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牢獄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個身着白衣的、蜷縮在角落的少女。
她的身上，套着一件幾乎要被撕成碎片的白色長裙。
聽到開門的聲音，少女似乎驚地渾身一顫，向我投來了畏懼的視線。
“你想做什麼……”
明明算是質問，語調卻如求饒一般。
——這也是聽慣了的語氣。
“……我是火刑師，來幫你做懺悔。”
在她繼續發問前，我這麼答道。
該說是習慣嗎，在面對他人的視線時，我總會不自覺地低下頭。即使在面對這樣的“低賤之輩”時，也沒法例外。
“您是……火刑師嗎？”
“是。”
“果然……我要被燒死了啊。”
宛若失去靈魂的傀儡，她只是失神地盯住我胸前的十字架。
雖然在昨天的宗教法庭上就見過她了，但我並沒能看清她的面容。於是趁此機會，我仔細打量起了少女的臉孔。
她看起來只有二十歲不到。皮膚雖算得上白皙，卻已失去了這個年齡應有的彈性。如果不是這份積累多年的疲憊之色，就算說她是自凈火天降下的天使，我都願意相信。
“……請現在就開始懺悔吧。”
“懺悔嗎，可是我明明沒有……”她忽然頓住疑惑的語氣，揚起面孔，神色迷離地望着我。“可是，我做了那麼壞的事，一定不會被神原諒的吧？”
“只要你真心懺悔，就一定能得到神的原諒……但是，殺死三百個孩子、用他們的屍首取悅撒旦——這種事情，真的是你做的嗎？”
看到她那不含感情的神色，我不禁脫口問道。
直到聽到這句話后，少女才算是輕笑了幾聲。
“事到如今，做沒做過，真的還重要嗎？”
“……”
確實，她是被主教大人親口宣判的「魔女」。在這座城市裡，無論是誰，都沒有質疑主教大人的資格。
因為主教大人的話，就是神的旨意。
——我曾經也這麼認為。
“……那，疼嗎？”
“啊？”
少女有些奇怪地仰視着，似乎沒能理解我快速轉換的話題。
“就是……剛剛，發生的事情。”
…………
良久的沉默。
她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事。
“……勞煩先生費心。”
她稍稍歪了歪頭。那副惹人憐愛的神色，令我不禁捏緊了雙拳。
“其實在妓院里的時候，我就經常經歷這些事情了。所以……剛剛的事，沒什麼大問題哦，先生。”
“……是嗎。”
完全沒有放心的感覺，只是感到胸中的疼痛愈加深重起來。
習慣嗎……
那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聆聽他人的痛苦經歷、從而加深自己的悲慟。這，不也是我的習慣嗎？
“火刑師先生。”
“嗯？”
“我死後，會下地獄嗎？”
“……追隨撒旦的魔女，確實會被送去地獄，還要忍受無邊的烈焰。但只要在現世懺悔並經受火刑，你就可以消除一切的罪惡，僅僅帶着潔凈的唯一、去到神的身邊。”
“真的嗎？我這樣的人……也可以到神身邊嗎？”
“……當然。”
像往常一樣，我不光對她、也同時對我自己說道。
注視着她揚起的純潔面孔，宛若薔薇的笑容綻放其上。
不知為何，我感到那份微笑，是我從未見過的。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火刑師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