旭合和布卢尔是认识九年的老同事。

一切还要从格格镇的境况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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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镇,格里兰王国著名的旅游景点,以气候温和、山清水秀、风光旖旎与温泉胜地而闻名于世,近年来入选了“【格里兰境】十佳宜居城镇”。

然而,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格格镇由于严重的治安问题而备受打击。

罪魁祸首是妖兽。

小镇外面的山郊野岭盘踞着许多凶恶的妖兽,它们残暴好斗,贪婪嗜血,常常袭击过路的居民、旅客、商队,有时还会潜入镇内捕食家畜,践踏农田。

格格镇的镇民曾多次向王国高层请求武力援助,却基本徒劳无功。

原因是小镇离格里兰军队驻扎的大城市太过遥远,王国高层曾数次派遣军队来讨伐妖兽,但是狡猾的妖兽却懂得藏匿起来,等军队折返后再胡作非为。

因此,没有外地商人来格格镇做生意,也没有外地人愿意来格格镇定居,反而每年都有本地人想方设法地离开。

但在九年前,格格镇迎来了转机。

一批来自海外大陆【圣律天】的勇士,带着格里兰王国的批文前来援助,他们自称“冒险者”。

冒险者们由两位男士领头。

其中一位名叫布卢尔·库克,他不仅是卓越的法师,而且具有优秀的领导协调能力,深受部下信赖。

另一位则是沉默寡言的神秘剑士。平时总是身披黑袍,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位剑士擅长使用一种“太刀”的单手剑,以及如同怪物一般的恐怖力量——一头腿长近八米的剧毒妖蛛,三十多名冒险者联合起来都难以与之抗衡,在他面前竟然撑不过三个回合。

在两人的带领下,冒险者们成立了公会,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歼灭了上千只妖兽,并且慷慨地将这些妖兽的皮肉、骨骼廉价卖给镇民,作为公会的初始资金。

不仅如此,冒险者们还免费指导镇上的人修行灵气、武技与法术,以便镇民在遇到妖兽时能够基本的防身能力。

由于他们的义举,公会的声望水涨船高,格格镇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励志成为冒险者,甚至连镇外的年轻人都慕名而来。

在这群冒险者的活跃之下,数以万计的妖兽被消灭,格格镇长期的治安问题终于得以解决。

从此,摆脱了妖兽之害的镇民以旅游业为支柱产业,不断发展建设格格镇,使之成为享誉盛名的宜居城镇。

而来自海外的冒险者见小镇欣欣向荣,便放下心来,在镇民的欢送下陆续返回【圣律天】。

而布卢尔·库克则是在镇民的欢呼声中选择留下,并担任格格镇的公会会长。

遗憾的是,那位神秘剑士却不知去向。人们虽然惋惜没能和这位恩人道别,但也认同这般不辞而别很像他的风格。

不过,谁也不知道,这位神秘剑士早在小镇东区定居下来了。他的真实身份正是旭合。

为了不暴露身份,旭合再也没有用过太刀,同时在人前只展现出与白银级别冒险者相匹配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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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合,这次多亏你了。”

“没事。不过,你以前跟我说的公会新秀就是托鲁?”

“是啊。”布卢尔有些失望,“托鲁本可以成为公会强大的助力,如果不是他糟糕的脾气。”

“这家伙有两把刷子。”旭合淡笑道,“要不我私下给他上一课,让他知道人外有人,没准就老实点了。”

“哈哈,那就辛苦你了。”

"言归正传,你找我什么事?”

布卢尔递给旭合一个小盒子,微笑道:“听说小安在她生日那天成了冒险者,这是迟到的礼物。”

盒子并没有密封,旭合瞧了眼,顿时愣住了里面是一颗晶石,闪烁着紫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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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变强的方式有四种,修行灵气、武技、法术以及异能。

灵气能够守护脆弱的肉体,是所有人的必修课程。

武技合理地运用身体的每一分力量,武者必备。

法术可以支配自然元素,是法师的核心。

而异能则与前三者不同,它是一种沉睡在每一个人身上的独特力量,但必须通过【共鸣】来唤醒。

而进行【共鸣】仪式的必需品,便是数量稀少。有价无市的紫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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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卢尔的礼物毫无疑问正是紫晶石,并且从光芒的亮度可以断定,这颗是紫晶石中的上品。

“真舍得。”旭合惊叹道,“我印象中,连你自己都没有觉醒异能。”

“【共鸣】对天赋的要求太高了。”布卢尔轻轻摇头,“我已经失败过六次,与其再失败第七次,还不如把机会留给小安。”

“谢谢你,布卢尔。”旭合感激地笑笑,“那我替她收下了。”

“希望她的【共鸣】能够顺利。” 说着,布卢尔的笑容渐渐淡了,表情慢慢严肃起来,“旭合,小安的病怎么样了?”

这句话仿佛来自冰原的凛风,旭合的笑容骤然凝固。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两人沉默了许久。

最后旭合低下了头,左手用力捂住了上半张脸。隐约能听见牙关紧咬的声音,随后是一声叹息,他的声调变得低沉。

“你不是知道吗……她的时间,只剩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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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六岁那年,首次出现急性呼吸困难的症状,差点窒息而死,幸亏当时有【圣律天】数一数二的神医【白杰克】相助,才化险为夷。

经诊断,她的病情类似间歇性心脏病,不会影响日常生活,甚至能喝酒,剧烈运动。然而,一旦发作便无法呼吸。

即使是【白杰克】也只能控制住她的病情。一旦复发,那么她的心脏便只能坚持三年,除非得到能够彻底根治这类疾病的传说级药材——【黄金之心】。

【明明复发的可能性很小,却依然被那孩子撞上了。】布卢尔悲伤地看着旭合。

小安病情复发的时间在去年,恰好就在自己面前。那一刻,眼前的男人几乎被瞬间抽离了灵魂,在理智迫使他回归正常的同时,但那双黑色的眼睛却永远黯淡了几分——名为希望的光,悄然从瞳孔中消逝。

“今天,她的症状又发作了。”旭合回想起今天的任务,小安失败的一半原因是体力不支,另一半是那颗弱小的心脏。

“旭合,还有两年时间,还有希望!现在开始去找【黄金之心】还来得及,我可以帮你!”

“找,怎么找?”旭合自嘲,“【老爷子】,以冒险者公会总会长的名义,委托了【圣律天】的全部冒险者,花了整整九年时间,却连线索都能没找到,身处在这种穷乡僻壤的我们又能怎么样!”

“旭合……”

“其实,从小安的病复发到现在,我已经渐渐想通了,”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旭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逐渐恢复平静,但或许只是暴风雨的前奏,“这就是她的命运。最后两年时间,我会陪她走完的。”

“旭合,我以为你会是更加执着的人。”

“布卢尔,你是否听过这样的说法——‘人的命运早已在冥冥中被神所编织’?”

“我不信神。”

“但你信不信命?”

“……”

见布卢尔沉默,旭合轻声说:“有些人,生下来就决定了一生的悲哀。注定要早死的人不管怎样都活不长,命运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我试过了。”

声音很轻,却显得苍凉,仿佛荒原最后的雨落声。

布卢尔感到这个男人变得陌生,仿佛回到九年前,他们未曾相识的时候。

那时,听【老爷子】说,这位将同自己远渡重洋的同事是个“怪物”,拥有冒险小说般波澜壮阔的过去。死别、救赎、传承、报恩、复仇,每个元素都能被吟游诗人绘制出动人的篇章,却全部整合在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

他会是个怎样的人?

曾经有过许多猜测,直到初次见面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也只是平凡的青年,和自己年纪相仿,不过身后跟着个五岁的小姑娘,管他叫“叔叔”。

旭合不喜欢主动找人聊天,但如果想找他闲侃,他也会礼貌、正经地回复你。等熟悉之后,他就会展示自己风趣的一面。在格格镇的九年里,旭合一直是个好相处的同事,自己也逐渐把他当成同乡老友。

但每每谈及过去,对方就会巧妙地转移话题。自己明白,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回忆,自己识趣地不去追问。

时至今日,布卢尔才意识到,他所看到的总是旭合温和的一面,对他暗淡消极的内心却一无所知。

突然间,布卢尔想起了什么,像是抓住了一束光:“旭合,你还记得吗,【季星】女士生前为小安占卜过星相,说这孩子长大后会变成了不起的人,就像她的父母一样!”

【季星】女士是位杰出的冒险者,旭合和布卢尔的前辈,濒临失传的占星术传承者,能解读星相中的奥秘从而窥探命运,这份才能连执掌权柄的大人物们也深以为然。

“小安的父母……【季星】女士,”旭合感到一丝伴随哀痛的怀念,叹息,“但星相始终是诡秘的,即便再好的占星术士也无法保证解读正确。否则,七年前她就不会承接那件绝命委托,栽在一个卑鄙小人手里。”

布卢尔无言,旭合继续说:

“其实,我已做好了决定。”

“比起盲目寻找【黄金之心】这份空虚的希望,我更愿意把时间花在小安身上。那孩子想变强,我就教她武术;想帮助别人,就一起交接委托;想见识的有趣事物,就去带她旅行。”

“她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满怀希望地奔跑在追寻梦想的道路上,直到最后一刻。”

“这就是我对她的期望。”

忽然,旭合抬起右手,与一直捂着上半张脸的左手一起,用力上下搓揉着自己那张大叔脸,又抓了抓头发,抬起头来,表现出温和的神态:“放心,这些事我会一直瞒着她,然后像平常一样相处。”

“对了,时间不早了,"旭合望了眼时钟,恍然,“她还在长身体,可得早点回家睡觉,不然长不高。”

接着小心翼翼地把装有紫晶石的盒子收好,“再次感谢你的礼物,我打算明天让她【共鸣】,我有预感,她会成功。”

【这家伙真擅长调节自己。】布卢尔感到些许无奈,眼见对方要转身离去,突然说,“噢,你等等。”

“怎么了?”旭合回头。

“没什么。”布卢尔迟疑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目光低垂,落在圆客桌上,高脚杯里的酒水微微晃动,一口未饮。

以对方的心态,不论自己说什么大概都听不进去吧。

但即便如此,即使像是自我欺骗,他也想告诉这位同乡老友:

“世上有许多奇迹,而最伟大的奇迹莫过于生命。我相信【季星】女士的预言,我相信奇迹一定会发生在小安身上。”

话音落下,却发现办公室的木门已经敞开,大厅呈现眼前。

犹豫的时候,旭合已走了出去,不知是否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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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琼的蛊惑下,小安悉心品尝佳酿,俏脸醺红,肌肤粉嫩嫩的。右臂托起香腮,被两位姐姐挑逗得“咯咯”轻笑,迷离的眼角流露淡淡的娇媚。

该说不愧是美人胚子,这番风情恐怕不会有思春少年能经受得住,但对方却是位大叔。

两双眼睛对上的一瞬间:湛蓝的美眸刹那间睁至最大,流转的眼波都是一滞;而对视的眸子微微眯起,黑色瞳孔里好似要迸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琼,简,布卢尔都望着他们。

“叔叔……”

旭合没说什么,偏过头去,旁若无人地从小安面前经过,少女连忙跟了上去,身体摇晃得几乎要摔倒。

“叔叔,等等我!”

“请问你是哪位,为什么叫我叔叔?”旭合扭过头,困惑不已。

“对不起,小安错了……”

“可我明明记得,”旭合皱眉,“我家小安明明是位乖巧的淑女,才不会摇摇晃晃,像个酒鬼似的红着脸傻笑。”

说完就转头要走,却见背后传来一股拉力——少女可怜兮兮地拽住衣角,发出“呜呜”的声音。

【作为他们的女儿,小安可是正儿八经的贵族大小姐,怎能在外面露出这番蠢态!】旭合决定要给她点深刻教训,但是——

“诺尔克先生,是琼引诱小安的。”简于心不忍。

“哎呀,你就这么把我卖了!”琼一惊,不过还是乖乖认错了,“非常抱歉,简说的对,罪魁祸首是我,要怪就怪我吧。”

“我觉得偶尔喝点酒也没什么。”布卢尔也说,“学会喝酒可是冒险者的必备课程。”

看着为她求情的三个人,旭合不禁扶额:

【讨厌的烂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