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对于现在的蓝夕颜来说并不是什么负担,索性单手托着稻叶让她躺到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则从稻叶的衣服里摸出了那个吊坠。那是一个圆环状的石质吊坠,灰白色的吊坠上镌刻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花纹。青鸾探头看了看似乎明白了蓝夕颜的想法:“这个吊坠好像只有一半,它中间的部分应该在另一个人的手里,可是这个吊坠有什么特殊的吗?值得你这么在意。”

“你透过我的身体作为媒介再看看。”蓝夕颜说道。青鸾不解其意,不过还是化作能量体进入了蓝夕颜的体内,片刻之后不由惊呼出声:“这是……”

“啊,是和前天在那个狂暴兽人身上感受到的气息。虽然比较微弱,但绝对逃不过我的感知。”蓝夕颜将吊坠掖回稻叶的怀里,抱着她向城里走去,“剩下的事还是等她醒过来再问问吧,现在天都亮了,我们先去城里找个住的地方休息一下。”

一转眼日当正午。稻叶本来也没受什么伤,之所以昏迷完全是因为被蓝夕颜耗尽了体力加上狂化的后遗症,这个时候已经醒过来了。稻叶刚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整洁干净的房间里身上还盖着被子,再一转头,发现桌子上一只蓝色的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稻叶这才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一直在和一个疯女人交战,昨晚的记忆也潮水般涌上脑海。她一把掀开被子就想逃跑,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洗去了身上的泥土,原本破旧的兽皮缝制的衣服也换成了一套合身的布衣。

“主人她暂时有事出去了,这里有她之前买回来的食物,你可以边吃边等她回来。”

青鸾飞到床边对稻叶说道:“这里是塔达母镇里的旅店,放心吧,我们没有把你交给当地治安官的打算,主人她只是有点事情想要问问你,应该可以吧?”

稻叶看了青鸾一眼,心里明白既然对方敢把它和自己留在这里就一定有自己跑不掉的把握。当下默默地点了点头。也就在她下床吃东西的这段时间里,蓝夕颜也匆匆从圣光教会的教堂赶了回来。起初稻叶见到蓝夕颜还有些紧张,对方怪物一样的身体素质让她至今心有余悸,而在互相自我介绍之后蓝夕颜也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没有恶意。

“不告而取是为贼,你昨天去偷别人东西被我逮到了,我当然要教训教训你。”蓝夕颜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给稻叶擦了擦嘴边的油渍,“反倒是你,小小年纪居然出来偷东西,你这一身本事干什么不好?”

“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如果你只想问这些的话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今天你偷东西我不管,明天你就可能去杀人。”蓝夕颜一脸严肃地看着稻叶,“你还只是个孩子,这样下去……”

“别把我当成小孩子!”

“……”

蓝夕颜有些惊讶地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稻叶,眼前的这一幕让她感觉到了某种熟悉。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经像稻叶一样,对陌生人的好意感到抗拒,对别人把自己当成孩子感到愤怒。因为那时候自己虽然年纪小却已经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起责任了,只觉得自己和那些大人们也没什么不同,那些好意看起来如同施舍,而对方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的举动,则是对自己一直以来独自生活的努力的否定。

稻叶在下意识地吼了一声之后便已经有些后悔,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并没有理由被自己这么对待。她其实对自己很好,阻止自己偷东西是不想自己走上歧途,在自己昏迷之后又给自己擦洗了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还为自己准备了只有城里人才买得起的好吃的糕点……稻叶下意识地想说一句对不起,然而话到口中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蓝夕颜看着低着头默默不语的稻叶,目光流露出一丝温柔,她从稻叶身上看到了几分自己曾经的影子,那是还在孤儿院时的弱小而单纯的自己。青鸾敏锐地感觉到了蓝夕颜情绪上的变化,然而并没有选择说什么而是把时间交给了这两个人。

蓝夕颜伸手揉了揉稻叶的头发,随后握住她的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的双亲呢?”

小小的手传来的细不可查的颤抖,在蓝夕颜看来已经是最真实的回答。

稻叶只感觉自己还没开口回答就已经被这个叫蓝夕颜的女人搂在了怀里,微弱的啜泣声传入耳中,让稻叶更感觉到不知所措。

她在哭吗?为什么?是我刚才的态度让她伤心了?

稻叶此时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只能任由这个女人将自己抱在怀里。蓝夕颜怀中的温暖让她有些不太适应,这让她想起了母亲还在世时的那些日子。已经多久没有这么安心地被别人抱在怀里了呢?单从时间上看,也不过四五年而已。但对于稻叶来说,这几年时光又好像十几年一样漫长。

蓝夕颜知道自己的情绪有点太过激动,可是在她知道稻叶的身世时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稻叶和儿时的她太像了,同样的无知也同样的倔强。

“稻叶。”

“嗯?”

“以后叫我姐姐吧,我会照顾你的。”

稻叶从蓝夕颜的怀里钻了出来,一双眼睛有些迷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没办法放下你不管。”蓝夕颜实话实说,“你和我真的好像,以至于看到你我就会想到曾经那个无依无靠的自己。不过至少我那个时候不用为生计发愁,哪怕一个人活着,至少还能吃得饱穿得暖。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好,在小小的年纪就能做到和大人一样的自立,但是你知道吗?直到我后来被一位老婆婆收养,我才发现自己的童年满满的都是遗憾。遗憾于高兴的时候没人能够分享,遗憾于难过的时候没人能够分担,遗憾于……自己在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活得不像一个孩子。”

蓝夕颜温柔地笑了笑,又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又要落泪的眼睛:“你别看我现在又哭又笑的,但这都是在和婆婆一起生活后我才学会的情绪,因为是她教会了我高兴的时候笑会有人和你一起高兴,难过的时候哭会有人安慰你不再难过。所以看到现在的你我没有办法置之不理,就好像婆婆圆满了我的人格一样,我也希望能够成为你的依靠。”

蓝夕颜的话在稻叶听来并不是全部都能理解,但其中对于孤独的阐述却让稻叶深以为然。她能感受到蓝夕颜的真诚,或许留在她身边自己也会过得更幸福。不过很可惜,稻叶知道自己并不能做这样的选择。

“夕颜……姐姐。”稻叶看了一眼被蓝夕颜紧握着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但是对不起,我不能和你走。我还有一个重病中的妹妹,在治好她的病之前,我绝对不会离开她身边。”

突如其来的好人卡对蓝夕颜并没有造成什么打击,她现在想到的是之前看到的稻叶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只有一半的吊坠。而这时青鸾的声音则在她的脑海中响起:“主人,她说的重病该不会是……”

蓝夕颜心中应了一声,随后抹了抹眼泪一脸认真地看向稻叶:“稻叶,你能和我讲讲你妹妹的病吗?”

“可以倒是可以……夕颜姐姐你是医生吗?”

“我不是医生。”蓝夕颜摇了摇头说道,“但你妹妹可能也不是得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