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门了——”
在玄関口，我大声对客厅里的妈妈喊了一声。
“诶？会不会太早了啊？”
“没事的啦，早点去学校准备也会比较好。”
“便当、文具、书本什么的都带好了吗？不要到考试的时候才发现有东西没带上啊。”
“放心好啦，妈妈！”
穿上轻巧的板鞋后，我踏了踏地，有力的大小腿正昭示着我身体状况的良好，昨夜轻微的失眠也并没有影响到我的精神状态，总之生理和心理双重方面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要好好考试哦。”
“嗯，我这就走咯。”
在家门口笑着跟妈妈挥了挥手后，我走上了前往学校的路。
为了这一天，我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般蛰伏了数个月。
身体锻炼到远超普通初中女生的程度，格斗术已经可以同时应付三个成年混混，美工刀也能够如臂使指地运用，这些都是我努力的成果。
更重要的是，我为了能够顺利完成计划，已经数次在现场踩点，保证可以让我在完成复仇后全身而退。一个人真的能够忍耐到这种程度啊，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我自己也为自己的耐心感到惊讶了，如果不是切实地度过了这几个月，我恐怕自己都不会料到我有这么厉害。
话说，这都可以去申请世界纪录了吧。
我脑袋里胡思乱想着，一边哼着歌一边在街边走，忽然间，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提示音。
叮咚。
拿出手机来一看，果然是那个家伙给我传来的简讯。
[我到了，你在哪儿呢？]
这就到了吗？还真是有够急性子的呢，男人为了做那种事，竟然可以违背生物钟的规律做到这么早起床，真是不可思议。
现在时间是早上七点半，这个家伙明明平时都会赖床到中午的。老实说，如果不是知道这个家伙是个玩咖的话，我估计都要以为他是在这段日子里爱上我创造出来的虚假形象了呢。
我仔细想了想，手指熟练地在手机上打字：[诶，这么早就到了吗？我才刚从家里出发呢。]
姑且还是说了一句实话。
这样的话会不会太没有女人味？
我又想了想，在后面添加了一个[脸红]的表情，补充了一句话：[难道说你就这么想见我吗？讨厌。]
[对啊，我想见你都快要想到发疯了。见面之后，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顺便给你一个惊喜。]
[讨厌，好肉麻呀。]
——肉麻得我都快要想吐了。
除了“恶心”之外，我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还说准备了一个惊喜什么的，请问能不要这么恶心吗？明明只是为了玩女人才每天每夜跟我聊天，就不要装出一副纯情的样子啊。
我缓缓打字：[我很期待哦，你说的惊喜。]后面附带了一个[爱心]的表情。
骗人的。我可一点都不期待，我期待的就只有把你弄死而已。
[那就赶快来吧，我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你。]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的，总之，到那时候就是你的死期了。
把手机放回口袋，我抬头看了看高挂的清晨的太阳，阳光透过薄薄的雾霾落在大地上，由于时间还早，街道上没什么路人，我趁着抬头望天空之际，顺便看了一下街边的监控摄像头。
在我的预料当中，监控会拍到我正常前往学校的影像，事后警方调查时，那些影像也会成为警察追查线索的依据。
不过，在我的一次次踩点过程中，我发现有不少路线是可以避开监控的。
真到了要杀人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座城市里，很多地方都可以成为杀人犯完美的犯案地点。人迹罕至并且监控拍摄不到的地方不知有多少。
废弃工厂、废弃医院、施工停滞的建筑工地……
讲真的，这座城市的安全性还真是让人难以安心啊。
我有时候甚至会想，在这座城市里，说不定会有其他跟我一样暗中谋划着要杀人的精神变态，这些作案地点说不定可以给他们提供很大的便利。
在我计划的路线当中，在前往学校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公园。
只需要走个十分钟就能顺利抵达，这条路我已经走了成千上万遍了所以很清楚，今天也是。
清晨时分，公园里晨练的人不少，大多是一些放着音乐跳晨操的大爷大妈。
就算不抬头也知道，在公园入口的街边告示牌上方有一个监控摄像头，在这之后，毫无疑问会拍到我进入公园的画面。
但我仍然走进了公园。
公园内的公共厕所是我的首个目的地，我一路毫无阻碍地走进了公共厕所内。
公共厕所里散发着淡淡的臭味，这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此时的我根本不在意这种事。
厕所内总共有五个隔间，我一扇扇推开了每个隔间的老旧木门，最终确认没有任何人在后，我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那么，开始吧。”
我把卫生间的门反锁，站在了盥洗台前方。
盥洗台上方那一面并不干净的宽大镜子中倒映出我面无表情的脸，还有身上这件学生制服，我打开书包，从里面翻找出了一件轻薄的纯黑色短袖。
如果身上就穿着学生制服去杀人的话，一个不小心被人注意到了就麻烦了，所以出发前，我往背包里塞了一件黑色短袖以作替换。这样一来，我的下身就是毫无辨识度的学校制服短裙，上身则是黑色短袖，这样的装扮应该就会保险很多。
……
衣服换上后，我把装着学生制服的书包放在了最里侧的隔间内，自己则是翻出了公共厕所距离地面仅有一米多的后窗。
公共厕所窗户的后方是小树丛，道路并未开辟，我小心翼翼地试图不留下任何痕迹地穿过树丛，下半身短裙下光洁的大腿上多了一些红色的划痕，但我无暇在意这些，只是一心朝着记忆中踩点的路线前进。
我已经排练过不止一次了，路线严格避开了所有监控，甚至连跟那个男人约定好的地点都是监控无法顾及的地方。
约定好的地点是在公园西侧树林里的林荫处，以前还是进入公园的必经之地，但由于公园改造，公园规划师把入口设计在了公园的南侧，西侧的这个树林就变得人迹罕至了。
不，虽说是人迹罕至，实际上到了夜晚的时候，这里还是情侣们的约会圣地。
但现在时间是清晨，因此找不到其他半个人影。
我只花了十分钟的时间，便按照预先设定好的路线抵达了目的地。
然后，视线穿过树叶间的重重罅隙，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背影。
不会有错的，就算只是一个背影，但只要足够熟悉，也能够认出来。在这段时间里，我曾数不清多少次地进行过跟踪，所以就连这个背影也深深烙印在了我的印象当中无法抹去。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我的视线中，那个男人正西装革履地坐在林荫道的长椅上，看上去颇为正经。
明明平时那么浪荡轻浮，现在却假装正经吗？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遍还没删除的聊天记录，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等到浑身的血都降温的时候，我从树丛中缓缓走了出来。
板鞋踏在石板筑成的林荫道上，发出哒哒的轻响，在这无人的树林路上，显得格外清晰。
发出声音是不可避免的，而我现在也根本没有丝毫隐藏的意思。
或许是听到了声音，那个男人一下子直起了身体，有些慌张似的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转过身来，露出了一脸灿烂的笑容。
“小竹，我等好久了啊，怎么现在才来……呃？”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带着灿烂的表情都僵住了。
事实上，我现在也有些惊讶。
直到他转过身来，我才发现他的手上正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朴素的外包装衬托出玫瑰花如血般的艳丽。
空气停住了半晌。
我没有说话的意思，而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捧着玫瑰花的男人，我期待这一刻已经不知多久了，在我日日夜夜的期待中，我都在想象着这个男人见到我的那一刻的画面。
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我也很好奇。
惊讶？恐惧？不知所措？
之前的一切猜测都变得苍白，现在我终于得到了切实的答案。
——那是更接近于[困惑]的神情。
“……不是小竹吗？”这么说着，男人疑惑地看我。
小竹。
这是我在跟他聊天的过程中虚构的一个昵称，或许在他看来，跟他在网上聊得那么投机的，应该是一个成熟系的女人才对，毕竟我为了引诱他，给他发去的大量性感图片都是那种形象。
所以他现在看到我才会感到困惑啊。
可以理解。
嗯，虽然可以理解——但是……我比较不理解的是另外一件事。
被我强行按捺下的积攒了几个月的怒火在我的心脏口翻涌了起来，让我的心脏发烫不已。
这个家伙，难道不认识我吗？
我上前了一步：“大哥哥，你在等谁？”
他那灿烂的笑容忽然间变得不耐烦，对我挥了挥手：“小屁孩，这不关你的事吧！快给我滚啦。”说完后，他又重新坐回了长椅上。
我站在他的对面，心里的怒火几乎都要化成实质了，然而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不可控制地笑了起来。
长时间锻炼的演技已经成为了我面部每一块肌肉的一部分。我看着眼前的人，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我仍然保持着笑容，迈开腿上前了一步：“嗯——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啦，但是大哥哥……难道说，你不认识我吗？”
他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非要认识你这种小屁孩不可啊？话说，待会儿大哥哥有一个约会，小孩子就别待在这里打搅别人了啊。”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不认识我呢。”
怒火几乎在一瞬间就攀升到了顶峰。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给我赶快离开这儿，别妨碍大人的约会……”
在他还在说话的时候，我用力朝前踏了一步，震颤感从脚底传来，让我的踏出的那只脚传来深切的疼痛，但我没理会，脑袋里翻涌的只有一句话——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啊！！！”
我脸上的笑容崩坏了，就算不照镜子我也知道我现在的表情有多么扭曲。
我瞪着眼前的男人，用尽全身力气地大喊起来：“你这混蛋垃圾渣滓狗屎王八蛋！为什么敢说不认识我？！在装什么傻啊？！”
我的叫声穿透了整个树林，或许会传到很远的地方也不一定，这样的话会让计划出现疏漏——但是在这一刻，就算我想到了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
看到他的脸上出现惊愕，我的双手和双脚都变得冰凉，温热的血液全都充进了脑袋。
极度的荒谬感充斥着我的身心。
这个家伙——这个垃圾！
连几个月前自己亲手杀死的女孩的家属都不认识！我可是她的亲姐姐啊！就算是有感到一丝愧疚，也应该知道我的脸长什么样吧！可是、可是这个家伙居然敢说不认识我？！
“你、你是怎么回事？脑子有问题吗？”
男人在长椅上往后靠了靠，表情变得嫌恶起来。
我的牙关都在上下打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我……脑子有问题？”
“突然之间冒出来问我认不认识你，想要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啊，你家大人没有告诉你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恶作剧很没礼貌吗？”
“你说这是……恶作剧？哈哈哈……恶作剧……哈哈……”
这前所未有的错位感让我的情绪混乱了起来，怒极而笑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原来一个人生气到了极点的时候，是真的会笑出来，我首次体验到了这种感受。
我的眼泪从眼角渗出，笑到直不起身，笑到连肚子都开始发痛。
“你、你到底……”
“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啊，你。”
笑完后，我缓缓地直起身来，显露出了我手中的一把美工刀。
泛着寒光的刀片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我把它对准了眼前这个男人。
“那么，来好好聊一聊吧。关于我为什么问你认不认识我的事，关于你在这里等着约会的事，还有关于你让我们一家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的事，都必须好好厘清才行呢，厘清之后，你大概就知道我为什么说你非得认识我不可了吧。”
“喂——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看到我手上的美工刀，眼前的男人从长椅上猛地站了起来，表情惊慌。
“……不能逃哦。”
我的脑袋里瞬间浮现出所学过的格斗技巧，朝他的方向快速上前，一手抓住他的衣领，朝长椅方向扯了过去，他的双脚也被我踏出的脚所抵住。他整个人都因此失去了重心，被我狠狠地摔在了长椅上。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地简单。
被酒色掏空的身体，他只能算得上是半个男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弱。
“在我说完话之前，不要逃跑啊。”
我把美工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开始叫喊：“等等，你这疯子——”
我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打断他的叫声：“我的妹妹，是被你和另外一个家伙强奸后杀掉的。”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他僵住了身体。
看样子还记得呢。
我扭曲地笑着，握紧了美工刀，一说起这件事，浓重的仇恨都仿佛要从内心深处涌出来了。
我弯腰靠近了过去，在他耳边传达着我的恨意：“今天我就要杀了你。”
“不、不是……这、这件事……”
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我都能听见他慌张地咽口水的声音。
还想找什么借口啊。
“我啊，在好早好早以前就在谋划着复仇了，今天终于被我抓住了机会。你知道我有多期待吗？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知道我为了今天，做了多少准备吗？”
“你刚才说我脑子有问题对吧？我想也是呢，毕竟不分昼夜地思考怎么样杀掉一个人，我的脑袋或许真的出了点问题吧。但是，这样不都是你逼的吗？要不是你对我妹妹做了那种事，我的生活和我这个人也不会变得一团糟，对此你可要负起责任来啊，拿你的命来还债，你有什么话可说吗？”
“不，听、听我解释……都、都是那个人干的，我只是……只是在旁边看着而已……我、我什么都没做……真、真的！”
“……这算什么？”我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的男人，“这能算辩解吗？”
“我……我说真、真的……我只是……”
“好了，我不想听了。”
怎样都好啦。
我朝他投去冷淡的视线：“我对你们侵犯我妹妹的过程不感兴趣。不管怎样你们都是要死的，不过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所以就不要说一些没用的求饶的废话了吧。”
“不、不行，这、这样……警察……警察那边……你逃不掉的……”
这就是这个家伙最后的遗言吗？
这种至死都在挣扎的模样，真可笑呢。
我嗤笑了一声：“警察？你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呢，难道说你认为我没有任何准备就来杀你了吗？”
“准、准备？”
“[小竹]，就是我哦。”
看到他的脸上出现愕然，真的是相当无趣。直到现在被我提醒了之后才想明白，这个家伙的脑袋真让人不敢恭维呢。
“那个酒吧里被你搭讪的女人，我把她的手机抢过来了。这段时间跟你聊天的一直都是我。回想起来真是一段糟糕的经历呢，说了多少肉麻的话，装作下贱的女人跟你这种人渣调情……你以为我每天要吐几次啊！”
“啊啊啊啊啊——我的脚！我的脚——”
哦呀，一个不小心，用力踩在他的脚趾上了。我用尽全力的踩踏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的脚骨面踩碎。
“还有，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好了，这个地方，白天不会有人来的，而且监控也只记录到你在公园外的场景。不会有人怀疑到我身上的，你知道为什么吗？除了监控找不出我的证据以外，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我今天有升学考试啊。从一般常识上来讲，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初中女生在杀完人后，还能够平静地接受考试吧。”
仔细想想，初中女生杀人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话说法律上是不是有一个“疑罪从无”的概念来着？
不管有没有被怀疑，只要找不到证据，一切都好说。
也不知道是被我吓的还是痛的，他的脸色一片惨败，就连嘴唇上都失去了血色。
“另外，在杀完你后，我会把我们双方手机里的聊天记录都删掉。”
“不……数、数据是可以恢复的……你……你住手吧，这样一定会被警察……”
“哈。你这算是在提醒我吗？”
说真的，这个家伙是要怎样啊，必死的结局明明就改变不了，居然还在奢求活命，甚至不惜提醒我。都到这种程度了，我没可能会收手的吧。
“不过，你说的我姑且也有考虑过。所以我还有后路哦，比如栽赃嫁祸。”
他的提醒其实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因为我确实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你死掉之后，我会用你的手机给你的同伙，也就是另外一个人渣发一些具有煽动性的威胁消息，你觉得会怎么样呢？给警察营造出一种你们因为我妹妹的事而发生争端的假象，这样一来，你死掉之后，他就会背上黑锅了吧。”
“你……你……”
他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不过你放心，他也肯定会想方设法脱罪，就跟你们之前做的一样，所以他不会被警察抓住啦。我只是给他一点开胃菜罢了。”
所以说……
“所以说，就算我跟你聊天记录的数据恢复了，也会演变成你的同伙指示一个女人主动诱惑你的情形。至于手机原本的主人……她根本没看到我的脸，所以我很安全呢。”
大致上，都说完了呢。
虽说出了点差错，没能看到他第一眼看到我时的正常反应，但能看到他像只恐惧的老鼠似的瑟瑟发抖的样子也算不错了。
讲完所有的一切后，我的心情反常地愉悦了起来。
在他的恐惧之中，我将美工刀刺入了他的颈部动脉。
“再见咯，人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