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小澍不好意思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别叫我若小姐了,听上去怪怪的。小澍吧,嗯,小澍!像他们一样叫我小澍就行,我习惯了。”

她紧张得话都说不连贯了。见她如此恳切,柿子的眼角因笑意而微微缩小。

“小澍……真是个好名字。‘澍’这个字,是汉语里的‘及时雨’的意思对吧?”

“哦,你居然知道!”

若小澍大吃一惊。她这个名字算是九曜国的生僻字了,就连学校的老师们第一次见都未必能认出来,而知道它的含义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没想到,居然在逃亡的途中被一个国外的画家识得其中真意。

“瀛国与九曜国的文化,原本就一脉相承。”柿子笑着说,“林先生的名字也起得甚好。层林尽染,不正是深秋时分、漫山遍野的枫树绽放芳华之意么?”

“还有这个意思?”若小澍眨了眨眼。

“我不知道。”林染却面无表情,“父母从未说起过给我起这个名字的理由。”

“但他们一定深爱着你。”

“……或许吧。”

他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这个话题。若小澍看得出他不想继续谈论自己的父母。关于他的过去,她几乎一无所知。要不要询问他此时的心情呢?她想,如果问了的话,会不会适得其反呢?在她为了这小小的烦恼而犹豫时,柿子已经站起了身。

“这么晚了,继续叨扰似乎不太合适……等你们有消息了我再过来吧。”

“——等一等。”

若小澍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小澍?”

“你得留下来。想完成这个装置设计就必须有你作为实验体进行连接。当然,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危险的事啦。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不,我很乐意。”

若小澍都这么说了,柿子怎么会拒绝。她想恢复视力的心情比任何人都浓烈,有人肯帮忙就已经是幸运之中的幸运了,根本不可能挑三拣四。她带来的行李箱里有一套简单的换洗衣物,于是,林染就顺便帮她在隔壁开了一间新房(反正他有迷之经济来源),让她暂时与他们住在同一家旅店里,方便联络。

从这个晚上起,若小澍的设计师生涯便正式开始了。

说是魔法装置设计师,其实她要做的工作和研究员几乎一模一样。原理都是进行魔法原型的判定、借助原型向外延展,或是对接上其他魔法的原型,并且把她想做到的功能以装置的方式表达出来。多数魔法器都是这样制作的。她趴在房间里的唯一一张桌子上捣鼓着各种各样的电线,好吧,她管它叫魔法连络线,试图将它们连接到柿子的脑门上。

“是不是贴得太密集了啊?”

林染在一旁边嗑瓜子边评论着。

若小澍也懒得回头看他:“别在那儿评头论足!有空的话帮我搭把手!”

“我不懂这些。”

“那就去和兔子先生一起洗澡吧!”

林染的表情堪称精妙绝伦:“小澍,你最近的玩笑越来越恶劣了。”

“要一起来吗,染染?”兔子先生很适时地从浴室里探出了头,他身上还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浴缸里爬出来。

“不!谢谢!拜托你洗澡的时候就别偷听我们的对话了!”

“这也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啊。”

兔子先生嘟囔了句什么,就又钻回了浴室,很快,从那里传来了浴缸“咕嘟嘟”的放水声。

林染叹了口气。

他看着若小澍忙碌的样子,顿时心生羡慕。这是除她以外无人能做到的工作,即使他想替她分担,也不知从何下手。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会忍不住懊悔自己从军的那三年没能好好学习必要的魔法知识。

不同选择指向的人生果然也是不同的啊……

如果那个时候若小澍没有被上司诬陷的话,可能现在也在九曜国的国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吧。而他呢?如果不是为了救小澍的话,可能会溜去某个地方把那里搅得一团乱也不一定。

“你都不会困的吗。”他问。

若小澍一直熬夜到了第二天凌晨四五点。兔子先生早就以“老年人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为由先去睡了,只有林染还陪他们在月光下说说话。柿子在闭目养神,夜晚对她而言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因为纵使是在白昼她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嗯?啊,没事,以前也会这样的,做起研究来就忘了时间……或者说,是没法中途停下来?”若小澍在一边的草稿纸上计算着什么公式,“要是有个计算器在身边就好了啊……”

她可不是擅长心算的高端人才。

“最后你打算做成什么样的东西呢?”林染给她换掉了杯子里的茶,它早就凉透了,“眼镜一类的吗?”

“也有可能……不过,就手头能弄到的材料而言,我没法做出能接收外界图像的摄像头……”

其实她说的这些林染也不太明白。

“对了。”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思考,“羊国那位礼先生不是送了你一支羽毛笔吗?”

“什么?”

“他说过那是魔法器。比起从头开始重新制作一个魔法器,果然还是基于原有的道具进行改造要容易一点吧?”林染想了想,说。

若小澍张大了嘴。

“……林染……”

“抱歉,我也就是随口一提……”

他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常识性错误,连忙急着撤回自己的发言,没想到,若小澍却开心地大声喊叫了起来。

“——你还他妈真是个天才!”

“哈?”

“你说得太有道理了!为什么我都没早点想到!”她抓了一把自己蓬松松的头发,在草稿纸上划去了一长串公式,眼睛发亮,“既然是上古时期的魔法器,那应该很容易改造才对。说不定真的可以!”

她是如此的欣喜若狂,就连因熬夜而产生的黑眼圈也显得有些俏皮了起来。

是她太傻,居然舍近求远……而且,羽毛笔这个设定本身就和画画的功能十分契合。简直没有更巧的事儿了。那么,她先前苦恼的这些问题,就全都可以推翻重来了。

“真的假的……”林染还有点云里雾里。

“谢谢你!林染!”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