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消失吧。”
列车刚刚到达第三站,董浮歌就感觉脑海中再次回响起了野兽的咆哮声,而且随着观光电梯载着众人缓缓降至地面,那种从夹杂于低吼声中的嘶哑人声也开始越发清晰。
令人汗毛倒数的非人声响像是天鹅绒般不断蹭过董浮歌的心脏,刺痒而微妙的恐惧感始终萦绕在脑海之中,让她紧绷的神经怎么都没法放松下来。
察觉到董浮歌的异样,瑟维尔启用了自己的权能。
可以感知周围所有信息的权能将周围所有的细微声响、建筑架构乃至梦境生物的呼吸与心音全都一股脑的收纳到瑟维尔脑中,丝毫不考虑权能使用者的大脑负荷。
在不断堆叠的各类信息与反应之中,瑟维尔细致地抽丝剥茧,却并没有感知到锦衣之外的其他梦魇,反倒是下方街道上充斥着往返移动的呼吸与心跳声,恰如前一站人潮涌动的街道一样。
“应该不用太担心,我的权能并没有感知到类似赤狼的反应。”
瑟维尔话音未落,电梯已经到达了地面,在他意识到自己感知到的呼吸远远沉重于那些赤红色人形的时候,野兽的嘶吼已经逼临了耳侧。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电梯门外的街道上压根没有一个红色人形,塞满整个街道的全都是外形酷似赤狼的小型野兽,而且全都如那些人形一样看不清它们的面容。
随着电梯门的缓缓开启,所有游荡的野兽都在瞬间停住了动作,千万道模糊的视线瞬间聚焦到宛如困兽般的渺小人类身上。
“消失......”
“消失吧......消失......”
“消失吧!消失,消失吧!”
野兽喉头诡异的人声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夹杂在暴躁嚎叫声中的嘶哑声响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就像是猩猩或狒狒突然咿咿呀呀的开口说话一般,人类并不会对这种突然的生物跃进感到兴奋,只会因为异样的违和感催生出莫名的恐惧——沈海晴等人此时才理解了始终侵扰董浮歌的那种微妙恐惧感。
就在众人因为这种违和感带来的冲击稍稍愣神的片刻,临近的猩红野兽早已迫不及待地张开血盆大口扑咬进来,原本空旷的轿厢瞬间被塞满了残留着血腥气息的猩红。
毫无防备的瑟维尔转瞬之间已经被扑飞到电梯的内墙之上,好在他及时将银杖横架到了自己的面前,勉强拦开了野兽可怖的爪牙。
面对突袭的野兽,黑色刀客最先反应过来展开了回击。
锦衣紧握配刀的左手猛一推肘将披风抖开,右手配合压低的重心牢牢握住漆黑的刀柄,随着腰胯的小幅转动,倾注力量的右臂将黑刃迅猛地抽离刀鞘,在瞬息间动作利落地对准野兽颈部挑斩而上。
虽说动作行云流水,然而失去权能的锦衣已经不具备斩首野兽的力量,掀起血风的斩击也不过是在野兽强韧的肌肉上撕扯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而已。
好在瑟维尔及时配合上锦衣的行动,抓住野兽吃痛后仰的瞬间抽出架在它口中的银杖,如手执西洋剑般将银杖单手平起,自上而下重重砸上赤红野兽的天灵盖,而后高抬右腿狠狠踩向被银杖打趴在地的野兽头颅。
出乎瑟维尔的预想,他的脚底并没有传来预想之中踩上头盖骨的坚硬触感,反倒是如同踩入了水坑一般毫无阻力地直接踏碎了野兽凶恶的头颅。
来不及容他多想,外部的赤红野兽已经宛如潮水般挤在电梯门外,疯狂地彼此挤撞着想要进入轿厢撕碎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
“阿娅,把它们拦在外面!”
早在瑟维尔高声呼喊之前,黛娅的瞳眸之间已然闪耀起了炫目的七彩耀光。
一改平时那副慵懒的模样,此时的黛娅将注意力高度集中,不断移动视线,将街道上潮水般涌动的赤红野兽尽可能囊括入自己钻石般璀璨的双眼之中。
“大家快闭眼!”
瑟维尔话音未落,炫目的白光突然在所有人的眼前突然炸开。
哪怕是隔着紧合的眼睑,董浮歌也感觉到了宛如离开漆黑隧道时瞬间袭来的阳光般灼目的炫光,还伴随着难以抵御的眩晕感以及嗡嗡作响的耳鸣声。
炫光过后,董浮歌强忍着催人呕吐的眩晕感缓缓张开双眼,朦胧的视线之中是紧闭双眼蹲伏在地面之上的沈海晴,此时他正双手贴合地面,催动着自己的权能。
“权能展开,暗噬!”
随着沈海晴权能的启动,电梯门外的地面瞬间被直径五米的黑色圆形所覆盖,宛如镜面般平整的暗噬瞬间让两头挤在门外的猩红野兽沉入了无垠的黑暗之中。
电梯之外,还不时有被炫光夺去了视觉的野兽怒号着坠入沈海晴吞噬一切的权能之中。
趁着街道上无数的赤红野兽乱作一团,电梯入口处也被暗噬安全隔离开来,瑟维尔平举银杖精准地刺下了电梯的上行按钮,然而电梯就像是断电了一般毫无反应。
“暗噬还能展开三分钟左右,有办法解决掉外面这群巡梦兽吗?”
“不太可能吧。”
看着蹲伏在地面上维持着权能的沈海晴,瑟维尔转手收回自己的银杖,微笑着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仍旧保持着优雅身姿的瑟维尔没有表现出一点慌乱,甚至还看似镇定自若地理了理在刚刚的袭击中变得有些杂乱的衣领。
与此同时,原本被他踩碎头颅的野兽也散作了赤红色的尘埃,不为人注意地被一阵微风吹散消失了。
“瑟维尔,别这么紧张。”
使用过权能之后的黛娅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模样,言语间也是一如往常的沉缓语气,只是把娇小的手掌轻轻搭在了瑟维尔紧握着银杖的右手上。
感觉到了掌心的微痛,瑟维尔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把精致的雄鹰杖首杵到了地面上,而尖细的杖底则顶在自己的轻握成拳的手心之间。
似乎被戳到了笑点,董浮歌不合时宜地“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瑟维尔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而后轻巧地一提银杖,握住中心部分后动作娴熟地反转杖身,而后便放任银杖下坠,紧握住杖首稍一用力,尖细的杖底在一声闷响中重重刺入了轿厢的底部。
“总而言之,我和黛娅的权能都没有太多攻击性,浮歌的权能效果还不够安定,梦魇先生也失去了战斗力,这样下去就只有两种破局的可能性了。”
瑟维尔从风衣内侧取出一颗湛蓝色的宝石,看向了仍然维持着权能的沈海晴,被他用拇指和食指小心捏住的宝石似乎有经过人工的打磨,光滑的表面不断泛出湛蓝色微光。
虽说给人的感觉就如同董浮歌系在腰间的梦境楔子一般,但这颗宝石就外形上而言显然要小上太多了。
电梯外部,被沈海晴称作“巡梦兽”的怪物们已经慢慢恢复了视觉。
“消失......消失吧!”
“消失,消失!”
几只比较狂躁的家伙已经急切地踩在同伴身上想要奔向赤红色的电梯轿厢,然而都在片刻过后无一例外地保持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消失在了暗噬的黑暗之中。
虽说如此,但暗噬铺设的隔离圈已经维持不了多久,意识到不能触及这片黑暗的巡梦兽们本能地游荡在暗噬边缘,摩擦着利齿随时准备扑咬进来。
“第一种可能性是在沈海晴的权能结束之前浮歌会在现实之中醒来......不过应该不太可能吧,看起来浮歌今晚的睡眠质量相当不错的样子。”
眼看着没有时间可以浪费,瑟维尔看向董浮歌,首先给出了第一种可能性。
也正如瑟维尔所说的,董浮歌此时仍旧没有一点即将醒来的前兆,而后瑟维尔再次把目光投向一旁维持着权能的沈海晴。
此时外部犬齿交错的脆响不绝于耳,又有数只临近暗噬的巡梦兽被蠢蠢欲动的同伴挤入了恐怖的黑暗之中,惨叫着坠入了未知的死亡之中。
即便看到了同伴惨死的情境,周围嗜血的巡梦兽依旧置若罔闻地来回游荡着。
“第二种可能就是海晴先生的权能效果了,虽说目前看起来范围有些受限,不过用梦晶石增幅过后应该有可能破局吧?”
听到瑟维尔又用上了这种过分亲切而带着敬称的称呼方式,听懂他言外之意的沈海晴有些不爽地“切”了一声。
“可是沈海晴的权能,我记得次数已经......”
从炫目光芒带来的眩晕感中回过神来,深陷混乱的董浮歌突然想起沈海晴的权能存在每次梦旅仅能展开三次的限制。
原本就在他与锦衣因为自己的状况彼此对峙时就无端浪费了一次权能,再算上他出手掩护蓝蔷薇的举动和刚才创造的隔离区域,理论上沈海晴已经无法主动展开自己的权能了。
“原来如此,还有次数限制吗......不过没关系,只要用梦晶石的话。”
眼看着沈海晴权能的持续时间即将结束,瑟维尔越过手足无措的董浮歌,将捏于指尖的湛蓝色宝石递到了沈海晴的面前。
“我明白你不想被我们过多探知权能的效果上限,只不过在这种时候也只能寄希望在你的权能之上了。”
湛蓝色宝石轻柔的微光渐渐充斥着整个空间, 宛如在提示着众人隔绝危险的深暗权能即将消失一般,与轿厢外渐渐泛起光点的暗噬相互辉映着。
“可以还是不行?没有时间犹豫了。”
看着步步紧逼的瑟维尔,沈海晴甚至怀疑他们面临的困境会不会就是他一手导演出来的,然而此时的状况也确实容不得他犹豫。
尽管有种被人把控在掌心的感觉,但沈海晴还是满脸不爽地一把抢过了瑟维尔捏在指尖的湛蓝色宝石,紧紧握在了右手掌心。
随着沈海晴的手掌离开地面,电梯门外的暗噬在闪过一阵星辰般的光亮后渐渐蒸发消失了。
尽管吞噬一切的黑暗已经从视线中消失,但游荡在外部的野兽似乎仍对同伴坠入虚空的情形心有余悸,小心地试探着逼近电梯轿厢内的众人。
“喂......啧,董浮歌,把我扔出去。”
“哈?怎么扔啊?”
纠结了一声过后,沈海晴还是偏着目光叫出了董浮歌的名字,后者则是一脸懵圈的表情,似乎并没有领会沈海晴的意思。
“拎着他的衣领像丢垃圾一样甩出去就可以了,你不是有权能补正吗?”
随着外部的巡梦兽纷纷意识到危险的权能效果已经消失了,黛娅慵懒的声线也开始变的急促了起来。
眼看着潮水般的凶兽即将重新开始涌入,董浮歌也顾不上多,依着黛娅的指示轻轻握住了沈海晴衬衣的衣领。
深呼吸过后,董浮歌遵照本能启用了自己并不完全的权能效果,一股莫名的力量瞬间充盈了她的身体。
“出啥问题我可不管了......”
“别废话,要你扔就赶紧扔!”
就在董浮歌瞬间的犹豫之中,打首的赤红色巡梦兽已经一个箭步窜入了轿厢之中。
锐利的凶牙瞬间挤入了董浮歌的视线之中,少女纷乱的思绪连同着沈海晴急促的喊声,一并被突如其来的压迫感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