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夜晚。
“林秋生，你給我等着！我一定會找到證據的！你這個精神變態殺人狂！”
“哦……那、那還真是可怕啊。希望你有找到證據的那一天。”
警察局前。
怒視着我的年輕女警陸恩靜和我至今不知道名字的中年警察把我送到警察局門口的時候，沉不住氣的陸恩靜大聲朝我發出了宣言。
“——總有一天我會親手逮捕你的！”
對此，我的內心有着萬般無奈。被莫名其妙懷疑成精神變態殺人狂，任誰都會心情不佳，可我卻無法作出有效的反駁，更倒霉的是我綁架朱彥軍的時間正巧與那個真正的變態殺人狂作案的時間相吻合……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那個變態殺人狂能夠儘快落網啊，這樣我身上的嫌疑也能夠洗清。
因此我無視了大呼小叫的陸恩靜，轉過頭去看向中年警察。
“話說回來，如果你們還在搜尋那個行李箱的話，我勸你們還是放棄比較好，繼續找下去也是白費力氣。”
中年警察眯着眼睛看我，眼裡透露出危險的光芒：“這算是已經銷毀證據了的宣告嗎？”
他銳利的眼神實在讓我無法忍受，於是我在跟他眼神交接的一瞬選擇轉身離開，最後我背對着這兩個警察道別時揮了揮手。
“不是宣告，是忠告哦。”
……
那兩個警察的反應我不得而知，我在離開警察局後天色已晚。
我是在周三晚上被拘傳的，一直在警察局內連續待滿了二十四個小時，現在當然也是晚上，老實說警察局內給嫌疑人的餐點並不怎麼好吃，而且離開警察局之前我還沒吃晚飯，現在的肚子空空如也，身軀也是異常疲倦。
“真是遭罪啊。”
我回到家門口的時候自言自語了一句，同時決定今天的晚餐用一碗泡麵來解決。
腦袋裡充斥着繁雜的思緒，更讓我頭疼的是今天早上竹葉青他們在實施詐騙計劃的時候，我還在警察局待着，我倒是很想知道結果如何，但始終沒有膽量打電話去問。
我掏出鑰匙打開了家門，走至玄關處準備換上拖鞋。
不過就在此時，我僵住了身體。
“歡迎回家。”
一個熟悉的年輕女孩優雅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端着茶杯對我微笑。
我抑制住狂跳的心臟，若無其事地換上了拖鞋，對那個堂而皇之待在我家客廳的傢伙吐槽了一句：“別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隨便進出啊。”
“不經允許就進入林先生的家是我失禮了，我誠心誠意地道歉。”
“既然是誠心誠意，就別一臉安然的樣子喝着茶，至少臉上應該有點歉意才對吧。真是的。”
我脫下西裝外套和領子掛在衣架上，轉身走進了廚房。
在這個角度，客廳里的那個女孩無法看見我難看的臉色，這給了我一個緩過神來的機會。此時此刻的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個傢伙出現在這裡是為什麼？是因為公司任務失敗了，所以才來找我算賬的嗎？
我想了很多，甚至想到若是求饒的話對方會不會放過我。
不過正是因為想了很多，我端着加完調料和熱水的泡麵走出廚房的時候，我的臉色已經差不多安定了下來。心裡亂糟糟的，但表面上還維持着鎮定，這幾乎都要成為我一個能夠熟練使用的技能了，真是悲哀。
我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的同時也把泡麵放在了茶几上，這樣的話對方就不至於看見我端着泡麵輕輕顫抖的手了。
“那麼，竹葉青，你來找我是為什麼？”
在等待泡麵泡好的過程中，我開口詢問了。
“林先生今天早上沒有去律師事務所呢。”
一開口就是關鍵的直球嗎……我苦笑了起來，隨口問了一句：“那麼你們的計劃失敗了？”
“不，成功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以免讓竹葉青看到我臉上的動搖。
成功了……成功了……居然沒有我的參與也能成功嗎？！
“不過，這多虧了林先生的布置呢，否則林先生被警察局傳喚的這段時間我們也無法繼續實施計劃。”
等等……等等等一下！先不提竹葉青知道我進了警察局的事，想來這也瞞不過清潔承包公司，但“林先生的布置”是什麼？我可不記得我有布置過什麼東西！
“朱彥軍——也不知道了林先生對他使用了什麼手段，我只不過是跟他說了我是林先生的人，他就乖乖配合我們實現了詐騙計劃。”
“……”
……原來是他啊——我原本想要驚嘆一番，但話說想來想去也只可能是他了，我壓根沒有必要這麼驚訝。
“詐騙計劃成功了，那麼也就是說……”
我的嘴唇輕輕顫抖，心中一股濃烈的悲哀升起。
名單上的人提交給公司后，會怎麼樣呢？
“嗯，瑞吉金融貸款公司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之後，就讓所有‘知情者’出動了，我和史密斯先生一直都盯着。全~部都調查出來了哦。”
果然是這樣，對不起，“知情者”們，你們這些高利貸混蛋，抱歉，我還是沒能救下你們……
“……這樣一來，公司也能夠安心地跟瑞吉金融貸款公司談判了吧。”
——竹葉青的話令我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談、談判？竹葉青你剛才說什麼？談判是怎麼回事？”
我懷疑我的耳朵聽錯了。
竹葉青疑惑且驚訝地看向我：“林先生是什麼意思呢？我當然指的是把名單交上去后，公司就能夠站在有利的位置，跟瑞吉金融貸款公司對等談判啊。”
“不、不是殺光以求封口嗎？！”
竹葉青更加驚訝了：“林先生，您的想法還真是夠殘暴的呢。公司怎麼可能這麼做啊，要是瑞吉金融貸款公司死了那麼多人，警察過去調查怎麼辦？我們是殺手哦，要是被警察盯上就不好了吧。”
“……”
安靜降臨這個客廳。
聽完竹葉青的話時，我已經死死地捂住了臉。
也就是說……我其實根本沒有必要搞東搞西，只要乖乖配合竹葉青他們的計劃就好，那些“知情者”根本不會被肅清？！
如、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我這段時間以來，到底在幹什麼啊……
竹葉青掩着嘴偷笑了起來，這笑聲格外刺人心弦。
“莫非林先生以為他們會被我們公司清除嗎？想想就知道了吧，如果公司真要清除他們，那給我們委派的就不會只是調查了，調查完殺掉——就會變成這樣的任務了吧。”
啊啊，對不起，是我錯了，是我搞錯了……我自以為是的想法實在是太蠢了。
……簡直讓我無地自容啊。
“哈、哈哈……原、原來是這樣……嗯，原來是這樣呢。”我抬起頭來乾笑了兩聲。
竹葉青把雙手放在大腿上鄭重地對我說：“林先生，我知道你很想大開殺戒啦，但如果真那樣做了，公司會陷入不利的位置吧，所以還請忍耐一番。”
不，我完全沒有那樣的念頭。
不如說……太好了。
我發自內心，由衷地這麼想，並放下了心中的那塊大石，連打開泡麵的動作都輕快了起來。
不用死人，真是太好了。
“不過林先生還真是耐不住性子呢。”
就在我夾起麵條的時候，竹葉青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後對我露出了一個嗔怪的表情。
“把一個人切割成了365塊，雖然我都不知道林先生是怎麼瞞過我的眼睛的，但現在銀舍街和公司里都傳遍了呢。”
我剛要把麵條塞入口中的動作僵住了。
聽到竹葉青說的話的同時，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了在警察局看到的慘絕人寰的照片，還有組長生前的面容，手裡的泡麵頓時不香了。胃裡翻滾着噁心感，促使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你……你說什麼？”
我的動搖差點掩藏不住。
“公司里都傳遍了哦，林先生耐不住手癢和嗜血的衝動，把一個人的身體切成365塊，把內臟全部帶走吃掉，手段極其殘忍。現在或許還要加上‘把警方玩弄於鼓掌之中’吧。呵呵……林先生，我還真是越來越中意你了呢……”
竹葉青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斥着熱情和瘋狂，正如我在那個晚上看見的一樣——竹葉青眼睜睜看着張軒傑毒發身亡時，抑制不住的笑容也是像現在這樣扭曲。
這個女人，是扭曲的精神變態。
她視我為同類。
“綁架朱彥軍也是為了這個目的吧？在享受殺人的樂趣的同時，還不耽誤我們的計劃，現在看來，那應該是林先生為了引我上鉤故意露出的破綻吧？”
“那……那個是……”
“林先生不用解釋了哦，我全都知道。故意讓我知道你綁架了朱彥軍，這樣一來就算你不在計劃中也沒關係，我可以利用朱彥軍也是托林先生的福，這樣一來林先生就可以去做自己的事。啊啊……我還真是比不過林先生呢，我甚至連林先生是在什麼時候殺掉那傢伙的都不知道，林先生，你能夠接替我[最大原石]的稱號，還真不是偶然呢。”
“不，我……沒有……不是……”
竹葉青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一個落寞的表情。
“林先生，其實我很傷心哦。林先生瞞着我去獨自去做這件事，還有現在面對我依然是一副普通人似的偽裝，擺明了是不相信我。”
不，這事不是我做的。
“不是的，那個……”
竹葉青貌似沒有聽我解釋的想法，打斷了我的話。
“但是呢，林先生。我雖然不是很喜歡吃內臟，可我本質上跟你是[同類]啊，林先生一直在疏遠我，我是知道的，或許我現在還沒有得到林先生的承認，不過我會努力的。”
不，我也不喜歡吃內臟啊，無論是家畜的還是人的！
竹葉青不顧我的慌張，徑直走向了門口，然後在玄關處停下，轉過身來對我微微鞠躬。
“那麼林先生再見了，今天多有打擾，希望我下次能以被林先生接納的身份登門拜訪。”
說完后，竹葉青離開了。
我沒能及時挽留她——應該說挽留她的聲音被她無視了。
我一個人茫然不知所措外加驚慌不安地呆坐在沙發上。
剛才竹葉青說的話讓我知道，我現在的背上又背了一個不知打哪來的黑鍋。
——說真的，到底是怎麼發展到現在這個狀況的，我已經完全搞不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