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梦。

明知是一场梦,却忍不住深陷其中.....。

醒来而又迷失。

我被困在一场梦里。

一场永久的梦里。

......

从长眠中醒来,视网膜上最先收到的映像是一个乳白色的大茧。

带着从沉眠中苏醒时的半分醉韵,我朦胧的看着面前那白色的庞然大物。

乳白色的绷带们将我缠绕起来,宛如襁褓里的孩童。

虽说将我封闭的密不透风,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气闷的感觉。

温度、湿度、味道,都是那么的让我感觉到熟悉,即使我想不起来。

原以为我面前有一个大茧,实际上却是我在茧中。

......

伸出手掌,只需要达到小臂微微弯曲的程度便可以接触到那貌似搏动幅度无限接近于零的茧。

玉葱般剔透的手指像是有生命的水蛇一般,几经试探犹豫,停在了半空中。

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在手的主人的驱使下它毅然的触碰到了面前那未知的存在。

这一瞬间,我掌握了许多知识。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这个白色的茧貌似是我“妈妈”一样的存在。

但又微妙的有些不对。

——这个茧摸起来就像人的皮肤一样,富有有机的韧性和触感。

......

那些绷带组成了一个橄榄型的茧,而我沉睡在里面。

就像即将破茧的蝴蝶。

心中萌生出了对外界事物的渴望。

轻抚在上面的手不愿意挪开。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我只是对它有一种感觉,仿佛它陪伴了我好长时间。

长到世界上只剩下我们。

在我们彼此之间,时间仿佛变得没有意义。

一切的概念都是那么的朦胧。

无论是时间、空间、还是身为自我的意识都被一股脑的捣烂混合,就像一片膏药上的药泥那样。

......

推了推,纹丝不动。

我开始逐渐的适应了这具身体的感觉,这具身体的一切。

无论是我不曾拥有过的女性性征,还是与我记忆中截然不同的自己的身高。

亦或是自己那一头长的夸张到过臀的长发。

雏鹰终将属于天空,而不是它父母的羽翼下。

我和它之间好像也有着那么一点点的默契。

明明什么声音也没有,却仿佛有一个直达内心的讯号:“该出去了。”

我也丝毫不客气。

在化解了最后一丝不适的时候,在我面前的绷带开始向外凹陷。

——茧自纵向缓缓地打开了。

那是一道足足有着一人半高的裂缝。

虽然担心摔倒的念头在我迈步的一瞬间闪现过我的脑海,但我没有停止我的脚步。

我迈步走了出去。

“哗啦”

是水的声音。

向四周望去,发现这是一个金属制成的房间。

看起来就像一个很大的实验室。

各种形状古怪的器械,随意地撇在哪里的衣物和私人用品,以及一个大的像卡车一样的大气阀。

然而最显眼的,还是这屋子正中间的大茧。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是那么的白,是和“茧”一样的颜色。

或许能比它更白那么一点点。

“茧”坐落在一个非常大的池子里,池子中充斥着不明的透明液体。

池子很大,比奥运会用的泳池还要大上那么几分。

那些不明的液体就这样盛放在这个巨大的容器中,滋润着那个存放我的茧。

看着四周那静悄悄的样子,我不禁怀疑这个世上是不是就只剩下我一个活物了。

不,被那种东西保存的我,或许连活物都算不上也说不定?

......

这个水池虽然大的过分,却并不深。

液面的高度仅仅是能够淹没我半个小腿的高度。

虽然我现在的身躯变小了,但那一件穿在我身上的连衣裙很幸运的没有被浸入水中濡湿。

池底很滑,但这具身体的平衡性出奇的好,我很轻易地就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熟练的趟过池子,我到达了一个有着密码和阀门的大门之前。

明明没有关于密码和操作的记忆,这具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

这是奇怪,但是感觉上又不奇怪。

仿佛大脑受到这具身体的控制是一件十分稀疏平常的事情。

密码已经输入完毕,密码锁也已经被我破解。

在即将扭开门闸的最后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包裹着我的茧。

它坐落在那个大池子里,散发着让我魂萦梦绕的某种东西,温润如玉。

中间有一道大大的裂缝,裂口十分的圆滑。

随后,我拧动门闸,头也不会。

......

走出了房间,看到的是一条无边无际的全金属制成的长走廊。

毫无特色,单调的令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和我所在房间同一款式的门,但是全部都是紧紧闭着的。

在路过这些房间的时候,我的心情变得紧张又激动。

甚至还带着一点侥幸。

我不厌其烦地,在这一条长到看不到尽头的走廊里一间间的输入密码,扭动门闸。

去看那些房间里的“茧”。

可他们泳池中的水早已干涸,无一例外,他们的茧也变得枯黄干瘪,深深的皱缩凹陷下去。

甚至勒出了在其中包裹着的皮包骨骷髅一般的东西。

我尝试着去触碰那些茧,却不忍心将其撕开。

——有一种感觉告诉我不该破坏他们的安眠。

我离开了。

一个又一个的房间,一个又一个干枯的茧。

直到最后,我查完了所有的房......

——全死了。

除了我。

......

鼻子没由来的一酸。

这种情绪...是什么?

自己不懂....

......

没有任何缘由的,我想去一个地方看一看。

我任由身体的本能操纵着我,在金属的走廊里跑动。

跑过了金属走廊,穿过了一片巨大的废墟,我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天台上。

抬头望去,一种像泡泡一样的透明的保护膜正覆盖在头顶的“天空”上。

“这天空是假的。”

我想到。

那层保护膜离我很远,大约有30米。

我腿轻轻一弯就跳了起来,轻而易举地跳出了保护膜,去了外面的世界。

......

外面是一片蓝色。

目之所及的,全部都是水蓝的颜色。

我在海里。

水质十分的好,也十分的清,水流流过身体时给我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下意识的摆动自己不知在何时已经变成了鱼尾的双腿,可以让自己在水中游动的更快一些。

我的位置距离海平面还很远,十分的远......

在游水的过程中,我发现了自己可以控制水流的能力,可以随心所以的在水里加速或减速。

就连随意改变水的形状这种事情我都可以做到。

可我却没有看到一个海洋生物,仿佛这是一个没有生物的清澈海洋。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耳边只有我自己划水的声音。

我显然已经习惯了面对孤寂,漫长的时间就像轻抚过身边的蚕绸一般让人舒适......

......

我终于接近了海平面。

在即将从海平面上冒出头的前一刹那,我转过头,看向我下方的来路。

仿佛游子对于家乡的最后一眼眺望。

——那原来是一片废墟。

就像顶端被损坏的金字塔,它的四周散落着大片的石砾。

眼角处瞟过其他的地方。

“好像别处好像还有其他的金字塔,只不过也都碎掉了......”

这么想着,我在海面上冒出了头。

......

映入眼帘的,是许多巨大的、漂浮着的冰盖,在海面上缓缓地移动。

明明周身的温度并不温热,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寒冷,可那些冰盖却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

它们其中有些距离我并不远,可我却没有急着登上去,而是寻找着其中特别的一个。

“当冰盖全部融化的时候,我又该去哪里呢?”,这种想法在我的心中冒了出来。

那似乎要经历一段很长的时间,可按照我的休眠周期来看,我十分担心下一次醒来时这些冰盖就会所剩无几了。

因为没记错的话,这几千亿年来,冰盖就一直在融化了。

变成鱼尾的下半身在水中拍着水,上半身露出水面的我像一个浮标一样,保持那样的姿势看着冰盖。

许久许久。

......

不,不是这个,

这个也不是,

近了...貌似是在这附近。

到了,就是这个!

仿佛找到了目标一般,在水中游动了许久的我爬上了这个我找了许久的冰盖。

“明明是刚出生一样的状态,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念头在脑海中漂浮不散。

这让我更加迷惑了

......

冰和天都是一个颜色的,

天空是冰蓝色的,冰也是。

“这就是,真正的,我想要的,外面的世界吗?”

我想到。

“可我......来到过这里吗?”

看着这种景色,不知为何,莫名的凄凉与孤独从心底涌来,填满了整个心房。

我独自在冰面上漫步,空旷的世界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

孤单的身影变成了一个渺小的点,在那大得难以想象的冰盖上行走着。

许多话,都被存放在了心里,不曾从嘴里吐露出开,

她知道,就算自己说了也是不会有人听的,因为这周围根本没人。

走在这堪比冰原的冰盖上,她逐渐地,想起来一些事情。

无人可以诉说。

......

梦境,逐渐不稳定起来。

各种版本的故事杂乱的交错着,对她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仅凭一人,她根本无法支撑那上千亿的梦境......

可是梦,还在继续。

......

我走了许久。

到最后,我坐在了一个空地上。

我记得我曾经在这个空地上做过什么......

可我却真的想不起来,

虽然速度接近于零,但我的记忆在缓缓地消失。

“或许,等我下次醒来的时候,我的记忆就会被完全地清除掉了吧?”

我这样想着,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空荡荡的海面。

感觉到了从心底释放出来的、满溢的、粘稠的悲伤感。

因为不能永存而存在的悲伤感。

因为自己在下一次“醒来”的时候,不只是记忆,估计,连灵魂也会一起消散了吧。

“.........”

“到那时,只剩下一具空壳的自己,还会做什么呢?”,我想到。

是依照肌肉记忆像机器人一般行动?还是静待一个新的灵魂来占据自己的身体?

自己身体的能力,那个灵魂真的会发掘并使用出来吗?

虽然,她现在处于被封印的状态就是了。

因为某些原因,她封印了她自己。

记忆......是残缺不全的,自己也无法完全动用自己的能力。

因为,在每一次醒来过后,“自己”早已经不是“自己”了。

她的灵魂会随着沉睡的时间悄然流失,最后泯灭。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是自己原先的一道残魂罢了。

本人,早已经死了。

只在这世上留下她的余温,散发着存留不多的余热。

或许,她还存在那么一丝丝的转机。

......

我一个人坐在了冰面上。

泪水忍不住从眼眶中溢出来,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眼前那冰蓝色的天空开始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低下头,才发现手心中落下了清凉的泪水

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我抬起我的头看向远方。

我看见了一位女子,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她站在远处的冰上,她也穿着白色的连衣裙。

那是原先一无所有的地方。

可她出现的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我的意识开始恍惚了......

眼前闪过了各种各样的记忆片段,太过于虚幻和缥缈,我根本无法记忆我看到的场面。

像是沉睡了一般,那些片段闪过我眼前的时候,我根本看不清,也弄不懂,无所适从。

唯一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清清楚楚地记得的就是那个白衣女子在远处对我笑了一下,并对我说:

“走向你的未来吧,即使大家都不在了,在最后的最后,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的眼中带着笑意与欣喜,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知为何,看到了她的笑容,我心中不适的感觉一扫而空。

一见如故。

仿佛跨越了无数的时光,前来和我相见。

我还想再多一点得感受这种感觉,可我恍惚的意志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眼前一黑,所有的景象就此消失。

......

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已经半开的石棺盖,和那些在水中已经被淤泥沉积的地面与墙壁。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撑起我的身子,用一只手捂住呢喃到。

除了隐隐有一些悠远的感觉,可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甩了甩头,将半开的石棺盖推开,用双手撑着石棺底,从石棺中坐了起来。

伸直右胳膊,头枕着别向背后的左臂,弓腰收臀地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的同时用手抹了一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像是从沉眠中苏醒一般,我带着半分余韵的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

果然,还是人类的身体更舒服....

嗯...人类......?

我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化了。

“居然变成了人...?”,垂下头,我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可思议地说到,

只不过是看到了石棺里那个沉睡的少女而已,我居然就变身成了她?

说是匪夷所思也不为过。

要是放在原来的世界,这样的事还可真是无稽之谈。

罢了,既然在异世界,那就入乡随俗吧。

不过这具身体能泡在海水里这么长时间也不腐烂也很匪夷所思了,还是不要在意了吧。

在意了也没有结果,就别庸人自扰了。

这么想着,我就释怀了。

虽然已经接受了现实,我却有一个遗憾。

——原先的那具身体不见了。

说不定是和这具身体融合了也说不定。

真遗憾,我还想尝尝原来的自己身为味道呢?

况且,要是没有遇到这种事情的话,我将来怕是会因为不断吃吃吃进化成鲲吧?

......

我在原世界意外被海啸吞没,醒来后就变成了这异世界海里的一条鱼。

相比于被卡车撞死,还真是一种新颖的死法。

卡车司机该扣薪水了。

至于我的名字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反正死人还要什么名字。

呵。

来到异世界后,我原本是一条乳白色的小丑鱼,拥有着依靠吞噬来进化的能力。

在探索一个骸骨遍地的海底遗迹的时候,存放在中心房间的一具石棺引起了我的注意。

出于强烈的好奇心,我用自己身为鱼的身子顶开了那个石棺盖,看到了一个沉睡的妹子。

或者说,那是一具休眠的身体。

在我的大脑还没有意识到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时,意识就被面前这具少女的身体所迸发出的耀眼白光所吞噬。

结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进入了她的身体。

可我在这房间里找来找去,原来作为鱼的身体却不见了。

“也许是这具身体将我原先的身体吸收融合了?”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管这种事了。

获得了新身体毕竟是好事,为什么要自找烦恼呢?

想着这些,我开始观摩起自己的新身体来。

首先感觉到的,是自己胸前那一股子怪乖的感觉。

一低头,就看到了胸前那雄伟的......对A。

好吧,不影响活动就行。

接着,我向着全身看去。

除了头发是银色的外,全身呈现出一种通透的乳白色,无论是哪里。

另外,民间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左边是青龙,右边就是我。

......

恰巧的,这时候有一股并不算强的水流涌了过来

散散地披在身后的过臀的银色发丝被水波荡起,有规律地在我的身体周围飘荡。

身体的曲线被飘散在周身的发丝巧妙地勾勒出来。

宛如在海水中被发丝围绕的精灵一般。

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碰到了里面异常锋利的犬齿。

【先出去再说】,这种念头在我的心头飘荡。

压抑着重获人身的欢喜,我迫不及待的想去陆地上看一看。

终于理解了童话中人鱼羡慕陆地的心情了。

可在前世作为一个人时,他又何曾不羡慕深海呢?

在内心思来想去的我,摆动着双腿径直游出了房间。

在海底遗迹中,我用这一具新的身体再一次地领略了以遗迹残存的美。

残破的哥特风格建筑,倒塌的垣壁,和被已经海水泡烂的布条、

大块大块的石柱已经被海底的淤泥所覆盖,仅仅露出了稀看得出来是白色的顶端的一角。

“这是一个覆灭的文明”,我想到。

或许,这个世界的文明有一天也许也会覆灭吧。

无论持续多长时间,文明终究是要结束的。

这具身体,难道是这一个废弃遗迹里的神秘遗产吗?

自己,又有没有机会驱散这一切的迷雾呢?

......

缓缓地游动着,感受一股股水流抚过自己身体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穿着顶级的丝绸制睡衣一般享受。

不知在何时变成鱼尾的双腿也自然而然的摆动起来。

“这具身体对于水的亲和力出乎寻常的高”,我想到。

对于水,这具身体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和力,在水中就会感到无比的舒适。

是一种极其奇妙的感觉......

感受着周身的水流,我开始有意识的学着利用水流的力量来推自己前进。动

虽然我没有学过,但这似乎是保存在骨子里的记忆。

与其说是不适应,跟不如说变成过一段时间的鱼的我更喜欢这种移动方式......

“要是周身的水流可以再快一些就好了呢......”,我这么想着。

就这样,在离开海底遗迹的过程中,我一直都在研究这具身体的能力。

......

与此同时,远在这个异世界北方大陆里,北风呼啸,卷来了厚厚的雪花。

不多时,暴风雪理所当然的到来了。

在那一片片白茫茫的世界中,有着一座深埋地下的遗迹。

它一向很静谧,没有任何动静。

就连北方王国的研究员也早在二十年前放弃了对它的研究。

所有人都认为这仅仅只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残骸罢了。

如今,这个被埋藏于风雪中的某个遗迹内部正闪烁着莫名的符文,悄然开始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无人知晓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