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下沾有血渍的外套一人站在原地。

看着外套肩部的血渍一时语塞,只是咬着嘴唇努力劝说自己这些都是幻觉。但那个男人的声音却总是在我脑内回荡。

“不要被害虫们感染哦!”

尽管没有明说,但我想应该就是指孙正宇他们吧!回想起医院里周警官对我所说的内容,刚才的胖男人一定是“看见”了他们,所以才会被……

“杀掉。”

我叠好外套从这个充满了童年回忆的地方逃离,以后的噩梦里恐怕会让我再回到此处。但我本人应该是不会再过来了。

因为是在郊区,所以我家是个带院子的二层洋房。当然比不上那边的规模,只是常见的小户人家而已。我在门锁上插入钥匙,我自上午从家出去,因为中途遇到孙正宇和那件事,现在已经是下午。也不知道孙正宇后来怎么样了,这件事……我不太想告诉他。

我背靠着门站在玄关。将自己一人关紧这个住了十余年的房子里,任由窗外刺眼的光照在右脸上,我又一次思考起我遭遇这些事情的意义。但我的内心却是焦躁的,就算在自己所熟知的安全的地方也不能让我冷静下来。我的手上仍旧抓着那件沾血的外套,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来将它洗净,就算在物理层面它被洗的洁白如初,但在精神层面上,这件外套的肩膀上始终有一双胖男人的血手。

“我明明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啊!”

一个人嘟囔着,一个人听着抱怨。

“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情?明明都已经决定当做自己的幻觉了,明明都已经打算相信那个心理医生说的话了!初中的时候也是这样,那些谣言为什么在我这里全都变成真实存在的东西,为什么我和身边的同学所遇到的都是不一样的,为什么我非要为了活着而担惊受怕?”

倚靠着木门蹲坐到地上,将脸埋到腿上缩进黑暗里,往日倔强的面颊上泛起了光。

“——我明明一点也不憧憬那些漫画里的英雄。”

※※※

从浴室里出来,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用手机看新闻。这几乎是他的日常。不论工作有多辛苦,一到晚上九点左右的时间,他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像这样安静地看一些新闻资讯。我还记得没有智能手机的小时候,父亲也是坐在那个地方。他一边读着报纸,我一边拿小剪刀在下面剪着报纸,一直到父亲读到被剪掉的位置时才注意到我的恶作剧,而后被他好好地“教育”了一顿。

他一直都这样专注,我便也没有再去打搅他的意思。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伴着清爽的噗呲声拉开拉环,父亲却突然咳嗽了一声。我望过去,他正偷瞄着我。

“你才刚出院啊!那种东西少喝点。”

“啊…那就不喝了。今天的新闻没什么有趣的内容吗?”

我把可乐罐放到一边,朝着沙发走过去坐到父亲身边。他脸上的皱纹在这几年时间里都没有什么变化,别人有“童颜”的说法,但父亲却像是永远会定格在“中年”。虽然有些怪怪的,但总是“中年”的父亲,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还能有什么有趣的?就算有也轮不上我这四十岁的人了。现在的发展速度太快了,很多东西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才能做的。我抱怨不公还来不及呢。”

“都是我们年轻人才能做的吗?”

“对啊!无论是工作还是科研,或是考古或是探险。基本上都轮不到我们了。说来也奇怪,二十年前的时候我这个年纪也还算主流,但现在基本就能当做是退休的环境了。”

“我倒是没觉得你有变老过啊!”

“得了得了,今天复习了吗?这段时间一直住院,上课学的那些东西都快忘了吧?快去学去,年轻人就应该去学!”

“是、是。”我站起身刚要离开,却又想起了白天所发生的那些。

“爸爸。你说,是不是因为世界的节奏变快了,所以我们要承担的东西就变多了呢?”

父亲听着我的问题推了一下眼镜,他灭掉手机屏幕,略有所思地说:“无论这世界发展的速度有多快,青少年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因为世界是与时俱进的,你们也一样。”

※※※

思考着父亲所给的回答,但却又似没有思考一般,将他的话当做一定要相信的东西,将他的话当做我的启明星。或许这就是父亲对孩子所能做到的影响吧!

如果说世界的变化不会让我们受到影响,那么之前所经历的那些应该也都是不合理的。

“我只要按那个人说的,不变成‘害虫’应该就没问题了。真是的,或许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没有和别人说出来也没有表现出来吧?是我不太成熟,明明都已经十七岁了。”

我躺在床上很快地就睡着了。

梦里,我站在学校教学楼前的广场上听到了一个人在大喊。我再次抬头望向身后的天台,一个少女正站在那里大声喊叫。但当我回过头来,在校园里打扫的阿姨和晚了些回家的同校生却对这喊声无动于衷。

这次,我站在原地犹豫了。

或许就连刚才的回头都是不应该的吧!

“李浩,你不可以回头。”

我自言自语着,朝学校的大门迈开腿。

但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在身后天台上响起的枪响。这使我的心脏停跳了一秒,因为这声枪响在我之前的记忆中根本不曾存在过。

我没有忍住,停住脚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我眼看着女孩从楼顶摔下来,摔倒地上断了骨头,身体畸形着躺在血泊中。周围的人也在这时注意到了“跳楼自杀”的少女。但只有我能看到那贯穿了她太阳穴的子弹孔。

……

“——你刚才,看见我了吧!”

※※※

我蹬腿踹开了被子,清晨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射到房间内。我喘着粗气,浑身已经湿透。胸口的旧伤在隐隐作痛,让我意识到自己刚才只是做梦而已。

“梦是假的吧。”

我自言自语着,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却突然发出消息音。我叹了口起下床拿起手机,时间显示着“6:43”,消息框上写着“孙正宇”。

起床了吗?昨天突然就把我甩开了真是太不仗义了吧!不过我可是很宽宏大量的!这次就不和你追究了!其实昨天你走的太匆忙,以至于有些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说。所以今天如果还有空的话!十点来格伦咖啡厅如何?当然,我知道你也可能没时间,所以简单的在这里说一下!咳咳!经商讨,现在我们正式向你发出邀请!欢迎你加入我们‘七圣战’。当然只是借用了《七圣战》的名字,实际上是一个由同你我一样的默示者所组成的组织。你也听小周说过吧!‘默示’是我们杀死他们的唯一手段。所以我们会不断寻找合格的默示者来一起狩猎‘狩猎者’。我在咖啡厅等你两个小时,如果今天没空的话明天我也会找你哦!

以上便是孙正宇发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