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户照在我的床铺上。

今天我起得格外的早,当然这只是对于平常周末来说,虽然和冬篱同学约好了,但是并没有确定具体的时间,这是我睡觉前才发现的问题,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晚上和她约好的约定。

「海上烟花大会吗?」

脑海中闪过间断的记忆,是我最后一次去海边看烟花的记忆。

璀璨的烟花之下,海上延伸的板道以及瘦小的背影。

我摆脱了床被的束缚,被窗外的阳光暖和了一下身体,今天的温度似乎比昨天的温度高出不少。

紧闭的房门外,传来走廊有人走动的声音,然后停止了一下,我盯着门口的方向看去,等了数秒之后,脚步声从门口再次响起,直至消失。

想来是妹妹吧,也就只有妹妹才会特意停留多几秒在我的门口。

我换上在睡觉前备好的私服,依旧是黑白灰的着装,但是却换成了我并不会常穿的衣服,这是妹妹之前替我挑出来的。

对着衣柜旁的全身镜看了一眼,与之前相比,眼中的黑眼圈已经淡化许多,虽然这几天睡眠不怎么好,但是也比之前早睡很多了。

「应该不会丢人吧」

我怀着这种想法,打开了房门,楼下传来电视机发出的声音,吱呀作响的大门已经被我关上,沿着楼梯的方向走了下去。

客厅里知叶的身影并没有如我想象中出现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父亲,一脸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机的早间新闻,虽然我对新闻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偶尔还是能从新闻中看到一些感兴趣的消息,于是我朝着父亲旁边的空位走了过去。

父亲看了我一下,我道了一声早安,他点了一下头,屁股上再次传来柔软的感觉,我坐在沙发上。

厨房传来母亲准备早餐的声音,微波炉传来「叮」的一声声响,想必是加热完成的牛奶从微波炉中诞生了吧。

卫浴方向传来洗漱的声音,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哗啦哗啦的水声传了出来。

「关小一点,省着用水」

从厨房出来母亲呵斥的声音。

这一切看起来都似乎没有变化。

时钟在墙壁上不知疲倦地走动着,9点17分折算过来刚好是我的生日,也就只有我这么无聊才会做这种事情了吧。

不过好像她的生日也快到了吧,好像是2月份,到底是多少号呢,早知道那时候就记下来了。

我的身体突然往前突去了一下,背后受到不知是谁的拍击,我沿着仍留在肩膀上的手方向看去。

「知弦,现在有兴趣做医生吗?」

父亲的说话声在耳边响彻,这次我没有吃惊,因为我看到手的方向是从父亲的方向伸来,在他刚说话的时候,也正好看见他颤动的嘴唇。

「嗯?」

为什么又是这个话题,为什么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这个话题,果然还是想子承父业吗。

「现在的话,我不清楚」

难道未来就会清楚吗?我也不知道,正因如此我只能交出我现在明确的答复。

父亲缓缓合上了双眼,面上无嗔无怒,再次把他想要表达的意思隐藏了下去,厚重的呼吸声,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父亲...」

「夏知弦,到你了」

话音还没落尽,从房间一角的卫生间中传出妹妹的声音,飒爽的面容出现在门口,今天的妹妹与以往不同,黑色的秀发被扎了起来,一个标准的单马尾出现在她的头上。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我的视线,锐利的眼神扫过我的身上,腹部传来一个隐隐约约的痛楚,看来身体已经习惯了早上被知叶支配的感觉了呀。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父亲恍如无事地看着电视,刚刚的事情就如幻觉一样,并没有在我的记忆中翻起浪花。

当我完成洗漱的时候,外面的餐桌上已经放好四人份的早餐,父亲和知叶已经就坐在座位上,母亲从面包机上取出温热的面包片。

就坐到我的专属座位上,经历过时间洗礼的桌面出现凹凸的痕迹,母亲拿着面包片覆盖在餐桌上,四人满座一起吃早餐的感觉于我而言还是相当新鲜的。

「想好要去哪里玩了吗」

母亲刚坐到座位上,声音便从我的斜对面发出。

我依旧嚼动着手中新鲜出炉的面包片,妹妹用手肘戳动了一下我手背,我才意识到母亲刚刚的话是对我说的。

我抬起头来,母亲温和的眼神注视着我。

「诶!?」

右手也因我的惊愕,而让面包掉回到瓷碟上。

「哎呀,你不是已经约好小篱出去玩了吗?」

故意捉弄的表情出现在母亲脸上,我侧眼看了一下妹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敞开胃口地吃着眼前的面包,还夹杂着赞美面包味道的声音。

「额,还没决定好」

含糊不清的话语从我的嘴角不自然地流出,重新拾回掉到瓷碟上的面包放置嘴边,满溢着不想接话的表情在我的脸上,想必不会再接话下去了吧。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身旁的妹妹拿出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准备好的两张电影票出来,上面还写着「转弯角影城」的字眼,这个名字可是在年轻人的世界中占领一定地位,即便是我也略有耳闻。

「呐,我朋友给我的,她这周要准备学生会的工作,没有空去看,我一个人去看也怪不好意思的,给你们了,回来的时候,买点薯片给我作补偿就好了」

还没等我决定是否要接受,两张电影票便被妹妹塞到我的外套口袋之中。

纸屑滑动的声音从口袋中响起,既然是知叶的好意,我也只好收下了,不过为什么是爱情片。

把桌面上的面包片收拾完之后,妹妹便把我驱逐出座位,把我带到房间之中,当然不是我的房间,我的房间才没有她现在需要的工具,粉红色的墙壁映入我的眼中,依旧是好闻的香橙味。

「夏知弦,你就打算这样和冬篱姐出去」这是妹妹带我上来房间之前说的话,很显然知叶是要对我做什么手脚,不过总不会是坏事吧。

我被眼前这个充满兴奋感的妹妹架在椅子上,以往放满书籍的书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清空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化妆品。

诶,知叶每天都有化妆吗,我还真的看不出来。

我刚想侧过头看去知叶的方向时,看似柔弱的拳头突如其来,腹部传来足以让普通人昏迷的力度痛楚,我双脚不由自觉地弯曲了起来。

「不要乱动,在椅子上坐好,要不是冬篱姐,我才懒得管你呢」

我立即把脑海中准备好的台词清除得一干二净,如同人偶一样,听着妹妹说话,打开嘴唇,冰凉的触感出现在我干燥的嘴唇。

「真的想不懂你们男生,这么干燥的天气,还不涂点润唇膏」

耳边传来妹妹近在咫尺埋怨的声音,左手像是为了固定我的头部而用着足以让我无法动弹的力度按着我的脸孔。

悠长的呼气声传至耳边,知叶从弯身的状态站直起来,虽然我不知道刚刚的动作究竟会有多累人,但是自己作为不作为者享受着妹妹的化妆,还是会心怀谢意的。

我刚想从座位上站起来,妹妹突然用一只手把我硬生生摁回座位上。

「这只是第一步」

幽幽的声音从妹妹的口中传出,我开始感受到作为女性拖延时间的能力有多强。

「接下来是...头发」

紧接着房间就只剩下我悲鸣的惨叫声。

当知叶把我的模样弄到她认为能够出门见人的程度时,太阳已经从窗口的地平线攀升到接近太阳当空照的模样了,阳光被眼前的化妆镜折射入我的眼中,我才从被控制的状态释放出来,一副现充模样的人脸出现在镜子之中。

「好啦,好好享受你们的约会吧」

仿佛像是落下内心的一块大石一样,妹妹叹了口气。

「才不是约会呢」

虽然我内心十分想这么认为,或许这就是约会,但是我不敢承认。

啪的一声触不及防的出现在耳边,但是我第一时间并不是被声音吸引,而是捂住传来痛感的背部,背部是唯一还没受过强化锻炼的位置啊!好吧,现在受过强化了。

纤细的双臂从背后伸出,从眼前的镜子可以看见知叶的模样,双臂包围着我的脖子,她的脸庞一步一步地靠近过来。

即便是妹妹也不能这样做啊!!

我的内心此时非常想强调这件事,然而知叶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还是说让我失望好呢?我的喉结处感受到被双臂勒紧的触觉。

「要是你敢让冬篱姐哭一下,就做好被勒死的准备吧」

妹妹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一样传入我的耳边,沿着听觉神经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一个记忆芯片,怎么都无法淡去。

最后,还是母亲没有看下去,直接从门口把我带走。

「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哥哥」

随之传来了叹气的声音,诶?现在我很丢人吗?为什么都唉声叹气的!!

不过注定我是无法表达到现在的想法了,因为我已经被母亲放养到房子之外的地方,即大门的位置。

「知弦啊,我们只能帮你到这了,后面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母亲微掩着面容,装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要是今天小篱没有来,你就在外面喝西北风吧」

啪嚓的一声,门口被母亲用力关上。

直至现在我才意识到,除了手机以及两张电影票外,身上并没有多余的物品,没错,钥匙也没有带上,原来让我喝西北风不是说说而已啊,只好掏出裤袋中的手机,还是一台从外表就能得知它经历过多少岁月的手机,从父亲到妹妹再到我手上,可谓是短期的传家宝了。

虽然我平时并没有使用手机的习惯,但是对手机的操作还是相当流畅的,而之前也有向冬篱同学问过手机号码,所以,我便一边朝着冬篱同学的公寓走去,一边用手机联系她。

「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

从手机的话筒里面传出毫无情感波动的女声,丝毫没有照顾到我现在的心情,但是并不会影响到我前进的步伐,出门沿着街道直走5分钟,然后再左拐便到达我想要到达的目的地。

被银白色覆盖着的大楼出现在我眼前,不管多少次都无法磨灭在我内心的震撼,虽然与天空之塔这种地标性建筑相比,还是有相当大的距离,但是对于从小就喜欢建筑的我来说,能够进入这样的建筑里面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感。

我走到有3米高的玻璃门口,安置在大门顶端的人脸识别器自动感应,仅仅是一瞬间,便由红灯转换成绿灯,大门缓缓打开。

在大门口侧面有类似管家一样的存在,坐在前台穿着正装的两位帅气青年扫视了我一眼,就再次专注于眼前的屏幕,我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之前在大楼处出入这么多次,早已对我见怪不怪了吧。

整个大堂里面除了两个管家的存在之外,就只剩下我这个经过打扮之后勉强能看似是住在这里面的人了。

眼前这个泛着金光的光滑金属玻璃倒映着我的面孔,本来出门还自认为是目前最帅模样的我,此时却感到有点胆怯。

尽管是在家中已经做过数次模拟的训练,还是做不出想象中的自然。

「中午好,冬篱同学,知叶给了我们两张电影票一起去看呗」

「呀,吃午饭了吗,冬篱同学」

「中午好呀,冬篱同学」

我对着眼前这个相当镜子作用的墙壁自言自语着,在别人的眼中一定是相当奇怪的行为吧,不过在这个大堂里在意我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吧。

「叮咚」在墙壁旁边的金属门里突然传出声音,我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是昨天的那个人,穿着正装打扮的男人,他身上的气味似乎没有昨天的强烈,但还是没有完全退去,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皱眉头的模样无一不在表示他在苦恼的事实。

我如昨天一般没有停下步伐,一步接一步地朝着电梯走去,然而我没有想到,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身体撞到了我的肩膀,感受到碰撞的他才从沉思中苏醒。

「不好意思」

「没事」

简短的对话出现在我们两人之间,但是在他的视线抬至我的脸上时,他惊愕了一下。而我没有理会到他的反应,快步走入他身后将要关门的电梯之中。

按了一下23楼的按键,电梯便开始上升,不一会我出现在23层的走廊之上,还残留着那淡淡的气味。

来到最靠近落地玻璃窗的门口,轻轻地按下旁边的入户铃,不知是失效还是隔音效果做得太好,里面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

我往后退了一步,在大门前红色的地毯上,有一个不显眼的凸痕,我掀开来,在光滑的地上出现了我现在所需的事物。

喉咙出现咕咚的一声,我吞了吞口水,握着钥匙的右手不停地颤抖着,在锁孔上不断徘徊。

「有点出息可以吗,夏知弦!」

在做出一番心理斗争后,钥匙被我插入锁孔中。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我小心翼翼地转动钥匙。

「咔嚓」

锁孔内传来,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但我的内心却停了一拍。

「不对,要是因此被冬篱同学发现,会怎么想我,即便是她允许过我这样做,但我这样做没有向她报备的话,我不就是个非法入侵者?冬篱同学还很有可能因此讨厌我」

「也许冬篱同学只是在睡觉,要是因此吵醒她的话,会不会被她讨厌?」

我停下推门的动作,再次拨打起她的号码。

从门缝中传出手机的铃声,至少可以确定冬篱同学很大概率就在房子里面,然而为什么没有动静呢。

「冬篱同学出事了!」

脑海中唯一出现的反应。

推开厚重的大门,门内传来熟悉的猫叫声,眼前熟悉的景象也看不出有什么事情发生,要是有什么让我感到好奇的就是被三只小猫围着的手机,手机上还显示着数条未接来电。

「冬篱同学,你在吗?」

没有回答的声音出现,我找遍整个房子都没有冬篱同学的身影,就在我几乎放弃的时候,眼前淡蓝色的大门吸引着我的目光。

冬篱同学的卧室,我一直未曾触及的地方,她之前那么谨慎地合上房门,肯定是不想让我看见里面的景象吧。

然而事出突然,为了确定我所知的情况,我敲响了淡蓝色的房门,在脑海中已经想象出冬篱同学看见我的惊讶目光,然而在门外静候了一段时间,里面仍是没有任何动静,房门仅仅是用把手就可以打开,但在我的眼中它比这所房子的大门更为厚重,毕竟里面封存的是,于我而言,冬篱同学的秘密。

我再次鼓起勇气,扭动门把手,金属门把手传来冰凉的感觉,即便室内有暖气的加持,我还是感受到它带给我的寒冷。

轻易推开困惑我许久的房门,抱着好奇的心态窥探室内,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女生的房间,可里面的景象我却没有感到陌生,因为我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

明明应该是女生的闺房,但是里面的装饰却如同病房一样。

乳白色的墙体,墙边的还放有我所熟悉的医疗仪器,不过已经没在启用的情况。冬篱同学和平常一样穿着粉色的猫耳睡衣,躺在白色的床铺上,她手上似乎还紧握着什么,但可惜看不清。

胸口轻轻的起伏。

浅弱的呼吸声。

苍白的脸色。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为什么冬篱同学的闺房是这样的一个景象?

我轻手轻脚地走近床边,正想坐到放在床边的椅子上的时候,不小心被椅子脚碰到,发出难听的摩擦声,仿佛惊醒到睡梦中的少女,随着纤细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冬篱同学的眼睛缓缓睁开。

「知弦同学...?」

仿佛受到惊吓一样,眼前的少女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不能看到这里,可以出去等我一下吗?」

我没想到冬篱同学的反应这么大,连忙从房间退出,顺便把房门给带上。

看见冬篱同学的反应,我便知道了她想要一直隐藏的秘密就是这个,虽然没有看过其他女生的卧室(妹妹除外),但我相信没有女生会愿意把自己的闺房装饰成类似病房的存在吧。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即便我不想去承认。

『冬篱同学是病人』

我拘谨地坐在沙发一端,像是等待被审判的犯人一样,而似乎明白这一状况的三只小猫,小真、小夏和饭团则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正视着我,不时发出「喵喵」的叫唤声,在我眼中就像在互相交流一样,大概就是在评判我的行为。

「这个男人太可恶了,竟然入侵了主人的房间,应该判流放」,小夏舔了舔自己的利爪,竖立的瞳孔紧盯着我。

「可能只是担心主人而已吧,也没那么严重」,小真卧在沙发上,眼神有意无意扫过我的身上。

「哼,这个男人坏透了,流放太便宜他了,应该判死刑,还要立刻执行的那种!」,饭团则是十分谨慎地留意着我的动作,仿佛在警示着我不要乱动。

当然以上都不过是我的臆想而已,不过实际上应该也差不了多少,我的确被他们警惕着,不然按照以往的话,早就在我身上蹂躏了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淡蓝色的房门被打开。

穿着天蓝色连衣裙的人儿映入我眼中,黑色的秀发没有如之前一样扎起来,而是直直地垂在了颈后,上身还披着一件银色的薄纱外套。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刚想为自己的行为进行道歉。

「怎...怎么了,知弦同学,这样的打扮不...不好看吗」

像是等待被夸奖的小孩一样,扭捏的双手扣在前方,冬篱同学的脑袋微微垂下,看着地面。我只好收起自己想要道歉的想法。

「没,没有,只是第一次看见你穿这种衣服」

与平常温柔惹人怜悯的模样不同,现在的她更像是优雅成熟的女生。

「今天很漂亮」

声音从我的口中发出,但是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成唇语,因为我没有勇气诉诸于口。

旁边传来猫叫的声音,像是谴责没有勇气的我一样,猫声之中充满着埋怨。

「谢谢」

仿佛读懂了我的唇语,如蚊蝇拍动翅膀般细微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中发出,绯红瞬间攀上冬篱同学的双颊。

我转过身去,想必她也不想我一直盯着她现在的表情吧。

而就在我处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背后传来异样的冲击,我往前倾了好几步才缓了下来,但身后的人并没有因此而松开双手。

「诶!?」

我想知道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刚想回头过去。

「不要回头!就这样...」

伴随着抽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也依照着她的所言,没有回头,似乎在不断忍耐着,身后传来衣服被扯紧的感觉,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自己不应该随随便便地接话,但是我看不惯别人哭泣的模样,更看不惯别人在哭泣的时候,自己在一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尽管那是正确的做法,但是并没有人真的这么说,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所认为的是对的,包括我在内。

诉说着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无能为力,听着背后的少女哭泣的声音,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

「不用忍耐...这里也只有我」

我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呢?说出口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这句话有多伤人,是指在她身旁的只有我一人吗?还是想表达她可以放心哭出来?随后我才明白自己说这句话出来的意思,我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她哭泣的模样,她也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泪,所以她可以不用担心在我面前流泪。

被我这样毫无掩饰的话语所直言,冬篱停止了一下,并没有放开忍耐,相反,抽泣声嘎然而止,双手松开了我的衣服,身后传来她退后几步的气息,我依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等待着她的允许。

「可以假装没有看见我房间的情况吗?」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谁也不想提及自己拼命死守的秘密,我也是。

「可以转过来了...」

窗外的阳光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把光线移到她的跟前,两条泛着泪光的泪痕出现在她脸上,眼角处还残留着泪水,和上次在海上板道见到的一样,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再选择退缩。

右手似乎比我想象中的反应得更为迅速,在我醒悟过来的之前,手指已经触碰到她的脸庞,冰冷、细腻的触感出现在指尖上,泪水被我沿着泪痕抹走。

「好些了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如同被火灼烧般的滋味着急难耐,也如同被寒冰隔绝的感觉。

不能踏出那一步,但是又不能不踏出那一步。

『现在的你会如何选择』

选择不变?还是选择改变?

得不到回应的我,再次出声。

「冬篱同学...」

「嗯?」

饱含泪水的双眼注视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答案,现在的我能够回应什么?仅仅是保证自己的日常生活就已经很困难了,我又能做什么?

「走吧,先去吃饭」

把本应想说的话语继续隐藏在心底,谎说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是我一贯的做法,是的,我不敢选择,不选择就不会发生变化,生活就不会发生改变,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的吗,所谓蝴蝶效应也不过是发生改变的时候,才会发生变化的不是吗?

现在是中午12点半,我和冬篱同学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天街之上,身边的行人路过的时候,总会把视野放在我旁边的人身上。而越来越多人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我的手臂会被某人拉紧,像现在这样,左臂被冬篱同学抱紧,还隐隐约约传来某些微妙的触感。

「那个,冬篱同学,你想吃什么」

秉承着女士优先的原则,我把选择午餐地方的决定权交到冬篱同学的手上。

她踮起脚环视了一下周围,最后视线定格在一个我最认为不可能被选择的地方,炸鸡、汉堡、薯条等字眼出现在门牌的边上,在周边餐馆都座无虚席的情况下,唯独那个西方快餐的快餐店里还有着不少的空位。

「节假日吃这个真的好吗」

我抱着疑问有意无意地说了出口,但是没有等她回答我,我便反应过来,相处这么多天,每次问出这样的问题时,我都会被她同样的话语所击败,所以这次我并没有等她说出那句话,便朝着对面的快餐店走去。

一路上她都没有出声,双眼流离于现实之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然而我左臂传来的感觉,昭示着丝毫没有打算放开我手臂的准备,我们两个就像在水中拼命往前游的模样,明明有明确的目标,却始终被海浪所击退。

好不容易来到了斑马线的前面,我松了一口气,冬篱同学呆呆地看着我们之间的触碰,并非挽臂的举动,这在刚刚的人群之中就已经被迫解开了,拜人群所致,我的手臂到现在还能感受到刚刚被扯动的痛楚,不过幸好我被妹妹锻炼出来的惊人的敏锐力,在感到手臂失去某人的温度时,左手下意识地往后伸去,熟悉的触感出现在手上。

两手之间的触碰,并且保持牵手的动作,即便我不回头看也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或者说是我们两人的体温在急速上升,耳边的喧闹声自动被我的大脑所过滤,整个世界只剩下心跳声。

虽然从颤抖的手之中能够感受到冬篱同学的紧张,但是并没有因此而松开和我交错的手。

明明只是一条长度不过四条车道宽的斑马线,却差点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挤兑留在马路上。

我在做什么呢?为什么在这么热闹的街道中,我会身处在此呢?这个问题已经被我丢在一边,与其说没有时间去理会,倒不如说,我并不想去理会。

手中冰冷的触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温热,不断在提醒着我们还在牵手的事实,我不想松开,内心是这样告诉我的,呼吸的速度被我放缓了下来,试图掩饰心跳的声音,想必这点,我和冬篱同学二人也是身同感受的吧。

偷偷向后瞄了一眼,窥视到她现在难得的模样,一个有着非比寻常吸引力的含羞少女,紧拽着我的视线。

我停留在与周围相比显然冷清不少的快餐馆门口,她的右手被我依依不舍地松开,最后触碰到她仿若无骨的指尖,手中的温度才开始重新流失。

身后的少女仍然保持着低头,不过从她扯紧我背后的衣服来看,还是能够紧紧跟在我的身后。

进到餐馆,我们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位置,并非是没有其他位置可以选择,而是双脚不由自主地走到这里,与周围空荡荡的座位一样,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冬篱同学显然也看上了这个座位,和我一样的速度落座,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把原本想过来帮忙点餐的服务员吓得一愣一愣的。

大概掠过一眼菜单之后,我点了个炸鸡、大薯条、以及两杯大可乐,冬篱同学则是直接点了个鸡腿堡,点完单之后,等到服务员离开,我才把知叶送给我两张电影票的事情告诉她,言下之意当然是和她一起看的意思。

「可以呀」

愉快的答应声出现在耳边,她那迷人的笑容也展露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着她露出这种微笑的时候,总会想起第一次见面甚至更久以前的事情,我们现在在别人的眼中恐怕就是情侣一般的存在吧。

当然,我们并非真正的情侣,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我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告白是种仪式的存在,成为情侣之前必须经过告白这一环节,然后对方也接受之后,才能够成为情侣,这是对于单身17年的我来说。

在服务员的注视下,我们一边交谈,一边吃东西,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享受着服务员姐姐递上来的食物。

冬篱同学始终没有触碰到我专门留给她的炸鸡,只是把她点的汉堡以及我帮她点的大可乐解决完之后就停下手了。

我抱着不能浪费食物的精神,把炸鸡消灭殆尽之后,趁着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悄悄地走到前台结账,然后再回到座位上等待着。

等了大约5、6分钟的样子,冬篱同学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只不过她的脸色似乎变得更为苍白,我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她便催促我去电影院。

离电影开场仅剩20分钟不到的时间,这是我刚刚才想起的事实,我并没有留意过电影开场的时间。

不过还好,转弯角影城距离我现在的位置并不远,甚至走几分钟就能到达的路程,当然这只是在正常时候的说法。

现在面对这人山人海的街道,能不能按时到达影城还是个问题,重新来到斑马线的位置,我很自觉地牵起了冬篱同学的手,似曾相识的触感再次出现在手中。

我只是怕她走丢。

这样的,自欺欺人地想到。

而她似乎适应了被我牵手的感觉,没有抗拒的行为,我这算是用着正当理由做着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吧。

赶在电影开场前两分钟,我们慌忙地穿过检票口。

在正片开场之前,刚好落座在座位之上。

漆黑的景象,微喘的气息,临近的温热,尚存温度的手,这一切都是我未曾想象过的存在。

五彩斑斓光线从投影仪中发出,照在白色幕板的上方。

按正常来说,我的视野会被投影屏上的画面所吸引,然而,冬篱同学侧脸却把我的视线完全吸引了过去。

「怎么了,我的头发乱了吗...」

细微的声音把我拉回到现实,眼前对上的是清澈得让我无地自容的眼睛。

「没事...」

我迅速侧过头去,说实话,我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景象,仅仅是投影出来的光线勾勒出冬篱同学小巧的鼻尖,几根长发趁乱跑到侧脸处,仅此而已。

「哟,这么巧啊,你们也是来约会的?」

耳边传来某人的话语,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在向我搭话。

「是我啊,春日岚」

面前的人似乎笃定我会认识他,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并没又让我回想起某人,但是他接下来的话语的确成功地勾起我的记忆。

「昨天参考过你的作业的」

我才从大脑中翻出昨天和某人的对话,但是我并不认为他这时候叫停我有什么意义。

「的确有过这样的一个人」

被我这样说之后,他似乎感到几分尴尬,当然我也是刻意营造这种气氛的,为的就是不让谈话继续下去。

我坐在他旁边的空座位,而跟在我身后的少女也快速从他的面前路过,即便我看不见他的模样,也不能想象到他现在惊讶的表情,但是同样惊讶的也有我。因为在他的身旁,我听见了少有的能在我脑海中残留过的声音。

「夏知弦?小篱?」

我无视掉中间这个自称春日岚的人,沿着声源的方向看去。

放映机泛白的光芒恰好反射在她的脸上,我没有认错,叶落班长一副一看就知道是约会打扮的模样坐在春日岚的旁边,不过我也没有说别人的资格就是了。

这场电影就在我们这种尴尬的氛围中开场了,冬篱同学显然知道有两个同班同学坐在旁边,她从落座的那一刻就没有看过我这边的方向,右臂传来被扯紧的感觉,怕是不想对上他们的目光吧。

电影的开场音乐环绕在影厅之中,原本还存在情侣们之间打情骂俏的声音顿时停顿了下来,我的双眼被出现在投影屏上的电影片头所吸引。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来电影院看电影,周围笼罩着的黑暗给我带来了不少恐惧感,和我身同感受的还有几乎和我反应一模一样的冬篱同学,一般人感到恐惧的时候,身体都会往自认为安全的方向靠去,而在我身旁的只有两个方向可以选择,一个是坐在左边的春日岚,一个是坐在右边的冬篱同学,身体便下意识地朝着右边靠去。

坐在旁边的春日岚似乎意识到什么,往我这边扫了一眼,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

幸亏的是,周围光线太暗,他应该没有留意到冬篱同学的位置变化,很快就再次面向屏幕的方向。虽然我很好奇叶落班长会和春日岚一起出来,只是我并没有那么多的空余时间来思考。

右手传来熟悉的触感,冬篱同学的手悄然挪至我的掌心处,指尖试探性触碰了我一下,我没有做出闪躲。

直至电影准备结束,我才躲开她的手,因为我不想让人误会,她与我的关系。

清冷的白光从影厅两侧出现,眼前重新出现光亮的视线。

「耽误你几分钟可以吗」

叶落班长的声音从左耳传入,她是对我说的,我是这样笃定的,毕竟她没有向春日岚说这句话的必要。

我点了点头,交代了冬篱同学在影厅外等待我。

「夏知弦,我不知道你对小篱了解多少,但如果你是在知道她的情况后,还能保持现在的态度对待她的话,我不会阻拦你们。小篱这样希望的话,至少让我一直看到这样的你们」

叶落班长双眉颦蹙,一改以往的温柔,露出只在我面前出现过的模样,语气还是如当时在天台上的一样。

不过,我也因此而确信一件事。

虽然叶落班长从来不会对我这种人抱以温柔对待,但也不会利用这种半威严式的语气进行对话,之前一直没有确定的事情,终于可以确定下来了。

「叶落班长,你是知道她的身体情况的吧?所以才会担心她」

我特意去留意着她的眼神,要清楚一个人是否有想要掩饰的事情,只需要留意她的眼神有没有变动,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不用这么看着我,既然你都知道她的身体情况,我会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你」

叶落班长朝着我们这边挥手,我挥手回应,尽管我知道她不是对我挥手,冬篱同学也学着我朝对面渐行渐远的两人挥手。

「没事吧?」我朝着旁边的冬篱同学问去。

「嗯?有什么事吗」

双眼灵光地扫向我,只是我已经没有注视她的方向,但也无法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电影...很不错呢」

原谅我以粗劣的谈话方式转移话题,毕竟我和其他人交谈的时间少之又少。

冬篱同学还在低着头,似乎并没有听见我的话,但为了维持这个并不沉默的气氛,我只好继续说话。

「最后女主记起以前和男主相遇的记忆,那段被埋藏了十多年的记忆重新释放出来的时候,我差点忍不住眼泪,要是有人真的这么做,恐怕谁都承受不住吧」

如果不是因为旁边坐着同班同学,我一定会不顾周边的人哭出来吧。

「知弦同学,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做的话,你会原谅她吗...」

带着哭声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电影里面的内容,所以我近乎下意识地回应她,「当然会」,然而有另一种声音出现在内心深处,「现在的你会如何选择呢?」

现在的我还能如当初一样保持不变吗。

「只是电影里面的剧情而已,现实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我用着尽量缓和的语气说着这句话,脸上用着谎言以及逃避堆砌的微笑,这样的我一定会被以前的自己唾弃吧。

然而,这一句任谁都能看出的推托话语,在冬篱同学的面前却意外受用。

「那也是...」

笑容从她的脸上重新绽放,让人一点也看不出她之前的模样。

我偷偷松了一口气,谎言的确不适合我这样的人说出来。

从电影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35分,距离晚上8点的海上烟花大会还有3个小时左右,我还在回想之前定好的计划内容时,冬篱同学已经先于我一步向前出发。

「能陪我走走吗」

原以为是像中午的随便走走,结果是...我跟着她来到了女装店。

「知弦同学,你觉得这件好不好看」

我不好意思地扫过一眼她所在的位置,上身穿着杏色毛衣,下身搭配银色的薄纱长裙,这种在我印象中,明显不怎么般配的颜色,却出乎我意料。

红着脸,大脑在疯狂思索着该说什么话语,却始终组织不出语言,要说为什么的话,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和同龄女性一起出来逛街,或是被多名女性围观之下产生的紧张感。

「怎么了,这件不好看吗」

「不...挺好看的」

这种打扮的冬篱同学和我早上看见的感觉并不一样,多了一种温暖感,少了一分本应属于她的忧郁感。

听到我的回答,她歪了歪头,调皮地转了一圈,虽然没有说话,但从我的角度来看,大概是开心吧,现在的她更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们按照之前约定好的顺序,把我和她想去的地方都去了。

甜品店、服饰店、海洋馆等等,原本不喜欢拍照的我们似乎都因为临近节日的气氛所感染,手机之中也稀奇地出现了我与除家人外的合照,我们最初约定的不止这三个地方,不过由于街道上的人数实在太多,用在赶路上的时间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为漫长,等我们从海洋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时间过得真快,天已经黑了呢」

冬篱同学听声抬起了头,琥珀色雕琢的瞳孔之中没有一丝波动,那是一片没有星星的光景,漆黑笼罩着天空。

让我想起那次在海边偶遇她的记忆,和现在相似,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伸手便可触及,却又无法到达的距离。

跟在我们后面,从海洋馆出来的游客都纷纷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无需我细想,两旁的广播器已经把他们的目的地诉诸出来。

「各位市民,滨海海上烟花大会于30分钟后开始,请捉紧时间到预定的位置上观看。下列地区从现在起实行交通管制,天街、夏湾、西址...」

与此同时,一直安放在口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

「我们在靠近灯塔的位置喔,快点带小篱姐过来!要是迟到了,你就完了!」

满是充斥着妹妹性格的文字出现在手机上,即便隔着屏幕也不难想象到她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我也因此叹了口气,不知是因为等待已久的时刻准备到来,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走吧,知叶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冬篱同学点了点头,视线从漆黑的天空下引回到地平线上。

我们现在看见的光景,是不是一样的呢?

从海洋馆来到滨海,比我想象中的更为容易,看来是因为不少人提前到达指定地方的原因,妹妹他们预定的位置也是极好,临近灯塔的位置,地势相对较高,人数也就变得不太密集了。

冬篱同学坐在早已铺垫在地上的布垫,我的位置是在冬篱同学的旁边,不过也就只有那里有空位了 。

沙子的触感透过并不厚实的布垫来到股下,舒服的风声穿过人群传入耳中,父母已经把一切需要准备的事物已经放置在布垫上,大概也就是那些零食,大部分都是知叶要求的吧,这丫头还只是坐在布垫上,什么都不帮忙。

「怎么了,知弦同学?」

冬篱同学侧着头看向我,近在咫尺的距离,温热的气息扑打在皮肤上。

「太...太近了」

「啊...不...不好意思」

「没事...」

我连忙撇开视线,远处的海上船艇映入眼中,现在还能在滨海海域停留的也就只有装载着烟花的工作船艇了吧,与陆地上的氛围不同,偌大的海域只剩下孤零零的船艇停泊,当然船艇上有人的存在,我还没有天真到以为烟花是全自动的。那么...在船上的人是怎么看待这场烟花的,仅仅是作为工作看待呢?还是也和我们观众一样,欣赏这场久违的烟花呢?

身旁的冬篱同学不知何时拉开与我的距离,失去温度的支持,寒风很快便开始侵蚀肌肤,直至现在我还是靠着仅有的两件衣服御寒,其结果可想而知。

「啊...嚏」

我双手捂着嘴巴,鼻腔中的鼻涕正蠢蠢欲动,这种情况近乎可以称为绝境之一,既不能松开双手也不能说话。

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有一张纸巾便足够了,可是我身上没有带。

以往都会带在身上的纸巾,却因为妹妹给我搭配的休闲裤中没有多余的口袋而没有带上,这也算作为改变的惩罚一种吗?

「让你不问我带多一件衣服」

知叶递了张纸巾过来,然后不知道在身后捣鼓着什么。

一件黑色的防风外套经过冬篱同学的手传了过来,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知叶的计划,但...

「谢谢」

「谢什么,别忘记我的薯片了,真的是」

「......」

哥哥的健康还没有薯片重要,真的是失败。

「嘻...嘻」

冬篱同学似乎在努力忍耐着笑意,不过还是从她口中泄露出来。

如果这样能看见某人的笑容,我还是觉得挺划算的,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好笑吧

「阿嚏」

每逢夜晚必定照耀海湾的灯塔终于可以在此刻休息一下了,失去灯塔的灯光支持,街道内的路灯似乎也为了这一刻停下了工作,整个海滨陷入一片漆黑。

没有人会感到恐慌,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这一刻终于来了呢」

冬篱同学突然说道,她的双眼已经定格在远方的船艇之上。不仅是她,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船艇所吸引,包括我也是。

「是的呢」

我若无其事地接上她的话,这一刻终于来了呢。

象征开始的烟花从船艇上发射,耀眼的焰红色火焰随着「咻」的声音直射天上,五颜六色的烟火碎屑炸开。

说到底,我还是对烟花提不起兴趣,不是我对烟花不感兴趣,而是因为最后在人们心中留下余韵的事情不感兴趣,但至少这一刻我还是会因为烟花的璀璨而留下印象吧。

「小篱姐,有看到那个的烟花吗?看起来好像樱花啊,还有那个!」

知叶挽着冬篱同学的手臂,指着在天空中不断炸开的烟花。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

『即便这只是我的奢望,即便我的生活会因此发生变化,即便我要承受代价』

烟花的落幕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早,亦或是我感受到的时间流速特别快,像是一瞬间开始一瞬间结束一样,烟花大会的最后悬浮在天空之上的是四个字「元旦快乐」。

正如我所说,我对烟花提不起兴趣,因为有美好的事物出现后,便会再次对美好事物的出现感到期待,并会一直抱有期望,遭受这样的折磨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去期待,这样的人生便不会感到折磨。

烟火消散在天际,下面的人们还注视这天空,似乎还对烟花大会抱有期待,希望它能继续绽放新的烟花一样。

身旁的父母已经开始收拾留下的食物包装袋,而知叶和冬篱同学也避免阻碍他们收拾,早早地从布垫上起来。

「起来啦,烟花都结束了,你还留恋什么」

妹妹特有的声音传入耳边。

「我才没有留恋呢」

我从布垫上蹦了起来,双手拍了拍屁股。

视线不觉意间停在冬篱同学的身上,她似乎对远处的板道有所留意。

「要过去看看吗?」

我询问到她,惊慌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

「诶?可以吗?」她转头看向我的父母。

「不用在意我们,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间了」

母亲还是保持一如既往的态度对待我们,而父亲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们。

「早去早回就可以啦,不对,晚些回也可以,也不对...不回都可以哒」

「还有,不要掉进水里了!」

「我才不会掉进水里呢!」

知叶推着我和冬篱同学离开原地,不过既然都这样说了,而且是我对冬篱同学提出的邀请,也不好意思作废吧。

「走吧」

不少人已经从烟花的余韵反应过来,朝着我们前进相反的方向离去。

『尽管我知道这是对我自己的谎言』

我牵起了冬篱同学的手,借着避免走散的理由而牵手。

『不是这样的吧』

『你还在欺骗自己吗?』

我只是想牵她的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板道的周围没有人烟,这里应该没有被划为观众席的位置,毕竟太过靠近海边。

我和冬篱同学肩并肩来到了板道之上,直至现在我也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即便已经来到了无人的地方。

微咸的海风刮在我的脸上,我鼓足勇气侧过头来,看向身边的人。

「冬篱同...」

「知弦同学,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先于我一步,身边的人向我说到。

「当然记得,是不久前在这里见面的事情吗」

冬篱同学没有看向我,脚下的步伐依旧向板道的尽头迈进。

在这瞬间,我产生了想要捉紧她手臂的想法,尽管知道她不会消失在我眼前。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呢,知弦同学」

被我握着手臂的冬篱同学眨了眨眼睛,并没有询问我为什么要握着她的手臂。

「我们以前见过吗?」

她双手绕在身后,面朝向远处的船艇,让我无法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没有喔」

果断得让人感觉是早已备好的台词一样,不过我依旧没有深究下去的想法,有些时候,不去接触会比知道更为轻松。

天空因烟花造成的烟雾早已散去,只留下些许火药味,似是无法忍耐自己的寂寞一样,一直未曾露面的月亮,终于从云层出现,一扫天空的阴霾。

「今晚的月色真美」

伴随着月亮的出现,还有数颗星星从天空出现,像是互相映衬。

「要是可以的话」

「我可不可以明年、后年、大后年以及以后都和你...和你家人一起看烟花」

冬篱同学红着脸,绕在身后的双手,手指不断交错重叠。

「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喔」

我轻笑出声,只是因为冬篱同学的这个想法,和我的想法很是相似,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我并没有勇气问出来。

听见我的话,眼前的人显得有点呆滞。

「是要问你家人吗?」

我摇了摇头,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喔,我家人可是很喜欢你的,不用问就知道他们肯定会同意的,所以要看你自己」

「我当然...应该可以的」

原本高昂的语气突然泄气了一下,冬篱同学在板道的尽头坐下,像那次偶遇一样显得孤单无比。

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她抬手撩起耳边凌乱的碎发,双眼带着忧郁的眼神转头看向我。

「知弦同学,有兴趣听我说个故事吗」

对于冬篱同学的邀请,我从来都没有拒绝的想法,我顺着她的意思,坐到她的身边,面朝向深不见底的大海。

「从前有个女孩,她很天真,天真地相信这个世界很美好,每天都有新的惊喜出现,的确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直到一次在医院进行体检,被告知体内部分数值异常,需要更为确切地检查,直至那时,女孩还相信着父母对自己说的没事」

听到这里,我确信了冬篱同学说的是自己的故事。

「但是,很快就再次接到医院的通知,父母很快就再次带着她过去医院,她坐在医院走廊的座位上,刺鼻的气味让她感到不安,女孩走近医生办公室的门口,隔着冰冷的门口,小女孩听见父母和医生的对话」

冬篱同学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在她不觉意间,她的话语早已沾染上哭泣的声音。

「医生,我女儿还能像以前一样正常生活吗?」

「只是正常上课放学的话,还是可以的,只需要定时过来检查。但最好交代一下学校,尽量让她少做一些比较激烈的运动」

「这是指一般的情况下,如果是出现意外情况,就必须留院观察了」

「小女孩听到这里,就没有在继续听下去了,因为她不想听见母亲哭泣的声音。她回到座位上,恰好看见穿着同校校服的学生来到她的身旁坐下」

「你是来看病的?」

「男孩向女孩搭话到,不过在女孩眼中看起来,男孩只是为了解闷才向她搭话的,于是女孩没有回话,可是令女孩没想到的是,男孩看她没有回话,反而更加激发男孩聊天的想法,男孩聊到班内发生的趣事,聊到自己的妹妹多么的可爱,聊到自己已经规划好的未来」

「等到差不多天黑的时候,女孩的父母从办公室退了出来,医生也跟着走了出来。男孩当即对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喊了一声爸爸,女孩才意识到男孩的父亲就是诊断自己的医生」

「医生弯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有没有好好相处呀,医生问到男孩」

「当然有呀,男孩开朗的微笑似乎把女孩心中的阴霾撇走几分」

「医生和女孩父母把自己的子女互相介绍之后,女孩便被父母带走了,临走前男孩还特意问到,现在没有那么难受了吧」

「女孩这时才醒悟过来,男孩之前的所为是为了她自己。心想只要是同校,总有一天会再次遇见的吧,然后...」

就像是故意卡顿一样,冬篱同学没有继续下去,我知道这并不是她故意停顿的,只是我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感情催促着我。

「然后他们怎样了,有再见吗?」

「他们没有再见面,因为女孩转校了」

如果单纯作为故事来听的话,听到这个结果还是会令人唏嘘,但是结合到现实来看,冬篱同学的内心肯定会留有遗憾吧。

「冬篱...同学?」

「这故事好听吗,这可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到的」

从话语中完全听不出冬篱同学的喜怒,但至少我知道她肯定不想我说出担心的话语。

「这故事很好听喔,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有什么故事都说给我听,可以吗?」

冬篱同学开心地点了点头。

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在我脑海中反复出现起淡蓝色门后的场景。

「不早了,冬篱同学,我先送你回家吧」

我站了起来,朝着坐在板道上的少女伸出手,柔软的触感出现在手中,她从板道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后的裙子。

一路上,我们一直没有搭话,或者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冬篱同学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电梯时。

「今天谢谢你了,知弦同学」

「我才是应该谢谢你的那个人,那么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的身影在我眼中消失,空荡的电梯只剩下我一人。

「为什么说不出口」

那个故事的结局不是那样的,为什么就是不敢说出口呢?是因为害怕知弦同学察觉到吗?

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我晃了晃脑袋不允许自己再继续想象下去,直至现在我才发现,电梯按键还没有按下去。

「23」

「叮咚」

电梯门被打开,穿着正装的年轻男人出现在眼前,不难看出他在等人,而且等的人是我。

「石彦先生」

「冬篱小姐,不顾身体情况外出,是不允许的」

叹息声从他的嘴里说出,语句虽然带有责备的意思,但我知道他只是出于好心的提醒。

「没事的,我可是知道自己身体情况,才不会勉强呢」

我特意甩了甩手臂来证明自己的身体情况,石彦先生见状,没有再劝说,说到底还是我太任性了。

任性地利用他们的善良,任性地满足自己的私心,想把这世界的美好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

石彦先生安静地跟在我身后,明明可以在房子里面等我回来的,却还是执意地在电梯口等我。

打开大门,里面一片灰暗,虽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但也没有明亮得看见一切。

「啪」的一声,房间内的暖色灯光被打开,暖气也开始工作。

我还是如以往一样,亲自处理小猫们的事情,收拾好客厅后,石彦先生便催促我回到房间里面,他拿出手机似乎在拨打给某人的样子,应该是在向我父母交代吧。

扭动卧室的把手,里面熟悉的摆设出现在眼前。

『知弦同学是怎样看待这里的呢』

『不管怎么看,都会知道我是病人这个事实吧』

我灰心丧气地想到,虽然知道这个秘密终有一天会被知弦同学发现,但是我未曾想会这么快,告知他备用钥匙,也只是害怕自己会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出事而已。

『他又会怎样看待我呢』

我想起父母对我的过度关怀,仿佛我身上的病都是由于他们造成的一样,可是这本来就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事情。

如果这是既定的事实,那么我只是想像普通女生一样生活在普通的家庭,回到家中会有家人的问候,每天都和父母一起吃晚饭,聊聊今天学校发生的趣事,聊聊自己对未来的想象。

『当然这只是我的奢望吧』

拿着从衣柜挑出的睡衣来到浴室,苍白的面孔出现在镜子上,不见丝毫血色,不过我早已经对这样的自己见怪不怪了。

热水淋在身上,皮肤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只能从镜子起雾的情况来判断水的冷热。

不过知弦同学和知叶妹妹的手是温暖的,我是可以肯定的。

在浴室呆了十多分钟就退了出来,因为我对水温没有什么感觉,万一感冒也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太多的麻烦,而且石彦先生建议我不要洗太久的澡。

收拾好一切事情之后,我躺在床上,按到旁边的响铃。于我而言这里的生活和医院并无太大的区别,硬要说的话,就是多了小猫们以及最后的回忆而已。

『如果记忆可以存放到硬盘,该有多好』

门口传来敲门声,随后数秒房门便被打开,石彦先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今天也劳烦您了,石彦先生」

石彦先生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着,而我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合上双眼,尽量让自己保持平稳的呼吸。

然后,进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