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钟声敲响,依旧抵挡不住飘荡于艾格里上空的热闹与喧嚣。

通往王国各处的宽阔大道上不断有骑士经过,他们均是为了参加选拔试炼者的竞技大会,迎取无上荣耀而来。骑士们无不披金挂银,神采飞扬,身骑壮硕俊美的战马,腰佩优美发亮的宝剑,挺胸抬头,骄傲与自信满溢而出。

竞技大会临近,街上像过节般热闹非凡,一个戏子正踩着高跷,像只巨型怪虫般大跨步走在人群里,后面跟了一大群光着脚丫的小孩,尖声怪叫着。一辆塞满金黄干草的马车颠簸着绝尘而去,旁边吃了一嘴黄土的人们涨红了脖子,大声咒骂。农民们躲在城墙阴影下,站在货车旁高声吆喝,推销着他们的水果和蔬菜。

喧闹的气氛中,温妮停下了脚步。她手挡刺眼的光线,向头顶的天空望去。万里无云的蔚蓝天幕上,挂着一颗炽热闪亮的火团。它不会掉下来,也不会消失不见,永远挂于天际,驱走黑夜与寒冷,带来光明与温暖。温妮伸出手,想抓住那团火,却抓住了一把空气。它就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似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他们之间有一段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她,和他们。

温妮收回视线,重新迈开步伐。

像画一般。她默默思索。不过,想画出太阳的那种耀眼,天穹的那种空灵,一定需要极强的技术与顶级的颜料。她又想,或许这个世界都是一幅画,一幅逼真的画。谁敢说不是呢?她连死而复生的男人都见过了,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就算她在到处瞎逛的时候碰到那两人也毫不奇怪。

自那晚以来,她就再没见过威尔和伊耶芙特。对方好像特意躲着她似的,明明他们的旅店和她工作的地方离得那么近,却一次也没遇到过。

温妮只是想把钱还回去,顺便再次道个谢。虽然金额不算很多,但如果知道对方的住处还不还回去,她会坐立不安。

于是,不久前,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前往他们的旅店,却得到老板的提醒,说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

她只好放弃。

温妮叹了口气,回想起两人孤独寂寥的背影。他们像在周围画了个圈,把自己关在里面,将世界关在外面。

“光明注定无法与黑暗往来。”那是他们分别前威尔的最后一句话。他们认为自己是黑暗,但在温妮眼里,他们就是光明。

她想起威尔拯救自己时英姿飒爽的背影,以及为了救她挨刀子时毫不犹豫的身姿。

想到这里,温妮情不自禁地开始吞咽口水。那时,威尔的胸口流了好多好多鲜血......

她突然回过神来,惊讶于自己的奇怪想法。她这是怎么了?

温妮感到胸口一阵烦闷,这种状况已不是第一次。她被袭击后的第二天早晨,手臂被匕首划破的伤口神奇地痊愈了。当时,她并没有在意,但自从那天开始,她的身体开始有点不对劲。

温妮变得容易毫无缘故地发火,总是焦躁不安,就像小刀在她心口抹来抹去,并伴随着对鲜血的一种莫名的渴望。她被袭击的时候,那个猎魂人的武器并不普通,一丝诡异的红光跳跃在他的匕首上,正是它划破了温妮的手臂......她不敢继续想了。

不知不觉间,周围已不再吵闹。原本干净漂亮的建筑变成了肮脏简陋的破屋,地面从平整的岩石大道变成坑坑洼洼的泥土小路,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臭水沟的气味,人们的衣着也变得寒酸不已,土地上稀稀拉拉地坐着肮脏邋遢的男人,他们披着褪色的陈旧斗篷,阴晦的脸上刻凿着丑陋的伤痕,沉默无声,看向温妮的视线带着奇怪而尖锐的幽光。

她来到了贫民窟。温妮停下脚步,奇怪于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贫民窟里都是些不怎么光彩的人群,犯罪率极高,王国的法律难以管辖,是娼淫,毒品走私,人口拐卖等犯罪活动的温床,普通人应极力避免来到这里。

她刚想离开,但路边的两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他们快步走向温妮,把她堵在中间。两人隐藏在破旧斗篷下的腰际间,尖锐的刀光时隐时现。

温妮的手臂突然被抓住,像防止她逃跑一样。眼前的男人像看见兔子的饿狼般瞪大浑浊的双眼,脑门上寸草不生,只有两旁挂着几束稀疏的黄发,右脸上刻有一道深深的骇人伤疤,没有左耳,取而代之的是一团丑恶的肉瘤。他的嘴巴大大咧开,似乎正在笑,露出满口发黄的烂牙,又乱又长的胡子像从未刮过一样,眼神诡秘且凶狠。

温妮感到透不过气来,并不只是因为他身上垃圾般恶臭的气味。

“妹妹,你迷路了?”另一个男人说道,他有一个宽大的鹰钩鼻,一双淡黄色的眼睛眯起,深棕色的脏乱长发四处炸开,活像一只凶恶的狮子。此时,他嘴角向右提起,露出没品的奸笑。

温妮四下寻找逃脱的路线,但两人把她的退路堵得死死的,不留一丝空隙。她也没法呼救,因为周围几乎看不见路人,况且在贫民窟,呼救并不会得到回应,因为欺凌与暴力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她感到了绝望。

“她在发抖!”乱发男夸张地捧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大笑起来。

“我有那么可怕?”伤疤男依旧紧紧抓着温妮的手臂,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

“你确实挺可怕的,有时候,我都不敢直视你那张怪脸。”乱发男停止了大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温妮的全身。“不过,妹妹,接下来你不会感到害怕,只会感到无上的愉悦,我向你保证。”他眯起的眼睛中射出毫不遮掩的欲望。

温妮的心狂跳不止,她感到了一种异于遭遇猎魂人时的恐惧感。而同时,她也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觉——她渴望鲜血,渴望眼前露出下流表情的男人脖颈里流淌的汩汩鲜血,她想咬穿他的皮肉,尽情饮用喷洒而出的美味液体。

乱发男迫不及待地伸手撕扯温妮的衣服,而她也有些等不及了。她需要鲜血,现在,立刻,马上。为什么不呢?眼前的男人如此渴求自己的身体,她为何不能渴求对方的血液呢?伤害人前,就应做好被人伤害的觉悟。

于是,温妮紧紧攫住那只在她身上乱动的手。乱发男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居然无法挣脱她。温妮感觉对方的力气小极了,像小猫一般,但他可是个高出自己两个头的大汉啊。

怎样都好,她需要鲜血。

温妮的另一只手被伤疤男抓住,于是她轻轻一拽,挣脱开来,接着反手一拳狠狠砸在伤疤男的脸上,直把他打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扬起阵阵烟尘。

乱发男这时慌了起来,他的另一只手伸进斗篷底下,掏出一柄闪着亮光的匕首,使劲刺向温妮,却被温妮以数倍的速度抓住手腕并反向一拧,疼得乱发男放声大叫,匕首应声掉落。

“接下来会很愉悦的,我保证。”她妖艳地舔了舔湿润的红唇。

一时之间,温妮不知道究竟是从男人脖子里流出的鲜血比较美味,还是他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更教人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