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沫的爸爸妈妈最近出差去了,这两天是我在照顾。”

几人的闲聊打断了我的思绪,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了解有关小男孩家属的信息。

我也抓住机会,争取能够直截了当地快速解决问题。

“小沫,我们有一些事情想要询问,小乐他应该和你提起过吧?”

小沫听到我“不合时宜”的提问,只微微一愣,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小乐都告诉我了,我很乐意帮忙。这也是小乐他在忙的事情吧……他总是为了我忙上忙下的,我也希望能出一份力呢。”

边说,小沫边伸手向她身后那张空着的病床,用着很日常的语气说道:“小乐,我要笔记本。”

而何小乐也没有半点迟疑,如正常的家居生活般,找到笔记本后递了过去,还能很明显地捕捉到两人之间的一小阵对视,甜腻得要化开了一般。

随后小沫照着手机在笔记本上空白的一页书写着,不一会儿便将那一页小心翼翼地撕下。

“这是你们想要找的人的联系电话,一直在我的手机中保存着。我现在抄下来交给你们,但是你们要给我一个承诺。”

小沫脸上的微笑在不知不觉间化成了严肃,不过依旧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仿佛要的不是承诺,而是能令她安心的一句话罢了。

“你们要承诺,承诺不能打扰到他们的生活。那时候的他们……已经承受太多的痛苦了,尤其是那位阿姨。我希望你们能够帮到他们,而不是给他们带去更多的痛苦……可以吗?就算是小乐,也要遵守诺言。”

何小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仿佛小沫的话都是他的行动准则。

我没有当即回复,而是自然而然地看向了子玲,现在我们是合作者,既然是代表集体的承诺,还是要征得子玲的同意。

虽然我也知道,我们非同意不可,而这个承诺——可大可小。

子玲同样很默契地回过头看着我,在视线碰撞的那一刻,彼此就已经知道对方的答案了。

“我们承诺,不会给他们带去困扰的。”

“谢谢你们。”

对于我的话,小沫没有半点迟疑,在病床上努力地支撑起身体,将手中准备好的纸张递给了我。

此时本应该激动的心情,却在接到纸张的瞬间变得平静无比。这两天辛苦地找寻着线索,总算是有了实质性的突破,而这一切都凝聚在这张纸上。

我简单地看了眼那一串手写的手机号码后,将纸张折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中,再对着小沫点头示意:“谢谢小沫!”

似乎随着这一句话,郑重的气氛也瞬间消散了。

“还记得很清楚,那时我和那位阿姨救住在同一个病房。那天,原先和我同病房的小姑娘刚刚康复出院,保洁人员把病床清洁、整理好后不久,他们就来了。”

小沫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会,像是在平缓自己的状态,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情激动,还是身体虚弱的缘故。

“一开始病房外闹哄哄的,有哭喊声、有争吵声,还有照相机的快门声音,当然……也有护士和医生们竭力维护秩序的声音。那时我觉得太吵了,就戴上耳机,躲在了被窝中。直到晚上妈妈喊我起床吃饭时,我才注意到隔壁原本空空如也的病床上躺着一位三十来岁的阿姨,她正打着点滴,神情有些木讷,红肿的双眼像是哭了好久好久……”

说到这,小沫抿了抿嘴,应该是回想起了当时那令她心痛而难忘的一幕。

即使只是自己单纯地在脑海中幻想,都难免泛起心酸,特别是联想到了与之关联的一件件事情……

“不舒服的话,不要勉强吧。”

何小乐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让小沫从短暂的沉寂中再度走出。

“嗯嗯,不过我没事。”

小沫微微一笑,又接着开口:“那天妈妈没有和往常一样把晚餐带到了病房,而是问我说要不要去天台散散步,在那里喝粥看夜色。大概是自己心中也有股直觉,而且也真的是很久没走出过病房了,我就答应了妈妈。”

“在天台上,妈妈告诉我,病房中这位新来的阿姨,她的儿子在几天前的一场火灾中不幸离世,大受刺激的她出现了精神衰竭的情况,加之原本心脏就不是很好,险些病危,被送到了医院紧急救治。而白天吵闹的原因,其实是那些跟随而来的采访者,还有阿姨的家人们。为了保护阿姨,他们在病房外发生了争吵,最终还是警察到场才得以平息……”

尽管在此之前,我们已经从黑泽那边了解到了与当时小男孩妈妈住院相关的内容,只是听了小沫的讲述后,才渐渐由单纯地轮廓填充成型,而且当中也有一些不相同的细节。

想不到这一家竟然如此坎坷,连小男孩的妈妈也患有心脏上的疾病。

“那会妈妈问我说想不想换一间病房,要是与阿姨住在同一间的话,之后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情况。而且据说网上对阿姨儿子经历的那场火灾有不少流传着的诡异说法,阿姨受刺激后精神很不稳定……妈妈担心我的安全。”

“是我的话……我也害怕。”

子玲低着头,神色之中似有一股不好意思。

“嗯嗯,是会有的正常反应。那天晚上,我也在天台犹豫了好久,期间用妈妈的手机查了相关的新闻,才知道小男孩是在游乐园中乘坐观光缆车时碰上的火灾……真的很可怜!小男孩的妈妈还在现场无助地目睹了那一切……”

说得激动时,小沫双手握拳,抓紧了身前的被子。

何小乐猛地前倾,不过在小沫往下说时又顿住了。

“最终我决定了,虽然这件事情原本与我无关,离开那间病房对我也是一件好事。可如果我很快搬走,肯定会令阿姨和她的家属们在意,或许会心存芥蒂。而相反,如果我留在那里,每天有空时可以陪阿姨说说话,而且病房里有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在,那些来采访的人还会因为我而受限制。起初妈妈怎么说都不同意,还是我让她设身处地地想想,要是我是那个小男孩……”

“小沫!”

突然的严肃一声,如惊雷般打搅了病房的宁静,但这股突如其来的焦灼感很快消散,留下了何小乐带着内疚的一句低语:“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自己也不禁感到震惊,并不是因为这一声而引起的惊吓,而是一直被我视为“小白脸”的何小乐,竟会在刚才流露出那种语气,就像守护心爱公主的英雄。

“对。”

小沫的温柔声线,将我们的注意力重新收回,她没有抑制那份天然的笑意,略带取笑地望着何小乐:“那会我妈妈也是这个反应!她担心我再胡说些不吉利的话,只好答应了我。也是当时在天台太久,身子有些撑不住了,妈妈赶紧找来了护士,在送我回病房的一路上,又调转了‘攻势’,对几个护士小姐姐千叮咛万嘱咐。”

说到最后,小沫“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这一似是故意的笑声带来的触动,却让我们看到了真正的小沫,那被外表的病弱伪装所掩盖的,是一颗真正善良且充满阳光的心。

也难怪,毕竟都能让何小乐在她这里展露出如英雄般的一面。

轻松的氛围霎时间又铺遍了整间病房,因没能忍住的笑意而抬起头的我们,甚至觉得这间包裹于黑夜之中的素白病房又明亮了几分。

只是小沫很快收拾起了笑容,仅留下神色中的一分欣慰,像是在肯定着自己当初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