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恭喜你，终于成为我的同事了呢。”
在头晕目眩之际，我听到了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好像天使一样软糯声线把我从地狱的边缘拉了回来，我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文件，转头看向发出温柔声音的竹叶青。
她可不是什么天使。
从遇到竹叶青开始，我的人生轨迹就发生了改变。现在加入杀手公司，被分配到综合部暗杀组，即将跟一个从国外归来的一米九壮汉组成搭档去杀人——这一切让我感到非常无力。
硬要说的话，竹叶青是改变我人生的恶魔。
“……是呢，终于成为同事了。”
我听到我的声音都变得干巴巴的了。还真是没出息，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随后我便跟竹叶青离开了人事部。
“既然如此的话，现在就去三楼综合部吧，我记得空位子还是有很多的。”
随便怎样都好了，要我作为一个杀手在这个公司里生存根本办不到。
在这之前我还想的是杀手公司内会不会也有什么文职工作，自己进了杀手公司后干脆选择文职好了，我确实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才选择加入的。可是现在呢？事情的发展超出我的预料，我一个善良市民被分配到了“暗杀组”了喔！
多么滑稽的闹剧啊，这偏偏是最糟糕的结果。
开什么玩笑，不是我自夸，长这么大我连一条鱼都没有杀过，甚至要吃肉的话都是从超商里买已经冻好的肉回来自己做。
要说手上会沾上什么生命的话，大概也就只有路上一不小心踩死的蚂蚁了。
让我这样的人去杀人……根本办不到啊。
无意识之中，我已经跟着竹叶青坐电梯来到了三楼。三楼的工作环境跟五楼的人事部也差不多，有着一排一排用挡板隔着的办公桌，大部分办公桌上都堆着满满的文件，不算多也不算少的西装职员们忙碌地忙着自己的工作。
乍一看就是一副正常的商业公司内部工作的光景。
然而当我和竹叶青踏入办公区的那一刹那，办公区陷入了一瞬间的安静。虽然这一瞬间很短，但的确是有的，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这边投射了过来。
正常的商业公司可不会因为新人的加入而陷入这么诡异的情形。
迫于压力，我微微鞠躬，小心翼翼地打了招呼：“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职员，林秋生。”
“……”
一片安静。
咦——咦？是、是我打招呼的方式出错了吗？我担惊受怕地等了一会儿，办公区内才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算是回应了我的自我介绍。
这算是什么反应啊？
我正疑惑着，竹叶青忽然间拉住了我的胳膊，微笑着把我向前带去，而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些仅有的零星几个掌声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群对我执行诡异的注视礼的职员们。
“别理会这些无趣的家伙了，林先生绝对跟他们玩不来的。”
我对此深感同意。
顺带一提，我跟你也玩不来。
这话我没勇气说出口，竹叶青便把我带到了一个空位子上。
三楼综合部的办公区被大致分为前、中、后三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五六排的办公桌，我被带到的这处办公桌，位于中央区域的第四排左边靠窗的位置，右边是桌面非常干净的空桌子——也就是说，我的右边没人，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桌面上摆放着一台未开机的电脑，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其他物件。
“这个位置不错哦，我正好在林先生对面呢，仅仅相隔一个挡板。”
好恐怖。有一种被逼迫的感觉。
明明之前竹叶青说的是有很多空位子，但我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被竹叶青用“请坐这个座位”的眼神给强迫着坐了下来。
“嗯，这样也挺好的，我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可以来请教你了。”
我说出了违心的话语，但竹叶青却对此非常高兴，欣喜地为我打开了电脑。老实说我有点觉得竹叶青对我关心得过分了，也不知道竹叶青是否有其他企图。
此时，竹叶青看向电脑屏幕的登录界面，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了一声。
“啊，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呢，每个职员都要在系统里注册一个账号，每个账号在上班期间都需要连入公司内网，我们综合部还有一个群聊，等你注册完账号我就拉你进群。顺便我们也加个好友，方便业务上的联络。”
“哦……哦，好的。”
这倒是跟我目前所就职的公司一样，注册之后进入群聊方便联络，放在任何公司都不是稀奇的事，没想到杀手公司也有这样的惯例，我还以为杀手公司会用更帅气的方式联络呢，然而却颇有一种掀开了神秘面纱后朴实的感觉。
“咦，杀手代号是？”
我盯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注册界面，下意识地问出口了。好吧，什么“朴实的感觉”啊，我收回这句话。
“杀手代号是杀手的名字，相当于在杀手行业的身份，我的建议是不要使用真名哦。”
原来如此，也就是在行业内用来替代真名的吗？在夜半酒吧里我有听竹叶青说过，[竹叶青]这个名字并非她的真名，而是她的杀手代号。
“也就是说，跟网名差不多吗？”
不知道我的话哪里戳中了竹叶青的笑点，竹叶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嗯，的确是差不多呢……没想到林先生还意外地挺有幽默细胞的嘛，我还以为林先生会是那种不苟言笑，一心只想杀人的类型。”
喂喂，这话由你来说真的合适吗？说到一心只想杀人，怎么看都是在形容你自己。
我也没胆子回嘴，更没勇气把我的真名输入进去，想了想后，我最终输入了两个数字。
“[09]吗？姓名前两个字的谐音呢。”
我僵了僵身体，这家伙……
竹叶青几乎是一瞬间便看穿了我取名的意图，这实在过于毛骨悚然了，我甚至都不禁怀疑她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不过哦，一般来讲不会不会有杀手选择数字作为代号的哦。”
“是吗？为什么？”
“嗯~大概是因为讨厌吧。”竹叶青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公司里的大部分职员都是从杀手培训学校里出来的，在那里他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毕业之后为自己取一个代号对他们来说非常有意义呢。”
原来如此，所以才不愿意用数字来敷衍吗?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出了我的疑问，“你跟我一样是[原石]吧？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小宁告诉我的哦。”
……是小宁啊。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昨天晚上的记忆，小宁在讲述自己的时候，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透着一股漆黑的深沉，尽管我无法感同身受，但从杀手学校采用编号代替名字的做法来看，那些无情的杀手培训学校应该就是造就现在的小宁的罪魁祸首。
用数字编号代替，量产杀手，再投入至社会当中，此时此刻，我忽然间意识到杀手组织可能比我想象的要更为庞大。
我居然真的脑袋犯浑想要在杀手组织里卧底啊，做出这个决定的我还真够有胆的。
“太好了，成功登录上去了呢！顺带一提，公司的每台电脑都被监控着，想在电脑上做些小动作是不可能的哦。”
“我……我也没想做什么小动作啦！”
准确来说是不敢做，光是卧底在杀手组织就耗费了我一生的勇气了，更别提做一些作死的事。
“那就这样咯，浏览器的初始页面显示的就是我们公司用来伪装的网络主页，如果要进入内部网的话，选择右上角[内部网]的选项卡就是了。我去把你拉入群聊。”
“哦哦，多谢了。”
竹叶青这个家伙真贴心，简直就是怕我是不会用网络的老古董一样，手把手教我上网。
竹叶青在我对面的办公桌上坐下，我和竹叶青之间仅相隔一个挡板，声音还是可以很清楚地传过来的。
“林先生，我发出好友申请了哦，你赶快同意一下。”
竹叶青催促的声音从挡板的另外一边传来。
“等我一下，我正在打开站内主页。”
“打开了吗？”
“不，网络稍微有点卡……好了，成功进去了。”
“快点同意申请。”
“好、好的。”
这家伙是催命的死神吗？好恐怖。
按照竹叶青的要求进入内部网后，我还没来得及浏览一下内部网的构造和内容，右上角象征头像的小人便出现了消息提示，果然是竹叶青的好友申请，而且还是连续好几条……这家伙精神果然不太正常。
竹叶青：[09，欢迎加入综合部暗杀组哦，从今天开始我跟你就是同事啦。]
09：[哦，知道了。]
竹叶青没有在意我冷淡的语气，反而兴高采烈地回复：[那我现在就把你拉入公司总群聊和综合部群聊。]
09：[嗯，麻烦你了。]
连续两声提示响起——[‘竹叶青’邀请‘09’加入了群聊]，我看了看两个群聊的名字，一个是[清洁承包有限公司总群聊]，另外一个则是[综合部群聊]。嗯，真是非常质朴的名字呢，让人看了一目了然。
……
[清洁承包有限公司总群聊]
人事部宁书玉：[欢迎新人(*｀∀´*)ノ!]
综合部竹叶青：[小宁居然比我还快，肯定是在偷闲潜水了吧？]
人事部宁书玉：[一直在等阿秋了，怎么现在才加入群聊？]
09：[我是新进职员林秋生，请多多指教。]
管理员-综合部艾青：[喂，新人，你不会搞错了吧，你的代号怎么是数字？把群内备注修改一下，格式为所属部门+代号。]
一个不知道男女的陌生人跳出来了，而且还是与我同为综合部的。
我顺手改了群内备注才回复道：[没有搞错，我的代号就是09 。]
管理员-综合部艾青：[那‘林秋生’是？]
综合部09：[不好意思，那是我的真名。]
人事部宁书玉：[阿秋是原石哦，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阿秋要用数字做代号，太敷衍了啦。]
综合部09：[抱、抱歉，不行的话需要更改吗？]
管理员-综合部艾青：[不必了，公司倒是没有规定代号不准使用数字。不过话说……原来你就是在公司里闹得沸沸扬扬的‘精神变态杀人狂’啊。]
综合部09：[Σ（⊙▽⊙"）！那是什么？我没有听说过。]
管理员-综合部艾青：[最近有传言，说是竹叶青从外面带来了一个人，王天华也是死在他的手上，而且手上的人命已经到达了两位数，这个人就是你吧？]
综合部09：[……没错，是我。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我编造出来的虚假信息这么轻易就被人知道了？这情报泄露得也太快了一点吧。
人事部宁书玉：[不好意思呢，(。・＿・。)，是我吹嘘的时候说漏嘴了。]
“……”
原来是你这个家伙啊！
管理员-综合部艾青：[看样子我们综合部又多了一员大将呢，最近的新人质量越来越高了，希望你们能做出好成绩。]
综合部09：[谢谢鼓励。]
结束了聊天，至今为止我都没有其他成员在群里发言，或许是在潜水，也或许是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看群聊，总之露个面后，我便关掉了总群聊，在第二个群里逛了逛，发现同样没人说话。
看样子杀手都非常擅长潜水。
我得出了这个几乎没什么用的结论。
滴滴。
我收到了一条站内短信，打开一看，是竹叶青的私聊消息。
竹叶青：[林先生，咱们下班之后，共进一次晚餐吧。]
我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隔板，却发现在隔板上方伸出了一颗脑袋，竹叶青正在对我微笑着。我在浑身发寒的同时点了点头：“嗯，一起吃顿饭吧，今晚。”
正好我还有很多疑问希望得到解答，跟竹叶青吃一顿饭也不错。
听到我的话后，竹叶青的脸上绽放出了更迷人的微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期待的心情得到回应的思春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