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这种东西，就是用金钱决胜负的。
社会上有很多人倡导“金钱不是万能的”的说法。
若要说这个说法正确还是谬误，那当然毫无疑问是正论，对此朱彦军也没有办法轻易否定。
金钱当然不是万能的，实际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万能的，就连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上帝都无法创造出一块自己搬不起的石头，如果有谁相信金钱万能论，那才是真的蠢物。
但是，由“金钱不是万能的”的说法延伸出来的另外一些说法，类似于“金钱买不到时间、温暖、健康、幸福”的种种——
说实话，这在朱彦军眼中，仅仅只是低劣之人对高等上位者的无聊的嫉妒罢了。
金钱可以让富有者更有余裕地在这个残酷的社会上生存，在底层的困苦百姓还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中挣扎的时候，富有者坐拥辉煌的金山，享受着超人一等的优质生活。大量的金钱足以节省一个于穷苦之中奋起的人的一生时间，“金钱买不到时间”之类的说法实在站不住脚。
采用这种说法来实现自我安慰，简直容易令人感受到与可怜虫无异的悲哀。
就算是那些视金钱为粪土的自作清高之辈，也不得不承认金钱足以买到这个社会上的绝大部分资源。
就连“正义”，都是买得到的。
“求、求求你！拜托了！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好！”
真是一副可悲的姿态呢。
无论做什么都好？这样的你又能做到什么？
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哀嚎着的人，前段日子还因为贷款填补了公司的赤字而意气风发，现在却因为还款期限的到来而宛若失败者……不，其实就是身为失败者而在地上卑微地祈求得到原谅。
“拜托了……再……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会死的……负债这么多，我已经没有办法偿还了……”
那就去死好了。就结论来讲，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贷款，那就需要做好觉悟，这不是从一开始就想要明白的事吗？为什么反倒要到现在哭诉？为自己的愚蠢买单，这也是作为一枚微不足道的社会齿轮需要拥有的能力，难道不是这样吗？
朱彦军真想对在眼前办公室的地面上跪着的可怜虫问出这些问题，只不过碍于教养，朱彦军还是选择了尽可能郑重的回答。
“抱歉，我们律师事务所没有办法满足你的诉求，毕竟我们律师事务所只不过是一家处理法律事务的机构，你的这些话，去向瑞吉金融贷款公司说是不是会比较好一点？”
“如……如果可以的话我早就那么做了啊……求求你们了，拜托了……我真的不能再继续负债下去了……真的……拜托了……”
已经看不下去了。
说真的，这个人还要在这里纠缠多久？就算是为了欣赏卑微之人的低贱姿态才勉强将其留下，事到如今也已经差不多要看腻了。
想到这里，朱彦军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办公室外的两个保安闻声而来。
“不……不要……不要……求你了……不行的……”
在保安将其拉走的时候，那个失败者可怜虫还在痛哭流涕地叫喊。
“不要……你们不得好死……我会诅咒你们……恶魔……魔鬼……”
在被拉出办公室后，那人的声音又转变为了咒骂，只不过朱彦军对此毫无感觉。连愤怒的心情都没有。
出于恐惧暴力而选择更为轻松的逃避方式，这种徒劳的生存方式除了浪费时间以外又有什么作用呢？
朱彦军没有办法理解。
“真是的，人类和人类之间，差别还真是大啊。”
他跟刚才那位被拖走的可怜虫不同，他毫无疑问是一个成功者。成功者对失败者表达鄙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朱彦军走到落地窗前，俯视楼下的车水马龙。
“……不得好死？无能者的狺狺狂吠罢了。”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
那是熟悉的手机铃声，是在口袋里响起的。
朱彦军随后掏出手机一看，显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奇怪，是没有备注的号码吗？知晓其私人号码的人寥寥无几，大部分都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联系而断了关系，剩下的一少部分也是不会在工作时间打来电话打扰的人。
会是谁呢……朱彦军一边嘀咕着一边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是哪位？]
[……]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
要不是确认手机屏幕显示着接通状态，朱彦军差点都要以为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喂，你好？]
还是一阵沉默，朱彦军有些不耐烦，正当他就要把这通电话当做骚扰电话挂断拉黑的时候，电话忽然间发出了一个低沉的明显经过机器改变的声音。
[朱大律师，你好。]
朱彦军心中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他能够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人并非正经之徒，这改变声音通话的做法着实有些可疑。朱彦军没急着开口，而是坐回到座位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虽然不知道对方所为何事，但对方打听到自己的私人电话号码是事实，这令朱彦军对电话那头的人产生了些许兴趣。
朱彦军不紧不慢地喝了一杯茶，感受到热茶的温度从喉咙向下流淌，暖意传遍了四肢百骸后，朱彦军才缓缓开口询问。
[……你是谁？]
[呵呵，还真是悠闲呢，朱律师。这难道就是身处危机而不自知的人的反应吗？虽然我很想再欣赏一下你故作镇定的姿态，但我没有多少时间等你浪费。]
朱彦军眯起了眼睛。
[你还真是说出了非常有意思的话啊。身处危机而不自知？你说我？]
[当然。]
朱彦军嗤笑了起来，这是不屑的笑声，他想电话对面的人应该听得懂这笑声的含义才对。表达完自己的不屑之后，朱彦军再度喝了一口茶。
[因为我现在有空闲，所以和你这种莫名其妙的狂人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也不错，你可以尽请说说看我陷入了怎样的危机。我很乐意了解。]
[呵呵……跟不相信我的人聊天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必要浪费精力提醒你。但是，你大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的说辞，但我想……那到时候你大概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吧。]
听筒内传来了低沉的笑声，朱彦军愣住了，然后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错愕。
——因为对方挂断了电话。
这算什么？骚扰恐吓电话？
朱彦军摸不准这通电话的来头，从表面上来看，这通电话只不过是来通报了一个毫无根据的消息——如果无视这通电话，那么他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若要将其视为恐吓电话，那么这个说法未免也太委婉了一点。
“这算什么？”
朱彦军将手机放回口袋，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跟自己结仇的人多了去了，他不在乎一个区区恐吓电话。如果对方想要借这种方式来让他害怕的话，那么只能说对方选错了方式。
朱彦军进入工作状态。
今天的工作倒是简单，就是有些枯燥。
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瑞吉金融贷款公司转运了，有很多家不知名的小企业向公司申请贷款，虽然每家公司贷款的金额不算大，但数量众多，因此要确认这些合同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由于某些非法原因，瑞吉律师事务所内的律师并不算多。
瑞吉律师事务所是专门用来为瑞吉金融贷款公司善后的律师事务所，包括处理公司法律业务、制定修改合同、还有打官司。
朱彦军是金钱至上主义者，为了金钱，他没少昧着良心制造合同的法律漏洞，还有在法庭上为瑞吉金融贷款公司辩护。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要钱到位了，那么“正义”就会屈服在金钱之下，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运作的。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朱彦军总觉得有些不安，看着这些数量众多的合同，内心感觉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出现了违和。
这些小公司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这个时期一股脑地冒了出来……
虽说这些跟他无关就是了，他只是律师事务所的一个律师，无法参与公司的决策。
……
工作了大半天，其他工作交给其他律师负责，朱彦军再度拿起了之前被放进口袋的手机。
他原本以为那通电话会在几个小时之后再度打来，但没有想到却是他先沉不住气。
朱彦军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拨打那个电话，这只能算作是有些好奇罢了，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给他的感觉有点糟糕，如果能够确认对方只是在恐吓他，他反倒能够安心一些。
但若是……
朱彦军的心中浮现出来另外一个可能。
而就在此时，电话通了。
对面的声音依旧是那么低沉刺耳。
[……朱大律师，难道说又来找我‘打发时间’吗？]
朱彦军故作轻松地笑了：[就当你是给我讲故事又有何不可呢？你之前说我深陷危机而不自知，关于这一点，你可以详细说一说，我洗耳恭听。]
朱彦军摆出了一副倾听的态度，而电话那头的声音此时却忽然间笑了起来。
这笑声让朱彦军感到些许烦躁、
[朱律师，你现在半信半疑了，我说的没错吧？]
[……]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就好像自己的反应完全被对方料到一样，可这个神秘人说得没有错，他现在的确是半信半疑。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朱彦军认为这个态度是为上位者处世必备的一个优良素质。
接着，电话那边的声音并没有等他回答，而是直接说出了令朱彦军一惊的话。
——[如果你现在注意一下的话，可以在你的办公室找到一枚或者数枚窃听器。]
窃听器？
朱彦军吃惊的同时也微微皱眉，并没有轻易把这三个字念出口，而是对着电话问了。
[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声音回答：[我只知道有窃听器，但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这需要你自己寻找了。]
朱彦军神色没有变化，而是抬起手来拍了拍手。
两个保安从办公室门口进来，朱彦军对他们指了指嘴巴，然后做了一个手势。两个保安看懂了，开始沉默地搜找这个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老实说朱彦军并不愿意相信有人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在他办公室安置窃听器，但还是那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结果在办公桌下发现了一枚窃听器。
看到这枚窃听器的时候，朱彦军眼神一凛。
事情貌似有点大条了。
……
窃听器是谁放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什么时候放的。
朱彦军眯着眼睛把玩着手上这枚窃听器，电话里的那个神秘人的声音也同时沉默着，好像在等他说话一样。
朱彦军也问了：[你做的？]
神秘人回答：[就算我说不，你也不会相信吧。]
确实……朱彦军有些头疼，而神秘人又是呵呵地笑了一声，随后再一次挂断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