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事?”我说。

“对。”陈由许说。

“什么事?”

“有人找你。”

“谁?”

“三班班长。”

“为什么?”

“说想跟你谈谈。”

“还用得着谈吗?”

“总要试试。”

“明白了。”

就像机器人,我尽力让自己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陈由许似乎也很为难,上次的会面恐怕让他受了不小的打击。

蚊子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飞到发梢。我一掌下去,挥了个空。

真是诸事不顺。

陈由许是一班班长,这一点我心知肚明。听说一班收了四班,那他后面那个女人可能就是四班班长了。

至于三班,我只知道最近和二班合并了,这样想来,现在唯一没有找到援军的,恐怕就只有孤军奋战的五班了。

落日余晖,很快到了晚餐时间。罕见地,我并没有前往食堂,而是朝着学生会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学生会室地处三楼走廊深处,看上去和其他班没什么两样,至少门口的装潢是一样的。纯白色的铜绣大门上可以依稀看见点点污渍,并不像一般人想象中那样富丽堂皇。

我站在那里,头脑中的每一根神经下意识地开始紧绷起来,就好像他们从没有放松过一样。斜阳撒过街道,楼房和树林,终于是穿过四方体的窗户落到了我的身上,过于疲惫,甚至让我忘记了自己正沐浴着阳光。好不容易回想起来,也无济于事,只好迅速躲避开,没办法,我向来讨厌阳光。

实属诸事不顺。

怀抱着一颗疲惫的心,我踏进了学生会室。

曾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去过学生会室,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神秘,就跟普通的会议室没什么两样,宽大的木桌附近散落着几把供人使用的不锈钢座椅。明亮处理所当然的摆放着投影屏和黑板,四周摆放些公告栏做装饰,一切都是那么的稀松平常,平常到我都快忘记了这里是会议室,也忘记了这里是天青。

直到进学生会室的前一刻,我依旧天真地以为,以为这里依旧同第一次来时那样稀松平常。

阳光几乎没有透进来,除了烛光外似乎就没有其他灯光,似乎这里的布置者非常厌恶电气时代。大幅的朱红色幕布将学生会室围了个严严实实,电子器械更是消失地无影无踪,不知是否已经隐没于黑暗之中。放眼所及之处便是大量朱红色材料。餐桌由朱红色布料铺起,座椅由朱红色布料装饰,蜡烛采用的是一水儿的朱红色,空气中仿佛充满着警告的意味。若将这装潢称为艺术,似乎有些过于极端;若是称为低俗,那也不能说十分准确。毕竟人家除红色外基本没用到其他颜色,比起低俗,更像是执念一般,这让我喘不上气来,也使本就疲惫不堪的大脑显得更加混沌。

烛光的照耀下,可见对面坐着三人。

最左边那人是陈由许,似乎那位短发女生没有在他旁边。而最右那为罕见地是个女生,梳着两股麻花辫,带着厚重的镜框,看上去规规矩矩的模样。当然也只是看上去而已,毕竟规矩人就不会在学生会室坐着了。

令我在意的是中间那人,梳着一头精干的短发,一丝不苟地目视着前方,如同一尊泥塑的雕像那样一动不动。人总是能在他人身上看出点什么,比如一个人是否低调,个性是否张扬,可从这个人身上我却什么都看不出来,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性格,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庙宇中供人瞻仰的雕像。

在我内心的人名册中,只有一个人符合这种特性——天青市市长的儿子,也是唯一一个以满分的成绩考入天青实验中学——郑云关。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顺利入座。

“今天请五班班长来,没别得意思,主要是想请您吃顿饭。”郑云关率先开口,说着些客套话,语气即听不出威胁,也听不出谄媚,总之就是空无一物。

“什么饭啊?这么讲究,还专门请我这么个下等人——”我没好气的说着,冷眼旁观摆在桌上的所谓‘美味佳肴’。

“别这么说嘛,大家都是同学,哪有什么下等不下等的,多可笑,你说是不是?”陈由许试着来打圆场,效果显然不太满意。

“找我到底什么事儿?没事就别打扰人家吃饭。”我说。

“菜不就在桌上吗?想吃你就吃啊。”旁边的女生也开口了,不过她显然没有搞清楚状况,愣愣地说道。

“可以开始谈正事了吗?”我说。

“流程至少得走一下吧。”郑云关冷冷地说着。

“你还想走什么流程?”

“至少说几句客套话。”

“有必要吗?”

“流程就是流程,总归是要说一下的。”

“那你慢慢说吧。”我说着起身,不必再这里浪费时间。

“诶,等会等会。好歹听一下嘛,又没有什么坏处。”陈由许又站了出来,一点也没有身为学生会会长的架势,这可能也是他得民心的原因吧。

无奈,大不了卖人家个面子,只好乖乖坐了回去。

“其实找你来不是为了别的,我们也是为了和平而来。”郑云长起了个小头,随后开始侃侃而谈。

“我们的学长学姐们曾将学生群体划分成五部分,也就是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五个班。这些年来明争暗斗就没有停止过,不仅体现在学习成绩的高低,更体现在学生间的种种行为。斗殴,抢掠,可以说以前的年级在对待排名问题上就从来没有松过口。一直到现在也遗留了许多问题,比如那些不愿学习的无业游民,以及成绩榜这种低劣制度等等。不过到了我们这一届,问题终于有所改善......”

“那我们五班又算什么情况?”简直一派胡言,五班学生可是依旧受着压迫,一直处于底层。

“别着急,接下来我就要说这个问题——”郑云长稍稍清了清嗓子,随后开口。

“我们现役的学生会会长,也就是陈由许陈会长提出了非常可靠的方案,那便是‘垄断方针’。针对那些弱势的学生团体,我们可以包庇和扶助他们,为他们提供学业援助以及生活条件的支持。这一举措可以说相当高明,很大程度上杜绝了学生们那种敌视的氛围。”话题转向了陈由许,可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丝毫没有摆出嚣张的态度。

“哪里哪里,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陈由许随意地打着哈哈。

“什么‘垄断方针’,说的那么好听,不就是劝降吗?”

“这可不一样。”郑云长似乎已经料到了这样的问题,云淡风气地回答道“劝降是完完全全的压迫,是野蛮的,更是不道德的。而‘垄断方针’则是一次人道主义的援助,只要你在一定程度上接受学生会的管理,就能够获得学生会的援助。不仅如此,学生会的管理内容也是相当民主,只要你进入学生会,成为这里面的常任班级之一,就能够随意发表观点。就目前为止,一班到四班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提案,分别成为了学生会的成员之一,只有五班的态度尚不明确。所以这次我们邀请林女士您,就是特地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你们之前还在打压我们,现在还想拉拢我们?”无法接受,这个提案从头到尾都令人无法接受。什么狗屁提议,这跟招安有什么区别。

“之前只是一场误会,我们想不出好的方案,只好按照上个年级的政策走,可现在我们想改变了,学生们也厌倦争斗了。是时候让和平降临在天青了,真正的和平!”如同演讲一般,郑云长气势磅礴地说完了这些话,其余两人当然是理所当然的鼓起掌来。

“那你最好去问问五班的学生同不同意追求和平!”撂下这么一句话,我夺门而出。

“您最好考虑一下五班是否受得了高强度的学习再下结论,林班长!”临走前,我听到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不行了,大脑有些充血,好久没有这么上头了。困意似乎有些消退了,危机感扑面而来,简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算了,还是努力工作吧。

是我的错觉吗,似乎看到了周轼格的身影,他正信步朝学生会室走去。

实在是诸事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