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妖冶的灯光落在酒吧内的各处，中央的天花板上悬吊着的是反射着五颜六色灯光的灯球，比起之前的夜半酒吧，这家酒吧更加给人一种纸醉金迷的炫目感。由于现在还不到时候，所以酒吧内的客人也没有多少。
我和史密斯坐上了吧台前的高脚椅。
“请问二位要点什么？”
此时，一个缓慢而又优雅的声音传来，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眼望到了一个体态优雅的老头。
吧台后方，这老头身穿一身黑色马甲，其内是白色衬衫，从外貌上看大概有六十来岁，面相和蔼，身材显得稍稍有些精瘦。他的头发黑白夹杂，向后梳着一个大背头，嘴唇上方还留着两撇灰色的八字胡。
看见这个老头的第一时间，我便忽然间想到了电视剧里常有的，在富贵人家里做事的精神矍铄的老年管家。
不过这个老头可并非是什么管家，从他身上所穿的服装就可以看出来了，他是这个酒吧的调酒师。
我看向史密斯，这个地方是史密斯带我过来的，所以接下来的对话还是得由他负责。史密斯既然都调查处这个酒吧是隐秘的情报机构了，那么也肯定知道接头暗语吧？会是什么样的接头暗语呢？
我稍稍有些期待。
相关的影视剧中不是经常会出现嘛，特工在表面普通实则暗藏玄机的店内说出接头暗号，以告诉接头人自己是业内人而非普通人，紧接着接头人员就会把特工带到隐秘处交涉情报……虽然现实不是影视剧，但若能看到类似的场面，我想我就会心满意足了。
在我的期待之中，史密斯开口说话了。
“我是来买情报的。”
“……”
……嗯，是我想多了。
没有出现什么对话接头暗号的场面，史密斯单刀直入得超乎我的想象。我也见到这位体态优雅的调酒师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我不清楚你们这里的规矩，所以我就直说了。我要买的第一个情报是我和我同伴的身份，我给你们十分钟调查。”
果然是我想多了，史密斯能用一周的时间调查出这个隐蔽的情报机构的存在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居然还在想史密斯连规矩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老年优雅的调酒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微笑地说道：“客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居然还有人想要调查自己。”
史密斯拿出了手机，界面上显示着一个计时器。
他面无表情地提醒：“还有九分钟。”
我大概知道史密斯想干什么。如果这家情报组织能够用十分钟调查出我和史密斯的身份，那么这个情报组织的能力就值得信任。
我是对此难以想象啦，真的有可能用区区十分钟就调查出一个人的身份吗？
这位老年调酒师仍然不紧不慢，甚至拿起一旁的洁白湿巾擦拭起了玻璃杯：“两位，进了酒吧喝点酒是常识，二位确定不点一杯吗？我推荐Jack Daniel's加冰。”
史密斯看向我。
喂……为什么看我？我很快明白了过来。
脑袋里回顾了一遍我这个月的薪水后，我的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好。”
情报需要情报费，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么情报费如何交易呢？答案是通过简单的点酒水交易。我虽然不是很了解这些，但直接放在眼前说的话就能差不多明白了。
老年调酒师对我和史密斯微笑了一下，从酒柜中拿出一瓶琥珀色的扁形酒瓶，在玻璃杯中哗啦加了几颗冰块后，便开始给我和史密斯倒酒。
而正是这时候，旁边有一个侍应生走了上来，把一张纸条放在了我和史密斯的面前，随即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我差点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你们要的Jack Daniel's加冰。”
老年调酒师把酒杯推到了我和史密斯的面前。
但此时，无论是我还是史密斯都没有理会这两杯酒，而是看向了刚才被侍应生放上来的纸条。史密斯还没动作，我却率先将其拿了起来。
“[最大原石]、[金牌杀手]。”
我瞥了一眼桌上正在计时当中的手机，惊讶地发现从史密斯计时开始，时间才仅仅过去一分三十秒。
我和史密斯对视一眼，惊讶的只有我一个人，史密斯仿佛觉得这才正常，随后他又对老年调酒师说。
“亿愿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总裁的女儿，洛樱，她在去年年末出车祸，现如今下半身瘫痪。我需要知道那场车祸是有预谋还是意外。”
原来如此。
并非直接调查委托雇主的身份，而是调查怀疑对象。要是事情暴露了，也可以推脱这是在设计背锅人。
而另一方面，从现有阶段来判断，那场车祸确实非常有嫌疑。史密斯的思路是有人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就策划了对洛樱的暗杀计划，或许雇佣了一个司机制造了意外车祸，见洛樱未死，便又在清洁承包公司内下单。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该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啊。
“如果二位还想喝点酒的话，我建议选择一杯Long Island Iced Tea，长岛冰茶。”
史密斯再度看向了我。
“……”
这家伙。
我气得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
在我点了一杯后，这回不是侍应生冒出来给我和史密斯递纸条了，而是老年调酒师负责直接回答了我和史密斯三个字。
“是意外。”
车祸是意外。
……
第一次跟情报机构接触很短暂。
出了酒吧后，我问史密斯：“为什么你自己不付钱？”今天的情报很是让我破费，我强烈怀疑史密斯是把我喊来作提款机的。
史密斯回答我：“我脱离国外组织的时候，大部分的钱都用来疏通关系了。”
这家伙……果然是没钱后把我叫来买情报的！可恶。
史密斯或许是见我面色不忿，他对我说了实话。
“我回国时已经没多少钱了，所以原本想接一些委托赚钱，比如说这次的委托。”
我收起了不忿的神色，转而有些疑惑：“你不是说那是为了测试我的能力吗？”
史密斯神情不变，古井无波地回答。
“两种目的都有。”
然而我回忆了一遍当初的情况，那时候我质问史密斯，他首先回答我的是委托内容，其次就是报酬，好像是总报酬十万，公司拿走九万，我和史密斯一人五千。
我忽然间恶意地猜测，这家伙说不定现在连酒钱都付不起了。
史密斯不可能知道我的想法，他现在正一个人沉思着。
正当我恶意揣测着史密斯之时，他忽然间问我：“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就知道史密斯肯定会问我，所以在这一周的时间里，虽然我什么都没做，但我也有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有好几种可能。比如说第一，商业竞争。”
我学着史密斯在咖啡店里的样子竖起了一根手指。
“洛总在其女儿出车祸之后，就转型到了虚拟现实产业当中到处大肆挖人才，用最快的速度组建公司，甚至不顾公司亏损也要这么做，势必得罪了大量这个行业的竞争对手。只要洛总的女儿死了，洛总就会退出这个产业，竞争对手们动机很充足。”
我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豪门恩怨。比如其他豪门的千金大小姐和贵公子跟洛樱有仇之类的，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上流人士的生活方式，但在普通人眼中，[杀手]是一个只存在于影视剧当中的概念，就别提什么委托杀手杀人了。”
因为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对此很有信心。在这法治社会当中，杀手的存在是超乎我想象的，若是我告诉身边的人银舍街有一家杀手公司，那么恐怕我会被冠以“妄想症”的名头。
说完后，我见史密斯没有反驳，于是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老实说我对这个猜测并不是很有把握，不过姑且还是说出来给你提供参考吧。”
我老老实实地说出了我一个令我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猜测。
“雇主是洛樱自己。”
史密斯听到我说出来的这个可能，一下子看向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也对，恐怕史密斯至今为止的杀手生涯中也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吧。
我更加感到没把握，因为这是我单方面接触了洛樱之后得出的结论，甚至连半点像样的依据都找不出来。
我补充了一句：“事先说好，这只是我的猜测。”
史密斯点头：“说说看也无妨。”
我抬起头来看向已经已经逐渐变晚的天色，脑中回想起了那个少女的眼神。
“倒也不是什么值得一听的猜测就是了。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但我认为洛樱的心态相当消极。一个正处花季的高中生，却因为车祸导致下半身瘫痪，余生都要在床上度过，你不觉得这对一个女高中生来说很残忍吗？”
史密斯沉默了，这份沉默代表着什么呢？是无法体会我的心情吗？还是说认为这不是我这个[原石]应该讲出来的话？
不管是因为什么，史密斯不回答就令我足够尴尬了，我此时很迫切地希望史密斯能说点什么。
“那她为什么不自杀？”
这是个好问题。
“我不知道。”
老实说最后一个猜想只不过是我无稽的臆测，若要从理性的角度来讲反倒是可能性最低的。我说不知道并不是在撒谎，而是我不能将我的心情随随便便地代入其中。
洛樱的绝望是我无法体会的，所以如果我要光凭想象尝试着去理解她，那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不知道是谁曾经说过一句话，“永远不要以为自己能理解他人的痛苦”，我觉得非常有道理。
我不想用轻率的想象去理解洛樱，因此我也只能给出一个“不知道”的答案。
我甚至不知道我这是不是伪善，或许我和史密斯选择救下洛樱，也只不过是给洛樱增添痛苦，仅仅只是我的自我满足罢了。但是，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还是想试试看是否能拯救洛樱。
我的这些想法没有对史密斯说，为了掩饰我的内心，我反过来问史密斯。
“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比较大？”
史密斯想了想后回答：“第一种。”
业内的竞争对手吗……
的确，从理性的角度看来，或许这才是最有可能的。还真是有史密斯的风格啊。
接下来，我和史密斯在银舍街的街口分别，我还是一如这一周内我所做的一样，把一切都交给了史密斯。
我也不知史密斯会如何利用情报机构进行调查，但我已经尽了我的全部努力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