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我立马走到了石砖墙边,墙面约摸着到了我下巴的位置,我稍微踮起脚尖,就能看见外头的情况。

碰巧,视线刚越过石砖墙,就看见了停在马路边上的黑色小汽车。

看来这就是强叔的车了,等成功地翻过墙,就能到车上休息一会了吧?

抱着这个念头,我立马踩上放置在墙边的石块,而夹在石块与墙面中间的,还有一辆破旧的、已经一半车轮深陷进了绿化带泥沙里的自行车。就是这么奇葩的组合,让这面石砖墙成为了无数学生寻找自由的秘密通道。

 

“搞定!”

因为常年不运动我的运动神经算是下游水平,落地瞬间左脚差点踩空,但好在自己直接伸手扶住了右手边的树干,算是勉强站稳。

然而接下来才是整个挑战最关键的一步——我必须要将才在墙边露出半颗脑袋的子玲接下来。

我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想好了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只要能够稳稳地抱住子玲的上半身,然后由筱水在另一侧推,而我慢慢地往后退,当子玲整个人都从墙顶过来后,我再尝试抱紧她的腰,让她平稳地站到地上,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这需要子玲相当完美的配合,如果她不能靠自己的双腿在石砖墙上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而是一下子双脚悬空的话,那我和她绝对会重重地摔到地上。

 

然而,好巧不巧,我预见的悲剧成真了。

前面的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子玲突然间在墙顶上重心失衡,失脚让整个身体失去了与墙顶的接触,但子玲的上半身并没有任何配合,而是突然前扑身子搂住了我的脖子,这导致我根本没办法有后退一步并接住她的机会。

在毫秒之间,我尝试挪动双脚来维持动态平衡,遗憾的是上身的重量超乎了身体的运转极限,双脚就像一个支点,被紧紧地嵌在了泥沙里。

下一刻,失去支撑的同时,传来了一阵剧痛,只听见了我重重倒地的、低沉的“咚”的一声。万幸的是,我没有后脑勺落地,要不然……估计我这条命就丢在这里了。

只是当下的情况仍旧很不妙,后脑勺没摔到,但是后背可是硬生生地与地面发生了摩擦,一阵接一阵的痛感传来,以至于我都快习惯这种痛感,浑身由疼痛转向麻痹了。

而且,我听见了子玲在我耳边的哭泣声。

是啊……现在她还趴在我的身上,我们还相互抱在一起。虽然她应该无大碍,但是那双为我充当了缓冲作用的手臂,估计也伤得很严重吧……真是糟糕啊……自己没能尽全力去保护好她……

又是一声落地声,我知道是筱水翻墙过来了。

“羽轩!你没事吧!”

筱水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喊了我的名字。这个除了工作时几乎没被人提过的名字,今晚居然在两位美少女的口中听了几次,这也算是莫大的幸福了。

“文!”

似乎还不止是筱水,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一阵沙哑的男性声音:“这是怎么回事!我就去给你们买了几瓶水!”

“别问了,快把人给我扶起来啊!”

耳中筱水的声音变得焦灼,也变得暴躁了起来,但是我的视线已经很模糊了,就连听力也因为胸口沉闷的压迫而无法集中,我只能听到他们在对话、在求助,却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又一阵刺痛感袭来,比起之前均匀的疼痛,这一次是到了刺痛的地步……突然间有无数的睡意从大脑的某一处,开始侵占我的意识、我的感官、直至……

 

 

“孩子!我的孩子啊!你还我孩子啊!”

那是一个妇女撕心裂肺地哭喊声,这突兀的声音闯进了我一片空白的大脑,可是我浑身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

“你个疯婆子快撒手!都快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天天和我扯那件事情,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们还要不要生活了!”

又有一个男性的声音闯了进来。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那天喝了酒,要不是你出手打了……”

“够了!”

紧接着,声音越来越混乱,各种尖锐刺耳的切割声、破碎声、嘶吼声、吵闹声……一切的一切无视着我对这一片宁静之地的捍卫,交错、缠绕、扭曲……最终混合成一片混沌的噪音。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那声音已经不满足于只占据我的领地,开始疯狂地撕咬着这里的一切。

好痛……

一阵阵被声音、被这混沌之物撕咬的痛感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那一句句愤怒的声音化为了无数锋利的箭刃,近似疯狂地让我感受万箭穿心的痛苦……

一切还在持续……

声音、痛感……它们甚至打碎了我下方的空间,我开始无助地坠落……开始坠向了无尽的深渊……

 

终于,在我意识到自己如一具死尸般重重地坠落在地面上摔得破碎的时候,我醒来了。

 

“咳……”

我猛地睁开双眼,出于求生的本能,自己开始大口地吸气,直至感觉堵塞的心脏终于畅通之后,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记忆缺漏了一小部分,但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昏睡前经历了什么事情……被子玲扑倒,以及疼痛地昏迷了过去。

只是……我现在在哪里?

能够感觉自己在快速地移动,而我的视线正前方是一个软垫座位。

“看吧,我就说不用去医院,羽轩的命硬着呢。”

是筱水的声音……而且这种说法,未免也太无情了!

但也算是知道了筱水就在自己身旁,自己并不是如梦境那样跌落到了无尽的深渊中,这就足够让我安心了。

我尝试着挺直自己弯曲的腰板,一用劲时就有一股痛感传来,但我还是忍住了疼痛,努力着直立起上半身。

终于,伴随着一股无力的酸涩,视野变得开阔许多,我也总算看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我正坐在一辆快速行驶的汽车上,车窗外一片黑漆漆,勉强可以判断出是在郊区的高速路。而我的正前方应该就是正在开车的司机,至于筱水与子玲,一个正坐在我的右手边,一个正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也不知道这是今晚的第几次了,自己又正好撞上了子玲的视线。

意外的,这一次她没有躲闪开,我也没有急于看向别的地方,而是彼此默契地对视了几秒。

从她发肿且湿润的眼眶可以看出她应该刚刚哭过一场,脸庞上的几道泪痕也若隐若现。而这一回,我不仅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悲伤,似乎还看到了一丝丝对我的关心。

“你……没事吧?”

子玲酝酿了一会之后,问了我一个多余的问题。考虑到她现在肯定心乱如麻,这估计是唯一能组织好的语言。

“应该没大碍,就是后背还很痛,等之后躺几天就好了,没事的。上班之后颈椎就变差了不少,多半是受它影响。”

“好、好的……”

“没事就好,这么一个大男人要是摔了一跤就要死要活的,那就太丢人了!恭喜羽轩你保住了自己的面子!”

筱水这说的叫人话吗!也不知这安的什么心,于是我索性不搭理筱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还是继续和子玲聊天吧!从和她认识到现在,这么多年都还没好好地当面聊过天,这个遗憾或许现在就能弥补了。

只是我刚想找话题,目光却注意到子玲正在用力地咬着嘴唇。

看着她这种像是忍痛的模样,我便回想起了我摔倒的时候,子玲的双手被我仅仅地压在了身下……

“子玲,你的手没事吧?是不是受伤了?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别大惊小怪了!就是手臂擦到了地面,还被你给压麻了。已经处理过伤口,也敷了药。估计是药物刺激,有点痛是避免不了的。”

我不信任筱水的话,选择直接向子玲求证。

让我安心的是,子玲对着我点点头,还小声地呢喃道:“不好意思……是我把事情搞砸了……”

还在为摔倒这件事道歉。

“啊哈,都说没事啦,就是摔了一跤。但是作为回报,我们不是顺利从学校里跑出来了吗!”像是安慰子玲的情绪,我又接着转移话题,“呃……我们现在是要去……哦对,是要去老家对吧!”

“想不到还惦记着正事啊?”

又是这种轻浮的口吻,我终于忍不住想当着筱水的面好好吐槽一下了。

然而忍着痛勉强转身后,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筱水那对比子玲还要红肿的眼睛。

顿时间,自己心里一阵触动,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她……是因为我着急哭了吗……

不,直觉告诉自己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车里的气氛有股异样。

“怎么啦突然看过来……”筱水埋怨道,“太困了揉了会眼睛提神,就成这样子了,别看我笑话。”

知道这是谎言,所以我也就不忍心吐槽了。

“看你笑话又没好果子吃,快点告诉我我们的计划!”

大概是筱水也没料到我会这么专注于正事,先是呆愣了两秒,才连忙说道:

“我们现在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今晚搭火车回去。这个点已经没有动车了,而且离零点十分的那趟火车发车仅剩下半小时,还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放心放心,大不了我开快点。”

这时我才注意到司机强叔,因为他正好坐在我的前方,我没办法看清他的长相。但为了表示友好,我主动打了声招呼。

“谢谢你强叔,大晚上地载我们去火车站。”

“哈哈,”强叔略显意外地笑了声,“没事,我能帮你们的就这么多,到了火车站,余下的事情得看你们自己了啊。我看好你啊,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