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果，果然你是个很奇怪的人……明知道会被卷进危险，却，还是救了我……”
艾思背着女孩在回公寓的路上，而女孩也在尽量保持平稳的颠簸中苏醒了过来。她的伤口艾思只是用自己的衣服简单做了些包扎，血一直都在流，只不过不会落在地上留下痕迹。
“笨蛋，能说话的话就老实待着。回去之后我会帮你简单包扎一下，在救护车到之前一定要撑住。”
艾思从未像此刻这样在心里责怪自己。
现在的手机早就失去了单纯的机能，早已迷失在了催人消费的邪道里了。过去一直把这当做借口，又嫌弃老式手机的艾思一直没能购买手机。
而现在……如果能更早一点通知救护车过来……
“请，请把我丢下……我会给你带去不幸和，危险……”
“闭嘴吧小屁孩！等你好了以后，我还有大把的问题要问你呢！”
“哈，哈，谢谢你……”
“道谢的话留着以后再说！”
“或许，我不应该往这个方向逃跑的……”
没有闭嘴，女孩趴在艾思背上，用微弱到了极点的声音向他倾述着。
“对不起，明知道……也许会给你带来危险，可我……还是跑来了……谢谢你。见到你之后，我才明白……我只是，想当面对你……说声感谢……收留了我，帮助了我……谢谢你……”
“听不到！听不到！我听不到！你的声音太小了，我根本就听不到！”
“……”
“你的感谢我一句都没听见！我要等你以后大声的告诉我，听见了吗！！”
终于跑回公寓，拿出钥匙，几乎是用拆门一样的气势撞开房门。
打开灯，至于什么换鞋之类的，艾思完全忘记了。把已经没有声音了的女孩轻轻放到沙发上，紧接着跑到卧室找到医疗箱，那里面有用来包扎伤口的绷带和医药棉。
虽然不知道能起到多少作用，希望能支撑到救护车赶到。
系在女孩后背的衣服早就被血浸透了，现在借助灯光才第一次看清女孩身上受到的创伤远不只是后背上的那一个。
不知什么样的凶器所造成的撕裂伤遍布她的四肢，最严重的地方就是双腿，完全外翻的肌肉组织下面已经露出了白骨。除了流血不止以外，女孩衣服下的腹部还有着一个贯穿式的伤口，几乎能看到腹腔内的脏器。
“……怎么会……我要怎么做才能救她啊……”
这种几乎要把全身的血液都要榨干的伤势究竟需要怎样高明的医生才能挽救回来？！倒不如说她之前还能和自己对话，就已经是一场奇迹了。
看着几乎满身都被献血染红的女孩，艾思甚至不知道家里库存的绷带够不够把她身上的伤口包扎一遍。
“caveat……caveat……身体机能……detection……语言……detection……”
躺在沙发上的女孩突然身体抖动起来，如同触电一样不断抽搐着。同时嘴里不断连续性的说出一大串不明所以的话。
“语言检索结束。身体机能极速下降中，体温降至30度，心律极速下降，检测素体已经进入濒死状态。预设紧急指令开启——代号‘人造物：scelus666’接管素体。修复身体所需炼金术搜索，万象符号之书，第四章第七节，万能药哲人石炼成前置术式之三……”
什么？她在说些什么？
突然睁开眼睛的女孩此时就像变成了一具没有了灵魂的人偶，空洞无神的绿色眼球，不断张合的嘴巴里机械的不断说出一堆不明所以的台词，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等一等，这孩子的眼睛不是黑色的吗？！
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惊吓和担心折磨的有些恍惚的艾思立刻确认，这个时候异变突然开始！
“检索到附近生命体特征，为缩短素体修复，建议炼成术式改变为万象符号之书第一章第四节，人体炼成的逆转应用。炼成目标捕捉开始。”
突然间恐惧自艾思的身体深处涌上来，那感觉就像是被无数的针尖刺中了脊背。他看到女孩身上流出来的血就像活过来一样，汇聚成线之后突然冲上正上方的天花板，以他们两人为中心画下了一个全是诡异符号的圆形魔法阵。
艾思还在为这一切的陡然发生而感到惊慌失措，下一个瞬间他就感觉到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从女孩体内破体而出，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唔，好痛……呼吸……放，放开我！”
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冲击着艾思的大脑，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咬穿了，又或许那东西是被自己奋力挡开了。
总之当耀眼的金光无声炸开的时候，艾思也被夺走了视野和意识。
02
睁开眼睛，艾思望着熟悉的天花板。顶部还亮着的灯和昏沉沉的大脑让他一时间无法确定现在此刻的时间。
发生了什么？
没有感觉到全身有任何异样，不痛不痒，就像是单纯的睡了一觉又清醒过来的样子。
平躺在地板上的艾思坐起来，同时看到了手里抓着的绷带，紧接着就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那个女孩呢？她怎么样了？救护车，对了！那个时候自己有打电话给救护车吗？
“喂，你还活着吗？你……唉?”
匆匆爬到沙发上去确认那个受伤女孩是否还活着。然而艾思却很想抽自己两个耳光，这样疼痛感就能告诉他现在所看到的一切是否是一场幻觉。
“外国人……”
没错，狼狈扯开的衣服只勉强遮住了重要的身体部位，几乎全裸躺在沙发上的女孩毫无疑问就是个外国人。
金色的柔软长发，白雪一样的娇嫩皮肤，就像精致人偶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的女孩跟自己印象中的离家女孩无论如何都对不上号。
更糟糕的是，艾思没在她身上看到任何一处伤口。从头到脚，女孩全身的每一处肌肤都很光滑细腻，即使有着那些破烂的带着血迹的衣服当做证据，此时此刻女孩的状态搭配上周围的环境，都让艾思有一种如临深渊的绝望感。
如果现在有人闯进来，自己一定会被送进监狱的……
“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唔……”
遭受了非人虐待的女孩睁开眼睛，从她小小的嘴巴里传出疑惑的嘟囔。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这家伙依然还活着，艾思开心到几乎要哭出来了。
“这里是？”
“喂喂喂！别坐起来，别急着坐起来！我去找几件你能穿的衣服，千万别叫出来，算我求你了，千万别叫出来！！”
03
炼金术，炼金术师，贤者之石，人造人霍尔蒙克斯。
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一个看漫画入了迷的中二病，可是昨晚发生的事又在同时警告艾思，女孩所说的似乎都是真的。
“炼金术师啊，那么你是不是叫做霍恩海姆，还有个小豆丁哥哥？”
“原来你也知道那位帕拉塞尔苏斯医生吗！但是小豆丁哥哥是什么？”
看着女孩一脸的疑惑，艾思只能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
“不过我并非那位医生的家族后裔。事实上自从1541年他在萨尔茨堡失踪以后，世间就在也没有医生的消息了。世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不过他既然曾经制作出贤者之石和人造人，那么就很有可能已经踏过深渊，抵达了炼金术的彼岸。”
女孩所说的事艾思只能呆呆的听着。毕竟他对欧洲历史不算了解，假如真的是炼金术师那种神秘的魔法师一样的人物，自己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那你是谁？昨晚那两个人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你？昨天你差点就死掉了！”
“我的名字叫做瑟希莉，奥莉斯芬尔·瑟希莉。炼金术师奥莉斯芬尔老师的助手，魔法师或其他的炼金术师都叫他阿巴斯。至于昨晚……嗯，我好像在被人追杀，不过是你救了我！再一次感谢你！”
“被你感谢有点怪怪的，其实昨晚我并没有为你做什么。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虽然回想起昨晚的事，艾思还是有种不切实的恍惚感，但他还是回忆着把瑟希莉濒死时发生的异变告诉了她。
“嗯……我完全没有印象。另一个我？万象符号之书我倒是知道，那是炼金术师尼古拉斯·弗拉梅尔的著作。他曾经炼成过贤者之石，但是我从来不记得曾经看到过那本书，真正的万象符号之书的原典早就随着他的离去而在世间消失了。”
“总之你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奇怪的女人和神父为什么要追杀你？他们也是炼金术师吗？”
“不是的。他们是魔法师，大概来自于某个危险的魔法师协会，或者受是到雇佣的佣兵。我和老师乘坐的飞机就是被他们击落的。”
被击落的飞机，空无一人的事故现场。瞬间想到了前不久新闻上的报道，没想到事实真的就像无聊的人们所猜测的那样。
不对，魔法师和炼金术师什么的，这颠覆常识的事实远比那些猜测更加荒谬！
“那么你的老师呢？他在哪儿？受伤了吗？”
其实艾思想问的是那位老师是否还活着。
“我也不知道。在飞机坠落后老师把我丢了出来，我也不清楚坠落后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我相信老师他不会就这样死掉！所以我要快点找到他。”
“别开玩笑了！昨晚你可是差点就死掉了，如果不是碰巧我在那里经过，那两个人又被野猫引走了，我是绝对不可能救走你的，现在他们说不定还在这附近不断搜查你的踪迹，这种情况下你要怎么一边逃跑一边寻找你的老师啊！”
回想起昨晚这家伙惨状的艾思懊恼的吐出一连串台词。
“没事的，我也是炼金术师，我也是这个世界里的一员。而你不一样，你是和这些事情都没关系的普通人，我不想把你继续卷入进来。我们的世界对于普通人来说过于危险了。确实上次受伤是我一时不小心，不过现在我已经完全康复了，不会再受伤了。”
看着瑟希莉阳光般温柔的笑容，艾思放在桌上的手紧紧的握着，他低下头不断与内心做着斗争，最后抬起头。
“我来帮助你。”
“唉?怎么可以！”
“如果没有遇到你，我绝对不会去想这些事。但是现在我怎么可能任由你去送死！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我就非常非常的不甘心。所以，算我拜托你了，让我来帮你！”
“但是……”
“我知道。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炼金术啊魔法师啊，这些东西过去只在漫画的故事里看到过。不过就算是普通人也有能做到的事情。所以让我来帮你吧，普通人能做的事就交给我去做吧！”
04
首先是怎样确保瑟希莉的人身安全。
现在还不确定对方的首要目标到底是谁，但是最坏的猜测就是对方是个有着三人以上的复数团体，因此可能还会出现女人和神父之外的其他追踪者。瑟希莉的老师说不定就是被那些人缠着，所以迟迟不能来找瑟希莉。
“对方中或许有炼金术师存在，因此有着伪装的能力。”
初见瑟希莉时，她和普通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完全不是现在这幅样子。具她的说法，是在逃离的时候接触到了一个小女孩，并且借用了那孩子的外表来伪装自己。这种迷惑性的小术式就算是她所掌握的不多的炼金术之一。
而对比炼金术师，魔法师很少会有类似的变换外表的伪装魔法。将全部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到一种魔法，并且不断对其改善精研，这便是魔法师们的修习方法。
“想要在一个城市里面追踪某一个人，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普通的人类并不具备魔力，作为魔法师的普通人也只是想办法把耐力、体力、精神力转化为魔力来驱动魔法。因此从本质上看，魔法师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从瑟希莉那里得来的情报让艾思多少有了点信心。
魔法师在使用魔法之前也是普通人，当然也能用对付普通人的方法来对付他们，只不过那种场面光是想一想就让人汗毛直立。
“不幸的是昨晚你还是被他们追到了，果然一旦拉近距离魔法师和炼金术师之间还是能互相察觉的么？”
“恐怕问题出在那个女人身上，或许和她的魔法有关。我曾经试图借助人群来混淆她的判断，可是并没有起到效果。说不定她在我身上做了标记……你来帮我看看我的后背是否有什么东西。”
说着话瑟希莉就在艾思面前准备脱掉那件松松垮垮的运动衣。家里没有女性内衣的艾思记得很清楚，女孩的运动衣下面什么都没穿。
“慢着慢着！就算我是个正直的人，你也别在一个青春期男生面前尝试挑逗他的底线啊！自己的后背屁股什么的自己去浴室的镜子里确认！”
极限状态下总算阻止了这家伙要在自己面前脱光然后请他一寸一寸仔细检查后背的想法。同时艾思的心里多少也有了点主意。
“总之你暂且就留在这里。我会在这周围转转，如果那两个人不在了，你再进行下一步。放心好了，魔法师不会贸然对普通人出手对吧。在我的地盘找两个外国人，这事儿对我来说太轻松了。”
或许还有更直接的办法。比如把瑟希莉直接带去电视台，通过报道飞机坠落的消息来引发大众的关注。如此一来也能更快让她的老师找到瑟希莉。
只是以在大众面前曝光，用人群当做筹码来赌那些魔法师不会对瑟希莉动手真的保险吗？万一那群人根本不在乎普通人的安危，这么做只会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对于艾思来说这毫无疑问是最糟糕的结局。
今天是周末，因此他有足够的时间来确认公寓周边的安全。
穿着华丽的贵妇以及高大威猛的神父，这样显眼的两个人寻找起来没理由会是件困难的事。
从出门后的下午三点，直到五点半，已经把周边每条街道都确认过的艾思已经是第三次乘坐这辆公交车了。在司机师傅怀疑的目光下走下车，从昨晚就什么东西都没吃过的艾思感觉自己已经一步都走不动了。
在街边的一个报亭买了一瓶水，站在垃圾桶旁边稍作休息的艾思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呜哇，怎么了你，这么大的反应！”
“唉……我去，吓死我了你！”
平复着急速跳动的心脏，艾思幽怨的瞪着忽然出现的江伊诺。这家伙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得到。
“抱歉抱歉，刚刚是我不好。我正想去找你呢，你为什么愣在这里？以前周末你不是都在公寓里检修房间的吗？”
“这个嘛，稍微有点私事……你干嘛来了？你爸妈居然允许你出门，不会又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现在自己正主动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机，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粗神经的笨蛋也被牵扯进来，艾思灵活的转变着话题。
“怎，怎么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呢……我是出来买学习用品，顺便散散心。”
面对艾思质问的眼神，心虚的眼镜少女默默移开了视线，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
“回去，如果不想被你老妈把你拎回去的话，现在就自己老实回去！”
强行把江伊诺扳过去，推着她让她离开这里。眼镜少女一边求饶一边抱怨着说道：“我知道了，放手啊笨蛋！真是的，你也为我想想啊，整天被关在房间里刷题，我就要崩溃了！现在晚上出现在我梦里的已经不再是可爱的魔法少女，而是一串又一串公式了！”
“是吗，那还挺吓人的……”
“所以偶尔也让我放松一下啦，昨天有看我推荐的论坛板块吗？很有意思的新情报哦。在连网络都被老妈限制着的现在，你已经是我唯一一个能够倾述的对象了！所以求你了，听我说个痛快吧！”
“我拒绝！回家去吧你个妄想师太！”
“你叫我什么？！你个混球……下次绝对不会帮你补作业了！也不会帮你作弊了！等着考试挂科被退学吧！笨蛋，蠢货，死处男！”
青梅竹马骂骂咧咧的离开，艾思喝掉最后一口水，准备回公寓告诉瑟希莉自己调查的结果。
空瓶子丢进垃圾桶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不知怎么，艾思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有些过于沉闷了，感觉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隔膜。空气中似乎有着某种让他感觉不舒服的东西，脚下站着的这条街道也变得格外的安静。
“……”
转身之后，艾思被人挡住了去路。
那是一个衣着华丽长裙，手里拎着老式煤油提灯的西方女人。即使不穿着这双黑色的高跟长靴，恐怕也比他的身高要高。女人额前黑色蕾丝的面纱后面，有着猛兽一样锐利的目光。
“那个……hello，嗯……what can i help you？”
艾思努力保持冷静，尴尬的说出发音怪诞的问候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