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密室内。

触手窜得很快,从画在地上的符咒中迅速增长,生长速度堪比庄稼掺了金坷垃一般。这次召唤出来的触手甚至已经经过了升级,长出了黑色的坚硬外壳,向面前的黑发女子的头部狠狠打去。顾离神色不变,只是眉头微皱,微微偏头,身后传来木门破碎的声音,那一招攻击打偏了。飞溅的木块打在顾离身上,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她迅速低下身子,闪过半空中高速袭来的两条触手,在同一时间捡起落在地上的飞刀。视野当中对上了敌人的那双蓝色双瞳,那双眼睛里藏有无尽的愤怒与坚定,杀戮的欲望在面前年轻男子的心中激荡。

在隐藏空间中,传送类道具全部都会受到特殊法则的影响,唯一一种逃出格罗尔魔爪的方法便是使用特定的传送阵。谭楚诺本可以顺利逃出这个隐藏空间,他的手下们,尽管不是自愿的,但为他们的主子提供了大量的逃跑时间,他本可以顺利逃离,直到他最为信任的友人,王锦涛,选择了背叛。

尽管王锦涛失败了,可他的确起到了些许重要的作用,他成功地拖延了时间,等来的顾离一刀斩断了传送阵一角最重要的仪式蜡烛,彻底斩断了他唯一逃跑机会的希望。然而后果呢,这位看似外表柔弱的JK美少女即将面对的是谭家的天之骄子,谭楚诺的冲天怒气。

“就这?”顾离灵巧地闪过来自触手的一道又一道猛烈的攻击,尽管密室空间狭小,但她却总能轻易地闪过来自触手们的攻击,宛如一位美丽的舞者,正迈着美妙的舞步。刻有向日葵的灰色石板在触手们一次又一次地攻击之下撞得粉碎,整间狭小的密室在不断地震动着,如此古老的建筑物几乎就要在两人的战斗中化作碎渣。

充满嘲讽意味的冷笑穿进谭楚诺的耳中,他死死地咬着嘴唇,大脑高速运转着,竭尽全力得指挥着触手们的攻击。十五条触手,则是他的极限。很快,一个由触手构成的包围圈就迅速形成,将顾离围了个水泄不通,再无突破的可能性。灵气在他身边不断地汇聚、消散、汇聚、消散,手中的陆陆续续拿出的高阶药剂一瓶又一瓶的迅速用光,双眼布满血丝,神色愈显疲态,符咒使用的极限在他的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下不断突破。

他必须得尽快解决顾离,接着马上修复好传送阵,只能希望害羞鬼可以再拖延格罗尔一些时间,好尽快......

谭楚诺一个不注意,稍稍微眯了眯眼,再次睁开时,飞刀的寒光在眼前疯狂闪烁着。为此,原本由触手形成的绝杀包围圈被迫分散,他不得不解除一部分触手的控制,让它们化作血雾就此消散,以此来在自己身边召唤新的触手来挡住近在眼前的利刃。飞刀被触手轻而易举地弹开,却见眼前的顾离正朝他的左方迅速移动着,那正是......

王锦涛的所在之处。

“停止你的攻击。”冰冷的声音传来。JK美少女肆无忌惮地做着卑鄙的行径,迫使谭楚诺放弃了符咒的使用。

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被按在了昔日友人的脖颈之上,寒光在小涛的喉间闪烁着,亮得谭楚诺有些睁不开眼,回忆宛如旧时代的幻灯片一般在他眼前播放着。顾离神色淡然,仿佛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中,脸上甚至没有一滴汗珠从额头落下,倘若这是场持久战,是一场比拼消耗的战斗的话,谭楚诺现在已经输了,更别提现在顾离已经掌握了一枚重要的筹码。

“那家伙对我没用。”谭楚诺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话语,本人却不由自主地以极小的幅度轻轻摇着头。

顾离的双眼微微眯起,银色双瞳闪过一阵锐利的光芒,肆意冷笑着,“是吗?”

“'王锦涛可是我的大哥呢,是我此生最为重要的友人,我会弥补家族的错误,我们会在正确的道路上不断前行着。'哟哟哟,你们俩之间的兄弟情谊还真是可歌可泣呢,怎么一到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呢?”顾离仔仔细细地背出属于谭楚诺记忆的内容,不带一丝一毫的停顿。

由于交换日记遭到了多次损害,李程等人只成功了解到了谭家少爷的部分过往经历。而此刻,这些最为宝贵的记忆,被顾离当作了实用的武器,一次又一次地挑弄着谭楚诺的底线。

“解除你的所有攻击,现在。”

面瘫还是面瘫,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把尖刀又带有威胁性地往血肉里贴近了几分。谭楚诺心中一横,围绕在顾离身边蠢蠢欲动的触手们纷纷化作血雾消散。

“倘若他真的对你没用,是个该死的背叛者?你为何还要留他的命?”话语宛如鼓槌,一遍又一遍大力敲打着谭楚诺的心脏,心脏跳动的声音越发频繁,似乎是在提醒着他。他低着头,慢慢朝着顾离靠近着。

顾离的嘴角缓缓上扬。

“准备放弃了吗?”

谭楚诺没有出声,随着他缓缓把头抬起,顾离才终于可以看清他脸上的表情,那是—

无比灿烂的笑容。

变化来得快,猎人与猎物的地位互换往往总是在短短的一瞬间迅速实现,皇帝可能在一瞬间变为敌国的阶下囚,伟大的冒险者也有可能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伙伴。就像你是个很少打过游戏的新手,听了朋友的推荐后兴致勃勃地购买了《血源诅咒》,看完了猎人大肆屠杀怪物们的预告片后兴奋得不行,结果在打开游戏后,才突然发现,自己才是在预告片中被疯狂割草的小怪。

谭楚诺的布置终于起了作用,他老早就意识到了王锦涛会成为影响战局的筹码,于是他早就在昔日友人的身上做好了不会伤到王锦涛的布置,一个精心准备的陷阱。

血色光芒在王锦涛的衣袖中闪烁着,一条触手从光芒闪烁出迅速生长,准确无比地缠绕在了顾离持刀的右手上,利刃就此滑落,紧随而来的,是更多的触手们从她周围的地面生长,一拥而上,紧紧地捆绑住了少女的四肢,将她严严实实地捆绑起来。顾离被固定在了半空中,双脚仅能微微够到地面,原本占据上风的她在仅仅几秒就变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吗?

不是说过了吗?猎人与猎物地位的转换,往往可是在一瞬间就迅速发生的哦。

就在谭楚诺洋洋得意之时,他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袖里,也闪过一阵灿烂的血光。也有一条触手迅速生长,紧紧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

“什么?不,这不可能......”还没来得及出声,那条触手迅速收紧,死死勒住他的脖子,根本不给谭楚诺任何机会。他倒在顾离面前,竭尽全力地挣扎着,四肢开始渐渐发麻了,眼中的世界开始逐渐模糊,呼吸越来越微弱。

“解除符咒,不然......我们都得死......”微弱的声音传来,被固定在半空中的顾离艰难出声道。

“那就......一起死......”谭楚诺有气进,却没气出了。回忆如潮水般涌过,悔恨与不甘也接连袭来,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要洗刷谭家的耻辱,还要弥补家族过去犯下的错误,他还要......

算了......

顾离挣扎的声音逐渐消失直至不见。

能在死前找个家伙垫背,哈,这辈子,我值—

却见一滴滴鲜血从上方滴落,一滩小小的血泊迅速在谭楚诺眼前汇聚。

不,这,这怎么可能......

那双白色的运动鞋沾上了些许鲜血,接着,艰难地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精细的血痕。转眼间,一个全新的符咒,竟然被面前的女子用脚画了出来。

【停止攻击】

包括谭楚诺在内,所有触手迅速化作血雾消散。而顾离则一跃而下,当机立断,直接踩在了谭家少爷的身上,压制住了他的一切行动,并在落地的一瞬间捡起了菜刀,将锐利的刀刃贴在了带有红色勒痕的脖颈上。少女的嘴里正不断地渗出鲜血,眼里的杀气越发强烈,恍惚之中,谭楚诺好像看见少女的长发变成了灰色。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花了八年时间幸幸苦苦学会的符咒,这家伙竟然用脚画出来了......

“我赢了。”顾离没有再继续废话,没有给谭楚诺继续惊讶的时间,一记手刀,让他就此陷入昏迷。

解决了谭楚诺后,顾离如释重负般坐在冰冷的石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尽情呼吸着一点也不新鲜的空气。白色卫衣上沾满了触手消散后留下的黏稠血水于汗水的混合物,黑色长发散乱一团,柔弱的身体上,凡是没有衣物遮挡的地方,都可以看见触目惊心的深深勒痕,但神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看来是个面瘫晚期。

顾离一直在赌,她早就发现了谭楚诺在王锦涛身上布置的陷阱,十五个隐藏在王锦涛以及他周围的隐蔽符咒。这家伙自作聪明,将自己所能操纵的全部触手都用来布置陷阱,这恰巧成了顾离的取胜之法。由于战局一直僵持不下,况且她无法保证谭楚诺身上是否有更多的后手,在经历了仔细的思考后,她选择了风险最大的取胜方法—主动步入谭楚诺的陷阱。

她从昏迷的谭家少爷的衣袖中拿出什么东西来,那是一块小木片,上面有谭楚诺当初为了对付王锦涛在木门上画下的符咒。于是顾离提前在木片上做了手脚,更改了符咒的效果,趁时机恰当之时将这枚木片丢进了谭楚诺的衣袖中,接着再故意进入陷阱。她必须得确保谭楚诺没有机会操纵任何一条触手来帮助他自己,而这个押上全部触手的陷阱却正符合顾离心意。

谭家大少爷用自己全部触手控制住了顾离,却在无意间触发了藏在自己身上的符咒,反倒被自己最引以为豪的法术所击败。

顾离一个人坐在冰凉的石板上发着呆,现在仔细想想,这个计划无疑是太过冒险了,有着许多致命的漏洞,不过就算失败了,自己照样也有后手......

舌头真疼啊,喝不了奶茶了。她张开嘴巴,舌头上的伤口所流出的鲜血再次充满了口腔,久违的来自于鲜血的香气充盈着口腔,少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还是......不要再过以前的生活了。顾离拒绝了尝尝自己血的怪异想法,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缓缓起身。

该来办正事了,这也是他们此次组织袭击的主要原因。【你的名字】,这本交换日记是以心声的方式在日记上呈现的,具体的地点无法显示,况且李程为了将日记伪装成笔记的模样,对日记造成了严重损害,所得到的来源于谭楚诺的记忆也只有一部分罢了。

但是,李程等人得到了最为重要的一部分,那也是为什么他们临时起意决定查出密室位置的主要原因。

她找到一块略微松动的石板,慢慢蹲下,用菜刀撬动着那块松动的石板。

石板被撬开了。

一双眼睛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眼珠中央好像有什么东西。

B08

【我们说好了,我负责提供那几个囚犯,而你,你要负责把他们深藏的秘密挖出,我向你保证,以天道之名立下誓言,等你完成了交易,谭家犯下的过错从此烟消云散,谭家会在你的领导下重回巅峰】

顾离从兜里掏出日记本,看着日记上的一段话,若有所思地晃着脑袋。

......

“谢谢你了,格......格格巫?格子衬衫?”李程一动不动地躺在黑色的枯草上,右腿的白骨从皮肉中裸露出来,还有阵阵凉风吹过传来一阵阵的刺痛。他看着一缕缕浓烟飘上天空,激烈跳动着的火花代替了夜空中的繁星,眼珠子上下转悠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然说受到了物品的影响,你记不住名字很正常,可老子还是觉得你这家伙是故意的。”格罗尔从害羞鬼被烧成焦炭的尸骸中探出头,灰头土脸,唯独一双黄金瞳格外显眼。手臂上还插着几根白色的獠牙,很明显是那几只毒蛇的杰作。

李程发出了哮喘般的笑声:“那你还真猜对了,格兰仕。”

男孩歪着嘴巴,慢慢走到李程身旁,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别废话了,老子现在要开始帮你接骨了,得事先提醒一下,我可不是像张医生那样的好好先生,万一治死了,我可不会像他一样推卸责任、毁尸灭迹的。”格罗尔在李程的右大腿旁跪下,伸出了双手。

“毕竟你的焚化炉还缺着燃料呢。”李程瞅见男孩的手上甚至还沾着之前尸毒蛇的毒液,只可惜现在想拒绝也晚了,“不管怎样,谢谢了,黄泉大队会记住这份恩情。”

“要谢你也得谢你师兄,这是我欠他的。不过嘛,这话我也爱听。三滴心头血干掉了那个杀手,一张保命符护住了你的小命,你小子可别在这乱开空头支票了,将来要你帮忙的机会多得是呢。”格罗尔倒是没客气,还没等李程反应过来那几句话,他便一脸坏笑,一把握住了那根露出来的骨头。

惨叫声久久回荡在这片隐藏空间中。

......

李程的师兄,方鸣锐,早年间也在枯言市混过一段日子。凭借着强大的实力,他在枯言市可谓混得是风生水起。而在那个时候,他便与他的老相好相遇,并有了一段不得不说但李程却又不敢说的陈年旧事,说是陈年旧事,但在李程看来,这跟那些小说里所提及的狗血爱情故事......还要荒唐万分,结束的方式也是荒诞无比。

尽管方鸣锐在爱情方面上是一个一窍不通的傻子,可在其他方面,他的确做到了最好。他是实力强劲,幽默却不失风度的大师兄,是没事干与李银烛最为出色的弟子,是格罗尔此生最为珍贵的友人。

尽管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来支撑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方鸣锐做到了。他是没事干最为疼爱与欣赏的弟子,格罗尔最为珍视的友人,是李程最为敬仰的师兄,是李程这一生中的一位宝贵的家人。

血浓于水,血浓于水,李程在枯言市见到了许多东西,他见过感人的亲情,也见过像他师兄一样,没有血缘支撑的真挚情谊。他也见过,即便是有血缘的联系,依旧反目成仇,化爱为仇恨的家人。

就比如现在。

他坐在轮椅上,桌上放着谭楚诺的手机,吴音美的来电显示是那样的醒目。

“我跟你说过了吧,谭大哥,我爸那的好东西不错吧!那个老家伙,有好东西一直藏着,就连我这个亲生女儿也不肯展示!”打开了电话,熟悉的声音传出。

李程没有吭声。

“今天上午,有人已经给我打过电话,说明了那老家伙的死讯,谭大哥,我估计你已经成功了吧。终于呀,那个该死的老家伙终于下地狱了!”欣喜,只有欣喜,这是李程唯一能在老吴的女儿的话语中发现的东西。

站在一旁的格罗尔实在听不下去,匆匆关掉了电话。

“焚化炉解决吗?”男孩脸上没了刚才的轻松,直直地盯着李程,等待着他的答复。

女儿出卖父亲的戏码?李程扶额,疲倦之感涌上心头。这种事情李程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为什么这一次会这么累呢?因为老吴是他熟悉的朋友吗?因为他明白老吴这些年来,这么幸幸苦苦的努力工作,全是为了完成让女儿还有孙女过上好日子的心愿吗?

“你自己看着办吧,焚化炉还是当作饭后甜点随你的便。”李程抬起头来,看向站在轮椅后方的顾离。

“推我去隔壁,是时候好好会会那位谭家大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