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这次的起床比上次初醒的情况好多了,总算是没冷着蜷缩身子,然后差点因为闷在被子里导致空气不足而窒息了。

『几点了……』下意识摸了摸床边。

『唉,手机呢?』又翻了翻枕头才意识到,我有可能没有手机了,躺了一年,全身一穷二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见鬼的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来找我,如果是真的有的话,那就是真的运气差了。

『我是傻吗,昨天才醒来,今天就忘了,真是的,烦啊。』

起来没看到时间会让我感到不安,这是一种起床时一定要看时间而残留下的肉体记忆,虽然那是怕上学迟到而做的,不过现在还没有就无需考虑了吧。

靠在床上,45度地望向前方,看到了,可以记录这个世界的,时间的东西。

『哦,原来这里是有可以了解时间的东西呀,现在是,是9点38,起的好晚啊,哈——』

又打了一声哈欠,简直哈欠连天。

那是个安装在电视机上面一片小地方的一块钟表,是块没有文艺气息的,充满着现代文明的电子表。嘛,毕竟古老的指针表我也看得麻烦,还不如电子表一眼望去就可以知道时间来的快。

『什么气味?』

闻到了很赞的味道,那香气像是在勾引我似的,把从沉浸在时间走动中的我拉到它的视角上。

而且可以感受到那不是香水所散发出来的香气,而是确确实实的自然香气。

狂吸了一大口气,感觉的自己这一生中都没闻到这种令人抓狂的倍感清新的气味了。

『是什么东西?』顺着香气所散发的右床头边转过头去——那是由一枝形状似菊花,却又比菊花个头大很多的,颜色似鲜血的花朵所散发出的香气。

说不出来的味道,就好像是那种淡淡的清香,里面掺杂着——少许危险的味道?

真是奇怪的比喻呢,这花的样子虽说像菊花,可凑近一看完全不同,也很奇怪——花朵似伞形,如雨中的一把红伞,花瓣为反卷形,似龙爪,又似地狱中恶魔身处的双手。

花没有土壤,不是由土养殖的花朵,但说不是土所养殖的就有点扯了,应该只是短时间观赏一下的吧。根是由下面透明的玻璃水瓶的水浸泡着的,看上去十分的唯美,没有了土色土壤的鲜花还真是别出心裁的可爱『』。

大体可以猜出是什么花来了,可就是想不起来,明明答案就在脑门口了,关键的时刻掉链子,还真是有我的。

就在我重新注意到花的时候,花有了点萎缩的痕迹,我以为是我用手去摸了一下而产生的事故,但它仍没停下来枯萎的脚步,只是变慢了一点而已。

『……』

就这样,我看着钟表上的时间一秒一秒地缓缓走过,还陪着它哒哒哒的独有电子音,闻着身旁的花香,即使这个房间里窗帘紧锁,没有半点阳光照耀进来,也不需要了,就保持现状,这样就好,安静地沉稳下去……

突然,门被打开,吓得我打了个机灵,走进来一名医生,他身穿白大褂,身材魁梧,还是昨天的那名医生,花的气味也随之飘散。

『你好。』

『你好。』

有礼貌地互相打了一次简单的招呼。

『等会我们要去再次照一次光,检查一下你的身体还有没有大碍,请准备好。』

『啊,好的。』

屈指可数的语言量,看来这人真的不喜欢说话,或者只是对我这个人的特例呢,有可能只是单纯地讨厌我而把话说得少,不想和我粘上一点友好的关系。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话说,医生,这花是什么花,真好闻呀。』

我没有接着上前抚摸花朵,因为我还想让这株花多活一下,这家伙看上去就要枯萎了。

他也上前看了看,说道『这是彼岸花,是没有味道的花朵,你闻到的应该只是将花送来的人所残留下来的气味,而不是花,不信你可以凑近闻闻这束花。』

我照着他说的闻了闻,果然,没有半点刚刚所闻到的气味,只是自己的味道。

『是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真的闻到了那个味道,说不出来的清香夹杂着危险味道,真是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如果还能再闻到一次那就好了。

『是的。不过,将花送来的人是谁?』刨根问底地追问下去,我想知道送我花的人是谁,这样就可以知道是谁还记得我,然后就能恢复记忆了。

『是一位女孩子,长得很可爱,你的运气真是太好了,出了事故后还有人来给你送花。』他将椅子搬过来,坐上去,看上去是要和我聊天了,我也很乐意和他聊天。

『还有啊,自从你开始了这一年的沉睡,那个女的就没有规律地一直来送花,有的时候甚至连送了一个星期,而且彼岸花没有泥土的话,也容易枯萎,所以才这样平繁来吧,我猜的。』

『这样吗?那她叫什么名字?』身子不经意间向医生那边冲过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很不愿意透露出自己的名字,谁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想什么。她来到这看你,就证明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你的希望,一直希望你能醒过来。』

『啊,这样啊。』有点难过的斜下了头。

『不过现在追过去应该可以看到的吧?』

『唉,看到什么?』

『不管那么多了,快去吧,我刚刚看到她下电梯。』他一把拉起我的手,把我从床上拽起,扔给我一双拖鞋,将我推出门外,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让我去追上那个人。

『谢谢你了。』说着,便跑了起来,将这一年里都没活动手脚摆动起来。

跑起来,跑起来,跑起来……

现在不能停下来,不能,绝对不能!

奔跑着,跑向指示牌所指的电梯门口,途中不停地有人看向这个奔跑着的我,是我跑起来踏着地板弄出的噪音太大了吧,我也很不情愿,不过还是请见谅。

『哈——哈——哈——』喘着气,跑到了电梯门口,该死,电梯门口的指示牌刚刚显示从2楼到达1楼,这里是5楼,再等下一趟电梯的话太耗时间了,而且旁边的电梯也是坏的,干脆直接从安全通道跑下去算了。

左右光顾,看到了,看到指示牌所指的安全通道的方向,『就在那边!』

现在不管那么多了,我,要拼尽自己所剩的全部体力,来,追上那个人,即使楼层有多高,我依然要追上,那个还记得我的,那个女人!

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

从未这么认真跑过的我感受到了如窒息一般的空气稀薄。

终于,在一边喘气,一边不顾自己身体的情况下,我奔到了医院的一楼门口。

胸口,在不停的发闷,不是用鼻子,而是用嘴疯狂地吸着空气,脑袋上流着热汗,嘴里喘着大气。

眼中还的景象残留下来,我的脑袋有点昏迷,眼前就像要黑了一样。

『哈——哈——』

停下来,停下来,再不停下来,就看不到那个人了,意识实在是太模糊了。

停下来,

停下来,停下来,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在最后接近了100次的喘气中,我以去赴死的精神压制住了呼吸错乱而导致神经紊乱的我。

『哈——哈——』停下来了,垂着头,叹着气。

我试着将头抬起,看到了——

我好似是这个群体当中的不起眼的一滴水珠,但刚刚的那不正常反应让我一跃成为了在这片人群当中的焦点,就像是平静的水面突然砸下一块巨石所掀起的波澜。

人们的一个个眼神都投向我,我没有时间来理会这群只会看戏和起哄的脑瘫,甩了一下头,接着向人群中望去。

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那个人也没有见到,感受到一股被抛弃的寂寞感涌上心头。

突然,眼前一黑。

声音嘈杂,人声如蜜蜂般的嗡嗡直闹,在我的脑子里喧哗着。

度秒如年的感觉,夹杂着医院门口不断的辱骂声和不知为了什么事而抢着干的争执声。

『啊——』感觉脑袋要炸了,双手紧紧地抱住脑袋。

噗通——噗通——噗通……

急促的心跳声预示着我即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即使是预知到了,也不想让那件事发生。

体力不支地撑住手边的巨型柱子,头上的热汗,眼中的热泪,又开始不停喘息的声音相互交织在一起,宛如临死前的最后呻吟。

——看到了洁白如雪的天花板,随即昏头欲睡,啊,实在是忍受不住这样强烈的头痛了呀!

眼前一黑,噗通——这个男性以一个非常完美的流线性姿势后脑勺着地昏迷,头部流出如鲜血一般的赤色,好吧,那就是鲜血,只不过我很不想提起血这个可以从某种意义上代表死亡的词……

想着什么,我还在不死地想着什么呢?

明明后脑勺已着地,明明是令人致死的部位,只要用力地撞击这里——就会让那个人死的吧。

『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传出神经兮兮的话,是从脑中闪过的一道如闪电一般的讯息充斥着整个大脑,似乎是想让身体的所有机能都要围着这个讯息所行动。我想做,或者,我该做这件事吗?

答案是是的,我确实应该要这样做。

因为不这样做的话,我是会死的。

可我,到底想不想死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哪有人想死呢?

但是,我对于死这个概念的模糊程度不亚于每个人吃饭睡觉一样,只是觉得——那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每个人的结果都是这样的,不可能有人是不会死的,不死的人,那就是超出我所认知的,类似于怪物一样的东西了吧。

假如我流了血,流了很多很多的血,流出了令人致死的出血量,而且血都要流光了,脸色苍白,四肢无力,宛如一具死尸。

那么流血会让人死亡吗?

可能不会,因为只是皮外伤的话,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

那么换个方式,流血流得多会让人死亡吗?

会的。因为流血过多会导致身体机能的衰弱,从而导致死亡,真是简洁明了的机械式回答,没有半点人的感觉。

可死亡不就是那样的吗?

哪还有半点人性可言。

难道还有别样的死亡吗?

没有了。我想不出别的来,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其他不一样的死亡。

死亡就是一个人的身体死掉,但他的灵魂有没有死掉就还需另论。

我既不是什么神学大师,又不是什么哲学博士,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只是对于死亡这件事有别的理解但又说不出来,仅此而已。

话说回来,

那不想死的脑内冲击是从哪儿来的?

那想努力活着的意志力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些都只是人类对于死亡的正常反应吧,假如是我,我也会这样的,所以,刚刚是我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