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犹唯有垂直面庞,方才可以避开,自马基亚绽开的喉中,所喷出的鲜血。眼顶蜿蜒出的血丝,如同一群恶虫,只为争抢那半敛眼底,颜色、纹路都浑似松花的瞳子。可她避不开颤抖的剑上,倒映着的自身瞳孔已染血迹。紧接着,松花一样的瞳孔拨正,恰接四面八方的拟虫血丝,投映崩解的匕首碎片,数块刃光下的眼球,亮得仿佛真的被蛀空了一样。

原来是马基亚再度使用了能力,使脖颈处覆盖上了一层水泥材质,遍布逶迤罅隙,其中一条就夹着短剑的尖端。近乎全身都水泥化,反掐住冯犹的颈椎,将之顶坐在了墙根上,自己单跪在地,怒目切齿地看着,脸憋得通红的刺客,回忆起父亲被枪决时的场面,以及一路走来所受到的排挤,眼里闪烁晶莹,声音沙哑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要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你知道吗?”

可冯犹却流下了眼泪,闭上眼睛像是在迎接死亡。冷眼旁观的马基亚,留意到她刚才与之角力的双手,已然放弃而垂落,当他本能地撤回驭手。冯犹剧烈地咳嗽起来,后倚在墙壁上,与马基亚对视着,说:“我亲眼目睹父母,被伪原始人做成饭菜,自己被扣上项圈当成了宠物,喂养我的却是亲人的血肉,正因这样,我才能在虚扣项圈之后,有力量趁那家伙熟睡时,把他砸成肉酱,可即便任何人,都不会善罢甘休,背负着血海深仇,我要更强大的活下去,直到我看见了你使用那种能力,我吃了父母才有力量,所以吃了你的话,我一定就能如愿。”她拉下自己的线衣立领,曝出带着一些细小伤疤的勒印,用以证明所言非虚,的确都不是新近的痕迹,明显过去了很久。

惊疑不定的马基亚,似乎确定了下来。可他的同情并不廉价,些许惊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内脏确实是能力来源,按住冯犹的双肩,怒道:“你不能这样做,这不是你复仇的道具,而且这份力量会反噬宿主,你切开了我的喉咙,我必须用颜色相近的木头或泥土,来补上缺口,以达到死亦非死的状态,如果你一定要报复大脚,就和我一起出任务确保安全,我已经有了除掉大脚的方法……”

闻至此,冯犹忍不住前倾:“什么方法?”

而马基亚亦趁机凑近,郑重说明:“答案需要看你的表现,要是重蹈覆辙,对任何人做不好的事情来,我绝对不会再给你机会。”

切齿相视的冯犹,终不得已而做出妥协:“我明白了。”

马基亚无言地离开,身上的水泥纷纷掉落在地。只有脖颈的水泥没有去掉,冯犹也可以认定他没有说谎。乃至统一天下的目标,这句话从四人小组中传出,毫不奇怪,尤其是在帝国倒下,人人自危的末世里,他们的理想更其艰难,至今还无人做到,所以,其体内的力量并非家族继承,极有可能……

“不要战斗,”高大的蒙古青年,呈大字架在死路的进出口,佝偻着抗下一堆原始人的撕咬,对面前的黄发女孩说:“快回去,我能对付得了。”其声低沉吃力,脸也变得通红。

眼见青年的上衣变成碎片,夹杂着血花飘荡在空中,女孩怒目切齿,自我呐喊鼓足了勇气,反握匕首刺了出去,直达咬向同伴蜷缩颈,那个原始人的口腔。原始人尖叫着向后倒去,把后面的人撞得鼻血横流。

青年突然收脚踏断,自胯下而过的爬行原始人头骨,预见到侧下方的原始人冲进来,拳从底部撞击女孩的腕部,将其匕首震跳起来,接过短剑,同时推开对方,此刻原始人争相涌进,而右侧最先,他单手正握利刃,竟轻易斩首敌人,下面虽尚有幸存,另一只手则预判到头顶越过的目标,抓住便往侥幸的原始人身上摔去,左侧危机伊始,双手持刃迅势向上挑,切开敌腹,再一脚踹开,肠子跳出,本体撞倒边上的原始人,期间屠夫并未稍作停顿,合握的剑刃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削开顶部张牙舞爪的原始人腮部,以及手腕,剑轨持续延伸,在斩断一只小腿后,刃触地时终于开裂,转而反握上刺,撞进原始人的胸腔骨中,才彻底碎裂,左手辅握剑柄,撑起挣扎的敌人,推飞到了外面,被走廊的护栏绊甩下去,剩下孤立无援的原始人,尖叫着逃走。

当青年对受重伤的原始人,进行一击致死的补措,女孩完全呆滞住了,特别是哀求的原始人,被毫不犹豫地杀死,令她恍惚觉得这都是正常的人类,可翕动的嘴巴和颤抖的手,似乎自己才变为了无法言语的原始人,迟早也会成为一具尸体,故而,女孩向后缩去,恐惧的与青年对视,直至对方消失在尽头好一会,她冲出去便往相反的方向逃。躲在墙后的青年,透视般地瞥了一眼。

撞上苏婼的时候,女孩以近乎哀求的口吻,抓着她的手,说:“巴特尔比我们中任何人都要强,就让他去引开原始人吧。”

苏婼愣了一愣,答:“露西,你有没有想过,他确实很魁梧,可也毕竟是凡人,白白牺牲的可能性很大,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不来,团队合作,步步为营……”倍受大脚打击的她,无法将胜利轻易说出口。

“你不知道!”露西瞬间激动,又竭力克制引起的战栗。

顿觉不妙的苏婼,反抓住露西的手:“到底怎么了?”

露西希望巴特尔远离,却不愿意透露他身为进化者的秘密,可巴特尔屠杀原始人的场景,始终刺激着大脑:“大脚的意思很明显…是要让原始人重新进化…我们如果消灭原始人…就一定还会遭到返祖……”她紧紧抱着苏婼,啜泣不止。

苏婼则轻抚安慰着露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