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们——脑袋里回荡着的只有这样的念头。
自从妹妹死掉之后，我的脑袋就变得奇怪了，这一点我也是知道的。满腔的恨意冲昏了我的头脑，一想到妹妹的死状，以及那两个凶手至今仍然逍遥法外的画面，我就没办法宽恕之前还那么优哉游哉等待凶手落入法网的自己。
妹妹的死亡至少告诉我一个道理——
从一开始就走错了的路，是无法回到正轨上来的。
无论是跟妹妹吵架，还是把信任托付给错误的人，我都走错了路。
“接下来可不能走错了呢。”
我躺在房间的床上喃喃自语，明明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但精神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萎靡。
直到敲门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的时候，我才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
穿着睡衣走出房门后，我看向明显异常疲倦的妈妈，然而她却始终没有朝我这边看上一眼。
如果是以往的话，她肯定会用温柔的眼神和带着笑意的声音跟我打招呼，或者是埋怨一声起床缓慢温吞的我。但是今天一切都没有，有的只是让人难受的死寂。
“妈妈，爸爸在哪儿？”
“……在厨房。”
简单的对话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得知爸爸还没有去上班后，我拉开餐桌的椅子坐下，妈妈则是坐在餐桌的对面低着脑袋。我看不清妈妈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从妈妈身上传来的绝望感。
这绝望感算不上陌生，因为在妹妹死掉之后的每个夜晚，我都能体会一遍，而事到如今剩下的只有麻木。
“小清。”
我在脑袋里仔细思考着之后要做的事，却忽然间听到了妈妈喊我的声音。
妈妈的声线比我以往听到的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怎么了？”
“昨天晚上，妈妈说了过分的话，那是我气上头才说的，小清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的心脏传来揪痛感。
“……不，妈妈说的没错，如果不是我的话，妹妹也不会死，这的确是我的错。”口中漏出了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妈妈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我，我这时候也看见了妈妈的脸。
她那苍白消瘦的脸仿佛身患重病的病人一般，看起来虚弱不堪。
在妹妹死掉之后，我就光是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观察妈妈的状态。看到妈妈这副模样，我的心里涌现出一股可耻的安心感。
原来痛苦的人不止我一个——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冒出了这个想法。
“小清，那不是你的错。”
妈妈痛苦地扭曲起了面容。
既然撒谎会这么痛苦的话，就不该说这种违心的话啊，妈妈。
“不是你的错”什么的，已经听腻了，妈妈明明不是这么想的。明明昨天晚上说的才是真话。愤怒之下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现在却反倒为了安慰我说出谎言，欲盖弥彰。
我机械地点头：“……我知道了。”
我知道妈妈为我着想的心情了。那毫无疑问就是我的错，不用安慰我也没关系。
餐桌上的空气沉默了下来。
直到爸爸端着餐盘坐到对面的时候，这份沉默才被打破。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爸爸很想维持正常的语调，但那浓重的疲惫感却毫无阻碍地被我感受到了。
我从爸爸端来的餐盘里取了一碗粥，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跟往常无异：“不，什么事也没有。”——目前真的什么事也没有，但往后会发生什么，连已经做出决定的我也不确定。
餐桌上少了一个人的身影，我们三人却无一人提及，我们默契地回避了会让短暂和平的气氛崩坏的话题。
“话说，你们知道我的手机去哪里了吗？”
——在我吃完早饭离开餐桌之前，爸爸问了我和妈妈一句。
我强忍着不让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传出喉咙，脚步只是微微顿了一下。
“……不知道。”
我好好地做出了回答，但离开的时候还是稍显仓促了，直到回到房间的时候，我还在担心会不会被发现。
爸爸的手机在昨天半夜时分就被我偷偷拿了过来。
我的目标是爸爸手机通讯录里的陆警官的联系方式。
那个姓“陆”的中年警察大叔虽然辜负了我的信任，但考虑到对手有钱有势，无法让他们落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之所以偷拿爸爸的手机，是因为既然要复仇，那么首先得要有一个情报来源。
尽管从来没有听过爸爸跟警察有联系，但如果陆警官真的有跟进案情的话，肯定会跟爸爸交换联系方式，我是这么想的。
结果不出我所料，我在通讯录内找到了一个备注名为“陆警官”的电话号码，点开来后，显示的通话记录有五条。
仔细斟酌过后，我开始编辑讯息。
[陆警官，很抱歉案件结束后还来打扰你……]
我模仿父亲的语气，自觉大致上不会有错。
[……请问你那里有那两人的联系方式吗？我想找个时间跟他们私谈一次，关于调解金的问题。]
等了不到一分钟，我收到了回讯。
[我这边才是很抱歉，根本没有帮上什么忙。联系方式的话，我这里有他们的私人电话号码，现在发给你。]
根本没有怀疑。
后面跟了两串数字，我将这两串号码好好记在了脑袋里。
正准备删除传讯历史记录的时候，陆警官又发来了一条回讯。
[对你们女儿，我真的很抱歉。]
我没有回讯的心思，简单利落地调出了简讯的历史记录，选择了删除。
不用道歉也没关系。
因为……
“等我杀掉他们之后，就轮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