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天喝的酒并不多，因此起床的时间并不算晚。
今天是工作日。
然而起床后，我并没有前去公司，而是不紧不慢地亲自下厨给自己煎了一个鸡蛋，顺便泡了一杯热牛奶。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八点钟，就算现在去公司也已经迟了，但我并不是因为破罐子破摔所以才慢慢吞吞，真正的理由是我决定翘班。
没错。
换个正式点的说法就是没有通过组长的请假批准，便决定直接翘掉工作。
听起来非常草率，但这也没办法，今天我确实是有事要做，在有可能出现的生命危机面前，区区工作无足轻重。
当然，说是“生命危机”或许是有点夸张了，但这件事的重要程度确实是值得我使用这么夸张的说辞。
半个月前清洁承包公司就有想要给我和史密斯配发任务，但我却一拖再拖，直到现在终于拖不住了，又没办法跟立华商业公司那边的组长请假，于是干脆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玩忽职守的懒散职员，直接没有去上班。
叮咚。
当我吃完早餐后，前辈传来了简讯：[你怎么还没来啊？组长大发雷霆了呢]。
一想到组长生气的夜叉模样，我便有些反胃。
[旷工一日，总不至于被炒吧？]
打字，发送。抱歉啦，前辈，让你为我担心了。
前辈回复简讯的速度有点快，应该是一直盯着手机吧：[你疯了？工作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大胆地旷工呢，如果是因为赌气就不来的话，那我劝你还是快别闹了，如果没事的话就赶快来上班吧。]
我有些疑惑前辈的说法：[赌气？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昨天被组长骂了一通，心里会很难受，但如果是因为这个而放弃工作的话，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原来前辈是误会了。
不过就算是误会，那也是令人感动的误会，我没有跟前辈解释太多，只说了我是真的有事。至于前辈信不信，这不在我的考虑范畴，反正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听前辈的话乖乖去上班，旷工已成既定的事实。
慢悠悠地收拾好碗筷后，我穿着正式上班的西装出了门，前去的地点并非是立华商业公司，而是银舍街的清洁承包公司。
现在的我，不是懦弱怕事的法务专员林秋生，而是血腥扭曲的精神变态，杀手代号：09.
……
开玩笑的。
虽然在心里把自己想得很帅气，但到了清洁承包公司里头时，我还是被冷眼看待了。
综合部的职员们一看到我来上班了，便齐齐露出了古怪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长久以来旷工的职员终于到了岗位上一样，真过分，没必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吧？
不过……嗯，这的确是事实。我毕竟还要生活，立华商业公司那边的工作我不可能放弃，今天我甚至还反过来在立华商业公司那边旷工了呢，我又没有分身术，完全无法兼顾两边。
顶着这些古怪的眼神，我来到了座位上坐下。
“林先生。”
此时，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我旁边传了过来。
我差点就要被吓到原地跳起来了，转过头去一看才发现是竹叶青。竹叶青现在的神情不知为何非常幽怨，如果我从一个被负心汉抛弃的女人脸上看到这个表情倒是不奇怪，可是在她脸上看到，我就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林先生好久都没有来公司了呢。”
竹叶青双手捧着一杯茶水轻轻啜着，腮帮子也鼓鼓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老实说光看脸的话，竹叶青生气起来也非常好看，但一想到这个女人扭曲的内在，我便失去了继续打量下去的勇气。
我勉强地笑了笑。
“哟……哟，早上好啊。”
“我才不好呢。林先生这段时间一直没来上班，我好寂寞啊。”
……这家伙在胡说些什么啊。
忽然间一阵恶寒。有种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觉。
竹叶青叹了一口气，把茶水杯端在胸前：“我本来以为把林先生拉进公司会让我不至于孤立无援，可是林先生才刚进公司不久就抛弃了我。明明跟我是同类，却为什么始终无法跟我变得要好起来呢？”
孤立无援？
竹叶青把自己的处境描述得真糟糕，差点害我有点愧疚了。不过我想到竹叶青的恐怖，愧疚感立马烟消云散。
“喂……快、快别说了，其他人都在看着我们呢。”
我阻止了竹叶青的话，因为我发现其他同事们的眼神都朝我和竹叶青这边聚集，大有一副听八卦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当我反看过去时，却发现每一个接触到我眼神的职员都若无其事地撇开目光……喂，那个装作在打字的女人，我分明看到你电脑屏幕上什么窗口都没有！装得倒是挺像的嘛。
竹叶青没有注意到周围情况似的追问起来：“比起我，林先生更在意其他同事的目光吗？”
“不，这倒不是……”
与其说是在意其他同事，还不如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正当我窘迫地不知该如何回应竹叶青时，我的救世主出现了。
“09，你终于来了。”
史密斯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老实说这个家伙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着实吓了我一跳，但他出现得恰到好处，完美地解决了我的危机，所以我不准备责怪他。
我反倒是顺其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哟，史密斯，早上好啊。那么别的话就不多说了，你昨天发简讯跟我说[不能再拖了，近段时间来一趟公司]嘛，我来了，所以现在赶快商量新任务的事情吧。”
或许是我的态度太过怪异，史密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接着他又看了看竹叶青。
最后他点了点头：“那么，我们走吧。”
去哪里？我疑惑，不过还是站了起来，因为不管去哪里都好，只要能摆脱开竹叶青这个危险人物，怎样都行。
“好啊，走吧。”
竹叶青点头应了一声……咦……奇、奇怪……
或许是从我的反应中看出了些许端倪，竹叶青对我微笑着：“史密斯没有跟你说吗？要做这一次任务的不仅仅只是你们两个人哦，我也被同时拜托执行任务了。”
我僵住了身体，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原来我急急忙忙转移话题根本没有意义，竹叶青阴魂不散。
行走在走廊里，最终我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由竹叶青在前方领路，而我和史密斯则缀在后面，我跟史密斯对视了一眼，我忍不住低声询问我这个好搭档，伸手指了指竹叶青：“喂，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史密斯冷淡地瞥了我一眼：“待会儿就知道了。”
这也算回答吗？
待会儿就知道了，所以现在不需要说明，是这个意思吧。这个家伙，还记不记得我和他达成的协议？
我和史密斯上次达成一致，已经说好了不再杀人，就算今后有委托也可以用上次那种方法敷衍过去，我本来是这么想的，然而如今都要做任务了，结果中间却忽然间加了一个竹叶青，难道我们要在竹叶青的眼皮子底下行动？
面对我愈发疑惑的眼神，史密斯却仍然不愿意解答，尽管跟史密斯相处时间不多，但我也知道他是不必要时就保持沉默的类型。也就是说，现在并非必须要跟我解释的情况……这样一想，我便只好耐心地继续跟着竹叶青。
进入电梯后，我们三人沉默了起来，气氛或许有些僵硬，也或许只是我的错觉，总之我们三人都没再轻易开口。
电梯上的数字一口气跳到了“6”，竹叶青带着我和史密斯走出了电梯。走廊里还有其他职员来来往往，也不知道这个楼层的职员是负责什么工作的，但看起来个个都很忙的样子。
我和史密斯被竹叶青带着走进了一个门牌上写着[对策室]三个字的房间内。
这个名为[对策室]的房间窗帘全部拉得紧紧的，有效地阻隔了阳光进入，房间内没开灯，室内一片昏暗，正对着大门在房间最前方的是一块显眼的白色幕布，从天花板上悬挂下来一架放映机。
房间中央是两列排列整齐的长桌长椅，一个人影正安然地坐在第一排长桌的最前方。
或许是听到了我们进来的声音，那个人影转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原来是公司老板。
老板跟我之前见过的几次一样，脸上挂着仿佛一成不变的和蔼的微笑，那是在我看来无异于魔鬼的笑容。
“你们来了？嗯，都请坐吧。”
我们几个走过去随便找了位置坐下，老实说我现在仍然不知道老板把我们交过来要布置怎样的任务，我偷偷看了眼竹叶青和史密斯，发现两人面容沉静，看样子至少比我对此次任务有数些。
“既然你们都来了，那我就先说一下这次内容的具体情况……嗯，之前已经对竹叶青和史密斯说过一次了，但在场还有一个人对此不了解，那我就再详细说明一遍。”
毫无疑问，对任务还不了解的人正是我，非常抱歉。
不过说起来，我知道公司准备委派任务给我，但我没想到是老板亲自说明。
正当我受宠若惊之时，老板微笑着开口了。
“首先，我要说明的是，这一次的任务并非暗杀任务。”
诶？
我猛地抬起头来，昏暗的房间内，老板依旧是面容祥和。
“09，我很了解你迫不及待想要沾点血腥的念头，但我要在此对你先道个歉，这一次的任务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不，不用道歉，因为我压根没有那么想。
看来老板是把我惊讶的表情误当作不满了，其实我反应过来后内心留存的只有欣喜。我总算明白史密斯为什么不反对竹叶青的加入了，因为这一次的任务跟暗杀无关。
在我欣喜之时，老板拿出遥控器打开了放映机，随后前方白色幕布便亮了起来。
“说起来，这次的任务跟09你有关。”
显现在白色幕布上出现一张身穿正经西装的男人的照片，男人相貌平平无奇，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对这张面容，我恐怕一生都不会忘记，说得过分一点，我至今在这家公司内所有的遭遇都拜这个男人所赐。
此时竹叶青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这个眼神的含义，竭力保持平静。
“两个月前，王天华携公司巨款叛逃，这件事超乎我们公司所有人的预料。当时的我们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逃跑，但经过这两个月综合部情报组持续不断的调查，我们发现王天华跟一家大公司有私底下的联系，王天华已经持续一段时间将我们公司的重要情报出卖给了那家公司。”
白色幕布上幻灯片切换至下一张。这回显现在白色幕布上的是数张照片，准确来讲是实景照片和网站门户信息截图。
“正如你们所见，这家公司名为[瑞吉金融贷款公司]，关于这家公司的详细介绍会在之后发到内网，你们注意接收。王天华通过出卖我们公司的重要情报来获取这家公司对他的支持，不过在其携款叛逃之际路遇09，遭09截杀。”
我对此无话可说，因为这就是让我最开始陷入深渊的“设定”，早已无法更改，于是我只能努力保持平静地点点头，展现了一张完美的扑克脸。
“这家[瑞吉金融贷款公司]利用我们公司的情报大量敛财牟取利益，虽说我们公司目前还没有受到影响，但如若被人知道这是从我们公司流传出去的情报，那么我们公司势必遭受严重的损失。”
我的心里产生疑惑，到底是什么情报这么重要？
老板的目光分外敏锐地看穿了我的内心。
“09，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吗？”
“……请问……王天华泄露的情报是什么？”
我还是问了，说实话这只是出于好奇，老板不回答也没关系，问出来的时候我还担心这个问题会不会有点敏感，要是触及到不该知道的东西的话就糟糕了……我已经有点后悔了。
然而老板却爽快地回答了我：“泄露的情报是大量雇主和暗杀名单。”
雇主和暗杀名单？
我本来想问这个情报有哪里特殊了，不过老板再一次仿佛看穿了我的内心似的回答了我：“瑞吉金融贷款公司在得知了雇主和暗杀名单后，威胁名单上的雇主，使雇主从他们公司贷款，利用高利贷的方式从雇主处敛财。”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举起手来：“莫非这家公司……”
“没错，这家公司是专放高利贷的贷款公司。算是一家站在明面上的‘半地下势力’。”
果然如此。也就是说，这家公司主要经营违法业务。
老板见我没再提问，于是继续为我们……主要是为我讲述任务内容。
“我需要你们做的事说来简单但做起来难，那就是尽快调查出这家公司知道这个情报的具体人员名单，在完全确定之后把名单上交给我，后续就移交给财务部去办，那部分就与你们无关了。”
——这就是任务的全部内容。
正如老板所说，这果然不是暗杀任务，用更准确的说法是调查任务。
但问题是……
“瑞吉金融贷款公司整个公司……总共有多少人？”
老板回答：“这个问题可以在你后续将得到的文件里找到答案，不过提前告诉你也无妨——正式职员总共有五百零一人。”
呆住的人只有我一个。
竹叶青和史密斯镇定的理由姑且可以归之于他们早就知道了或者是心态好，但就我而言——想要从五百多人之中找出一个不确定人数的名单……无论怎么看，这个任务都有点难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