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二白全身剧烈的抖动,它本来洁白的毛发开始从身上迅速脱落,新的更加雪白的毛发却紧跟着长出来,骨骼也发生变化,额头一抹黄色的毛钻出皮囊。

一眨眼的功夫,二白也变成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模样。

它身姿像猫,体型却有猎豹大小,通体雪白,额头上有黄色的花纹。

“在下名为‘孟极’,善于潜伏而不善战斗,但为勾陈大人,在下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孟极说着,毛皮的颜色越发的浅淡,最终融入环境,完全从眼前消失了,蠪侄张开九张血盆大口,刚要向它咬过来,却扑了一个空。

蠪侄一头雾水,正不知道对方去向,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无比沉重,扭头一看,只见孟极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身后叼着它的三根尾巴。

孟极用力一拉,蠪侄一时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它马上起身,愤怒的对孟极嘶吼。

“真是无礼的家伙,竟然敢对吾主亮出獠牙,看在同在一个狗盆里讨食的份上,在下会给你一个痛快。”

孟极和蠪侄厮打在一块,虽然孟极说自己不擅长战斗,但面对蠪侄却还是战得难分难解。

勾陈在一旁冷静观瞧。

“似乎是个好机会。”她自言自语道,“那只小狐狸送来的东西,是不是有她说的那样……”

平举左臂,撩开宽大的袍袖,亮出一节雪白的玉臂。

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一串铃铛。

和水无清那个,别无二致。

勾陈轻轻的摇晃了一下,铃铛里发出稀松平常的声音。

已经跑到书院门口的紫狐刚刚放下萧知远和方棠婧,然后马上就跳到路边的花丛里,消失不见了。

“这是什么声音?”刚刚缓过神来的萧知远听见铃声,一脸诧异,这声音并不奇特,但不知为何听在他的耳朵里,却让其异常心惊胆战。

此时紫狐其实并未走远,她躲在花丛里,饶有兴味的看着萧知远的反应,心里既是意外,又勾起了浓厚的兴趣。

“你竟然听得见呢。”

萧知远突然听见说话声,吓了他一跳。

“你、你是刚才那个、那个……”萧知远目光到处扫看,却不见说话的来源。

“什么那个,这个的,对女孩子说话真是没有礼貌!”紫狐故意装作不快道,“看来,失忆的人不只是勾陈大人一个呢,不过你和勾陈大人的情况似乎又不太一样。”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萧知远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的蹲下身子,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以防万一也可以防身。

“说了你也不懂,看你对这边的世界已经习惯到都忘了自己是谁了,不过反正人家也不喜欢多管闲事,如果你有什么难以解答,又特别想知道的事情,而且还不惜放弃现在的生活的话,那就来城东的老屋来吧。”

萧知远更待详细问时,紫狐却早已遁走无踪。

勾陈摇响铃铛的下一秒,一个身影从天上掉了下来,落在勾陈身旁。

只见水无清遍体鳞伤的摔在地上,“荧惑守心剑”握在手里,样子比早上的时候狼狈不少。

勾陈半蹲着把她扶起来。

“汝怎么这副模样?”

水无清则一脸懵逼的看着勾陈。

“勾陈?你怎么在这里?不对,我怎么会跑到这的?”

她再抬头,正好看见蠪侄那副恐怖的样子,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看来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你这边似乎也很危险啊。”

水无清强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她斜眼看了一眼勾陈手上的铃铛,又看了看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环,瞬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勾陈,难道说,你给我的这个手串,是为了能随时随地把我召唤到自己的身边吗?”

“吾听说如此,只是没想到原来当真如此方便。”

“方便,你啊……”水无清苦笑。

蠪侄可不会乖乖等着两人把话说完,它甩开孟极,早就向水无清扑了过去。

勾陈一个闪身。

“交给你了。”这么说道。

水无清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迎战。

孟极从后面咬住蠪侄的后背,两者又厮打起来。

“这,莫非那只白色的是同伴?”

“《北山经卷》曰:兽,其状如豹,而文题白身,名曰孟极,是善伏,其鸣自呼 。”

“你就不能说的更直白点?”

“它是孟极,吾刚收的臣下,好好相处。”勾陈道。

她说话的同时,提鼻子闻了闻,隐约一股尸臭从水无清身上传过来。

勾陈皱起眉头,这股气味让她难受的同时,又觉得非常的熟悉。

总觉得,在什么地方闻到过,只是似乎是非常久远以前了……

水无清听到勾陈的话,立刻提剑去帮助孟极。

虽然还搞不清前因后果,而且对于这个孟极,她也完全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就是了。

但剑在手中,就必须斩敌于剑下。

正要上前,孟极却突然被蠪侄的一颗头叼住后脚,就听见孟极惨叫一声,就被蠪侄甩飞出去,撞到墙上。

蠪侄六颗脑袋看着强行挣扎起来的孟极,而另外三颗脑袋,却都瞪着水无清看,腥臭的口水落在地上,花草立刻枯萎。

萧知远遍寻不到紫狐,又放心不下这边的情势,他在稳定心神之后攀上屋顶而折回书院,却一眼看到了水无清。

“无清大人怎么在这里?”

他趴在屋顶,却不敢动弹,那头怪物实在是恐怖,他心跳个不停。

眼看水无清伤痕累累,更是心急如焚。

萧知远从手边掀下一块房瓦,想找个机会援助她。

而水无清虽然一只手不灵便,但意外的是她却全然没有之前战斗蛊雕时候的狼狈,动作迅猛灵活,应对也自如了很多。

她渐渐地熟悉了这把“荧惑守心剑”,似乎只要握在手里,就有无形的手操控着她的身体进行战斗。

或者说,她的身体里好像是进入了什么东西,什么非常擅长战斗的东西操纵着她的四肢,她只要将身体交给“它”即可。

战斗正酣,缓过神来的孟极也趁着对方不留神,一口咬住蠪侄最大的一颗脑袋,萧知远看准时间,把瓦块丢下,正好打在蠪侄左数第三颗头的左眼上,它顿时疼的大叫,水无清趁此空隙,一剑砍去,正好就将头颅削落在地。

蠪侄痛苦不堪,加上胆怯,转身就要逃离,一直都在旁边观瞧的勾陈觉得时机到了,她展开《山海经》。

“蛊雕。”

这么唤了一声,突然如婴儿般的咆哮声从书中传来,紧跟着,一如豹似雕的猛兽冲了出来。

正是之前差点杀了水无清的蛊雕。

还未等水无清反应过来,蛊雕扑将上去,巨喙猛力咬住蠪侄另外一颗头颅。

孟极一左,蛊雕一右,各衔着一颗脑袋,用力往左右撕扯,又将两颗头扯了下来。

蠪侄剩下的头颅一起发出惨痛的哀嚎声。

而与此同时,大概是剧烈的求生意识,让它全身猛力翻滚。

勾陈皱了皱眉头。

“仆从还有仆从二号,把它钉在地上。”

“钉?”

“在下是仆从二号?”

水无清一时没听懂,勾陈叹了一口气,用手指了指她手里的“荧惑守心剑”,然后大拇指朝下,用力一指。

水无清顿时头皮发麻。

这女人真是够狠啊!

水无清心里吐槽,但还是把剑举起来,蛊雕死死牵制住蠪侄的后腿,而孟极压住它的上半身,水无清踩过孟极后背,高高跃起,一剑刺入蠪侄的后背,她都能感觉“荧惑守心剑”穿透对方身体,穿过血肉和骨头的感觉。

这一记重创虽然没有杀死蠪侄——这东西就和蛊雕一样生命力顽强的不可思议——但也顿时没了脾气,它发出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这声音令人头皮发麻,简直就像将稚儿活活丢在墙上一样凄厉渗人。

勾陈强忍着恶心,她如之前对付蛊雕一样撕下一页卷成纸卷,对着蠪侄吸了一口气,蠪侄化作青烟飞来,被吸入纸卷,然后纸卷烧成灰烬,落回书中。

紧跟着,蛊雕也叫了一声,高高跃起,向着勾陈扑过去,水无清一见大惊失色,刚要拔剑上去支援,却被孟极叼住了后衣襟。

勾陈举起《山海经》,蛊雕一跃进入书中,转瞬间消失无踪。

勾陈合上《山海经》。

缓缓抬头,往屋顶看去,只见天色已晚,星辰挂在深红的天空上,她的唇边浮上一抹不为人所察之的会心笑意。

确定再无危险,水无清这才疲惫的跌坐在地上。

“这才是第一天回来上学啊!”她哀嚎道。

斜眼向孟极看去,却只见后者变成一只白狗的模样,趴在她身旁,水无清伸手过去,孟极舔了舔她的手心。

顿时觉得有治愈之感,甚至都忘了这只狗也是妖兽呢。

勾陈把《山海经》放回书袋。

“汝是如何搞得如此狼狈?”

她说着话,向水无清伸出一只手去。

水无清拉住勾陈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不是刚刚才打了一架吗?”

“不,吾说的不是蠪侄的事,汝来这里之前,似乎已经和谁发生过冲突。”

勾陈没有说她觉得水无清身上的气味让她感到熟悉,但她确实非常在意这股好像尸体一般的臭气。

“说来话长了,我也碰见了。”

“凶兽?”

“想不到是其他的东西,不过感觉上比刚才那个九头狐狸应该厉害多了,而且,它竟然还能变成人形。”

“人形吗……”勾陈所有所思,却没有继续往下问,只是看了一眼水无清,然后捏上鼻子,道:“回到家中,汝要仔细清洗身体。”

“哎?这是什么反应?难道我身上很臭吗?”

勾陈这么一说,水无清立刻在意起来,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被人说身上臭,谁也受不了。

孟极却在这是凑了过来,它咂了咂舌头。

“主上,在下以为,无清大人遇见的,应该是犼。”

“犼?”

水无清和勾陈几乎同时开口道。

孟极不言,再次低头在水无清身上闻了闻。

“这股异常的尸臭,应该就是犼无误了,”它转头对水无清道,“无清大人,那怪物的原型,是不是其状如马、身上有鳞?口中能喷火,且一身的黑毛?”

“前面都对,但我遇见的那个东西,是一身金毛。”

“金毛?”

闻听此言,孟极浑身似乎都在发抖。

勾陈和水无清奇怪的互看了一眼。

刚才和蠪侄战斗的时候也不见它畏缩,为何现在却怕成如此模样?

孟极沉吟许久才开口道:“主上,还有无清大人,请听在下一句忠告,现在主上的记忆还未恢复,下次遇见那怪物,千万不要硬碰硬,一定要伺机逃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这么厉害?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水无清问道。

孟极停顿了好半天,似乎既不情愿说出那个名字:“那是……金毛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