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伍夫斯特港
夜涟本来其实有不在月弦面前出现的选择，或者不直接挑明身份，而是虚构出一个别的身份的方式，帮助月弦逃脱困境。
但这影响着之后夜涟该如何影响月弦的决策。
命运因果犹如提线木偶上的操丝，静则风平浪静，一切如常；动则可能直接破碎，非人力可以挽救。
因果线如若偏离既定的轨道太远则会被更高一层次的力量强制修复——可以想象成让火车拐一个90°角的弯，强行回到既定的轨道上。
月弦不在因果线的操控中，但仍旧能被影响到；夜涟本身就不是这个时间的存在，因果对他来说存在或不存在没有任何区别。
但命运却能够直接操控艾德莉薇儿，而这却造成了一个问题。
夜涟是不存在于因果轨迹中的幽灵，如果月弦她们放弃思考，全凭夜涟安排的话，那在世界眼中就像是有一列火车，像是发了羊癫疯一样上蹿下跳，反复横移，自然是要修正的。
这也是夜涟的最大的阻碍——他可以对既定命运进行干涉，但是如果干涉的程度太强，会遭到来自命运的反弹。
在荒岛上的时候，夜涟就有意培养月弦自己的独立决策能力，这是最稳妥的方案。但是这五个月下来，月弦却一直有一种“无论结果如何，夜涟都会摆平”的潜意识想法在脑中。
不能说这不好，只是对夜涟想要月弦养成的方向不好，毕竟这也是信任的一种。
说到底就是夜涟把他能说的情报都说出去了，也展示出了非一般强大的力量，这让她们无意中产生了一种懈怠的情绪。这种情绪没有表达在日常的生活中，但是在决策上却随意过头了。
而太过懈怠的下场，无需多言。
............
月弦其实没有真的生气......或许有一点吧，但没有那么的生气。
特训期间，夜涟的培养倾向其实非常的明显，可以说就差直接整理成表格贴出来了。但相比她一个人旅行的时候随心所欲的惬意，她现在所作的每一件事都要为她们三个人的将来负责。
责任的沉重直接翻了三倍，这让月弦非常的不适应。尤其是夜涟，他的出现就预示着她本来会有一个不怎么美好的未来，这让月弦更加的难做了，但就在这时夜涟却说以后的决策由她做主。
这导致了月弦每做一个决定之前都在思考这会不会是以后发生的什么事情的导火索或者说伏笔之类的。
夜涟有着半独立于自身的计算中枢为他对未来发生的事情进行推演，而月弦只能依靠她那些本来就没多少的脑细胞。
两个人的差异从而产生的矛盾，艾德莉薇儿看在眼里，但也无能为力。
就在某一天晚上，艾德莉薇儿突然想出了一个特别......的主意。当天晚上，艾德莉薇儿往月弦的杯子里放了足足一瓶的“电脑配件”，再把她带到了夜涟的房间。
因为隔音法阵的原因，艾德莉薇儿并没有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什么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但那之后的好几天，她们两人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这让艾德莉薇儿开始慌张起来。
不过好在只又过了一天，她们就从房间里出来了......不过是夜涟抱着月弦出来的，之后在餐桌上，夜涟说出了放慢一周行程的决定，月弦默默点头，只是另一只手一直搭在艾德莉薇儿的肩膀上。
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蠢事？
当天晚上，月弦拖着艾德莉薇儿走进了房间。
不过很意外的月弦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单纯的搂着艾德莉薇儿睡觉，而且是一沾到床铺就睡着了的那种。
等了一段时间，确定月弦是真的睡着之后，艾德莉薇儿小心的从月弦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站在床边正困惑着该怎么把月弦弄进被她压的死死的被窝里。
‘很麻烦吧，这家伙。’
夜涟的声音突然在艾德莉薇儿的心中响起，让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门口，然而这次夜涟却真的站在那里。
‘其实......也不会，主人实际上还是很温柔善良的。’
艾德莉薇儿看着月弦安详的睡颜，嘴角微微上扬。
‘善良......这种东西不扔掉的话，总有一天会出事。’
夜涟伸手指向月弦，手指微曲。月弦的身体便漂浮起来，艾德莉薇儿见状，上前将床铺整理好，待到月弦落回时，帮她把被子盖好。
‘很在意，我和她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对吗？’
夜涟似笑非笑的看向艾德莉薇儿，双眼蕴含着艾德莉薇儿无法读懂的神情，既像是调笑，又像是忧愁。
‘额......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管怎么说......我始终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至于你下的药......我只能告诉你，我并没有做那方面的事。’
夜涟摆了摆手，离开了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艾德莉薇儿看了看夜涟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月弦在被窝中蜷缩成一团的样子，默默的钻进了被窝，一双柔荑怀抱住月弦，将自己的身躯紧紧的和她贴合。
屋外，夜涟躺在远处的草地上，抬头看着那片自己做出来的星空，双眸飘散着银红色的光流。
月弦这一觉睡得有点久，足足睡了大半个月。而这，算上她们出海的时间的话，恰好和原本她们应该在海上航行的时间相吻合。
这一结论，夜涟没有和月弦说，怕她又因为焦虑过度再睡个半个月。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月弦坐躺在床上，看着自己身上这套黑色的丝质睡衣，眉头微微的抽动了一下，脸上微笑不动。
“谁帮我换的衣服？”
“我稍微覆盖了一下你的浅层意识，把衣服都形态换了一下，不好吗？”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呢。”
说罢，月弦身上一阵黑光涌动，那套睡衣变回了月弦一直穿着的洛丽塔长裙的样式。
“话说回来，这衣服还能做出这么大的变动，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这身衣服的可塑性本身就很强，之前只是单纯的因为你能力不足，现在嘛......看来这半个月也不算是白费了。”
月弦接过艾德莉薇儿递过来的温茶，轻抿一口后看向夜涟，脸上尽是温和的神情。
“要不我们现在出去对练一下？”
“虽然我也很想知道你这次成长到了什么程度，但我们已经快要到近海了，我还打算这这两天你还醒不过来就强行唤醒你来着。”
“你现在能这么做了？”
“一直可以，不过做到什么程度，还要看你。”
沉默片刻后，两人相视而笑，艾德莉薇儿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
海面上，风平浪静，海燕高航。
不远处的海港上，工人们正忙碌的将一箱箱的货物从船上搬运下来，或者搬上去。
“海边啊......幽浮里好像也有沙滩来着。”
月弦低声嘀咕着，借此分散有些紧张的情绪。
艾德莉薇儿站立在月弦身旁，双手不安的交叠在腹前，同样有些紧张。
夜涟此刻不在船上，在能够看到大陆的时候，夜涟就先一步离开去海港上的船坞商议贩卖船只的事宜了。
因为没有夜涟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和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应对自然的机敏，月弦她们此刻的心情非常的忐忑，要问为什么......一个人到了陌生的环境总会有点忐忑的，更何况是出国。
出国这个比喻好像也不太对，毕竟先前赫雷德尔上的人和地面没有任何的交流。
就这样怀揣着紧张的情绪，船只缓缓前进。
和月弦以为的不同，在船只刚刚停好之后，居然有一大批的商人和士兵包围住了月弦她们所在船只的海港。
“怎么回事？”
月弦扯过还在和别人商谈着的夜涟——不知为何夜涟戴上了大衣的兜帽。
“过海关。因为是来自未知大陆的国家的商船，这里的管理者高度重视，就派了些卫兵来维持秩序。”
“那我们要交税？”
“本来应该是要的，不过他们为了表示友好态度，这次就不收了，而是改成以市场价格收购我们的货物，这些商人是来估价的。”
“那不是很亏？”
“呵呵。”
夜涟递过来一张单子，月弦接过粗略的扫了一遍，脸上的疑惑越来越重。
“你确定没写错？”说罢又把单子递给了在一旁的艾德莉薇儿。
“没有，待会你们在一旁看着就好，艾德莉薇儿可以过来帮忙，你保持好你大小姐的风度。”
说罢，夜涟回到了船上，打开空间门，开始清点打算卖出去的货物。在保持一定储备的情况下，能够卖出去的东西本身并不多，不过因为很多东西似乎都是赫雷德尔独有一份的，倒是能够当作十分珍惜的货物卖出去。
艾德莉薇儿也跟着去给夜涟打下手，那种被陌生人打量的感觉对艾德莉薇儿来说还是很难受的。
至于月弦，当着一众商人和卫兵的面从幽浮里拿出一套桌椅和茶具，就那样坐在那里看起了书。
一开始还有人上去问几句，不过因为月弦用的是赫雷德尔通用语来回复，语言不通。尝试几次之后，那些人就放弃了。
虽说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脸皮厚，但是在语言不通的时候还凑上去那就不是脸皮厚这么简单了，而是变态。
相比因为许下了不会撒谎的誓言的月弦，夜涟显然更加适合做忽悠推销这个工作——至少，能在不脱离原意的情况下，吹的天花乱坠还面不改色的人，月弦只见过夜涟这一个。
而这也让这群商人明白了，夜涟并不是那种出去体验生活的大小姐，而是可能比他们还要老油条的奸商。
商业博弈，往大了说可以说是两方人才间几百层的心理博弈，但最简单的说法还是比谁脸皮厚，敢去钻最刁钻的空子。
因为不需要额外购置货物，夜涟把那些东西全部都换成了钱币。狮心王国的钱币并不是金银，而是一种特殊的硬币，面额的区别只在于硬币上面刻画的数字。
夜涟稍微测试了一下硬币上的防伪措施，便觉得将这种程度的防伪措施用在量产的硬币上虽不至于说大材小用，但也着实是有些浪费了。
不过这侧面说明这个国家应该有着一段比较悠久且繁荣的历史。
货物的交接十分的顺利和......快捷，因为走了官方通道的原因。本来夜涟他们打算当天就离开伍夫斯特港，但因为某些原因，打算停留多了两天。
说实话，出门撞到贵族这件事，月弦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而且大多都会和月弦纠缠上，要甩开的话会花费上很长的时间。不过那是之前，现在的月弦已经能够收起所有的气势，包括那个被动的魅力光环，她有自信这次只是一次普通的会面。
但夜涟的一句话粉碎了月弦的信心。
“你之前那副‘老娘天下第一可爱’的自觉呢？”
在听闻这里的领主并没有什么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之后，月弦这才停下了想要直接开空间门离开的手，夜涟也收起了手中的锁链，艾德莉薇儿也重新开始了工作，不再因为夜涟和月弦的争吵而分神。
之所以见这个领主一面的原因有挺多的，一是狮心王国有着完善的身份信息体系，月弦她们想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的话，那身份证明是必不可缺的。
二来是想着从这位领主身上得到更加完善的情报和地图，从菲利浦那里敲诈来的地图不知为何有一些空缺，而且几张地图都连不上，在没有参考系的情况下和废纸无异。
再然后......很意外的是艾德莉薇儿的请求。
“我想要一些别的衣服......”
说出这个请求的时候艾德莉薇儿还有些不好意思，夜涟上下打量了一下艾德莉薇儿，倒是立刻明白了她所求为何，但月弦并没有。
“你想要什么衣服吗？我可以做给你啊。”
“这个......”
艾德莉薇儿的脸颊上染上些许绯红，手脚有些扭捏。
“...有些不好开口...”
“嗯？......”
夜涟捂住月弦的嘴，将一道意念发送给了月弦。片刻后，夜涟松开了捂住月弦嘴唇的手。
“不就是...唔！......”
夜涟眼疾手快，再一次捂住了月弦的嘴。她们现在可不是在幽浮，而是在伍夫斯特港闹市街的一座旅店里，怎么说都是公众场合，还是要分清楚一些分寸的。
月弦显然没有考量什么风度之类的，扑腾着手脚想要挣脱出夜涟的手锁。夜涟皱了皱眉头，抵住月弦后背脊椎的膝盖微微发力。
“唔！唔嗯！唔！！！！”
“你要是能安静下来三秒我就放手。”
一.....
二......
三......
夜涟放开手的瞬间，月弦立刻就给了夜涟一计肘击，不过被夜涟挡住了。
“我差点被你掐死！”
月弦大口的喘息着，夜涟顶着自己后背的膝盖可不是单纯的支撑，而是借此将魔力刺入自己的身躯。
明明自己体内的魔力总量对比夜涟注入身体的那些可以说是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但就是很神奇的奈何不了夜涟那缕注入体内的宛如蛇一样狡猾的魔力流。
“刺激一下你体内的魔力，免得你到时候因为魔力流动性不足，又说出什么不过脑子的话。”
夜涟用着非常理所应当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月弦也用非常恼怒的神情瞪了回去。
“女孩子总归是需要一点隐私的，哪怕你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夜涟拍了拍月弦柔弱的肩膀，走出了房间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