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刃劍士靜靜的坐在依舊沉睡不醒的主上身旁,坐在這有着小孩般可愛的模樣,卻又散發著些許陰暗的主上身旁.
就這樣...靜靜的陪伴着...等待主上的回醒...
但世事難料,還沒過一會兒,黑刃劍士就發覺了身邊的異樣...
有一股異樣的感覺,環繞在黑刃劍士的身旁...
無聲無息...且久久不能散去...
黑刃劍士認為,以正常的方式來思考毀滅的過程,即使環境出現了再大的崩塌與落陷,也不至於大到能使全部活物都死亡的程度.更不可能像現在感知中顯現的那樣,消失得那麼徹底,以至於現在逐漸恢復的自己什麼都感知不到.
是被封印了感知?還是有什麼無形的阻隔?
黑刃劍士用自己那非人的感知將周圍非常細緻的探尋了幾遍,在確定了任何角落與地底下一段深度都沒有遺漏后,並未發現有一絲一毫屬於魔導的波紋與結界組陣的痕迹.
即使現在的實力大弱於從前,但感知這一點黑刃劍士可以用他對主上的忠誠作為保證.
可...
如果真的不是自身存在被發現而帶來的異常,那又是為什麼呢?
黑刃劍士努力想着,忽然又注意到了什麼...
黑刃劍士身旁,一片徐徐飄落的樹葉引得他的注視,不知為何還令他捏住並放在鼻下不停的輕嗅細聞...
放下葉片,黑刃劍士環視四周,用心掃視着這殘破的大地與森林,還有散落在這重山密林之間的屍體...
黑刃劍士閉眼,順着某種遠去已久的感覺,盡心感知着...這,微小...卻...隨處都存在着的...熟悉氣息...
...
......
記憶深處,雜亂不堪的景象被稍微整理后一一從思想中掠過:暗晝,高地,城堡,角樓,巨門,厚牆,花園,雕刻,草叢,深林,圍欄,屍鴉,墓碑,荒地......
許久,黑刃劍士睜眼,緩緩望向一方.也是在此時,黑刃劍士露出了一副...連他自己都未能察覺的微笑.
(活着只因詛咒...詛咒只為活着...“你”還存在着嗎...)黑刃劍士沉思,想到了一句不知是多久以前的話.
那是一個...總是在詛咒一切的“人”,最常留的話...一句充滿了憎惡怨恨的詛咒之語.
即使是在“活着”的時候,還是在“死去”的時候.還是死後復生,生后受禁,被依賴的詛咒禁於生與死之間,成為一種非生非死的存在,並永遠使用封禁自己的詛咒去詛咒一切與自己...都只用這句話來將自己的一切來表達的“人”......
提到“活着”,黑刃劍士想到一些事:似乎在自己還“活着”時,黑刃劍士就與“他”相識,並在世上留下了一些“傳奇”的故事...
雖然那些故事並不光鮮,具體內容也早就被遺忘...
看着自己柔弱的主上,黑刃劍士身體停頓了一下.伸手,將對於他主上而言非常寬大的手掌輕輕按在了這位可親可敬,卻又毫無防備模樣的主上額頭處...
稍微的一個觸碰,就能確定自己的主上現在還非常的虛弱,更不能強制喚醒...
環繞在身旁的莫名壓迫還在,感知着某些難以察覺的變動正在持續.
這讓黑刃劍士難耐靜立,決定先將他的主上放置於此,然後在將那種“感覺”完全逼迫出來前,讓主上孤身於此一會兒...
(所幸不遠,能顧及到...)為自己的主上沉睡的地方覆上一層像是黑霧一樣的能量物質,黑刃劍士單膝跪地,向著自己一動不動的主上,深深俯首...
(因能力不足而無法時刻守護吾主,身為吾主之守護者的我真的深感愧疚...懊悔自己的愚鈍與無能...)黑刃劍士懺悔着,同時還想起了曾經的一些事,一些非常糟糕的事...
結合他的所思所想,即使黑刃劍士的臉上只有平靜,但內在卻在深深的震顫着...
(但懇請您稍等片刻,為了能更好的將您守護,並讓彼此間所約定之事能更進一步,我以此作出這般行動的決定...)全心全意為主上想着,黑刃劍士閉眼...
(以我絕對的忠誠起誓,暫請屈身一會兒,我定會回來.也請無需擔憂,回歸時...)黑刃劍士起身,看着那個方向,沒有猶豫,踏步而出.
(必會以完整之身,向您請罪.)
......
...
廣闊的天空之下,崩碎大地的中環內側,耀白灑落的向右一處,歪斜的樹叢之間,一處立滿了殘破石碑的崩裂溪流上,白與紅的光芒閃耀隱現,互相流轉交織,共同壓制着光芒下,那暴動的龐大黑暗.
光芒中站着三四十個人,雖然互不相同的地方有很多,但從他們同是白袍的穿着與胸前的幾種掛飾就能知曉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
他們揮動着長短不一的棍杖,嘴邊還不停低語着什麼.原地站立或是走動着仰起或微俯身體,自言自語或是與身旁的同袍大或小聲的交談着.
但不管在做什麼,都伴隨着緊張與焦急的氣氛,局限在這片破碎不堪的大墓園中.
在離此地有些距離的一個地方,一片叢林之上,本就毫無生者氣息的黑刃劍士絲毫不擔心自己是否被發現,僅用感知就能知曉那片墓地中發生的任何事.但為了以防萬一,黑刃劍士決定先觀察一會兒.
溢出地面的黑暗狂暴的攪動並摧毀着接近它的一切!將深黑的土地上能碰到的白光切割吞噬!
但詭異的紅光從中隔開了大部分黑與白的直接接觸,像是一片巨大且堅韌的結晶光牆,被雙方夾在中間互相推擠着.
不過對白的一側是鈍面,對黑的一側是利面.
看似無盡的黑暗在利用得當的光明面前略顯劣勢,至今還被紅芒壓制在碎裂的灰黑色大地上,任它再怎麼狂暴放肆,都不能發揮多少有效的抵抗.
紅芒隱現着,忽然一股黑暗出現在耀白的光團之中!而下一瞬消失不見時,原本那一絲微小的黑暗出現之地有大片的白光消失!緊接着就是三名白袍修士的突然倒地!!
“動作快!我們沒有時間在這浪費!!”一名白袍上有着較為華麗刻印的修士非常嚴肅的喊着話,示意全部同袍遠離那三名倒地的修士.
從消失的精神聯繫上就能明白這三者的狀況:能挽救的氣息蕩然無存!沒有任何機會可言!
這更像本就是死的那般,完全沒有一點活着的氣息存在.
他們很清楚自己面對的,是恐怖至極的黑暗!!
絕不能留!!!
那名修士不停指揮着,勒令全體成員欲加快什麼進度.只是他發出的指令又快又多,在遠方的黑刃劍士沒能從修眾混亂無序的動作中讀取到什麼.
有幾名修士剛才還同群體一樣低聲吟唱着,釋放着柔和的光芒.可走向一邊后就突然將一切都收了起來,俯身搗弄起一塊石碑來.
像是發現了什麼突破口一般,其中一名修士撫去石碑上的塵土,並讓其餘幾名修士去別處.而後他從腰間掏出了一把刻刀和一本小冊,對着小冊中的內容就在被扶正的石碑上刻劃起來.
分散行動的幾名修士在亂土碎石中都翻出了幾塊相似的石碑,竟也同那名修士一樣對着手中的小冊在石碑上用刻刀刻劃起來!
整片墓園,只有六名修士在搗弄着刻碑.
認真觀察就能發現這六名修士刻劃的刻碑竟平均分散在這片墓園的邊緣,而那片覆蓋著滿滿光芒的黑暗之地正是在這片圓形墓園的最中心.
在這墓園的中環位置,正立着六塊閃耀着紅光的石碑,也許那幫助白光隔開黑暗並將其有效壓制下去的紅芒正是由這些滿是發光紅印的刻碑上所發出的.
那些由整齊的刻碑和刻碑之間連接起來的交接點不管怎麼看都是結界陣無異,如果立在這片墓園外環的刻碑組合而成的結界陣也被啟動,那麼這看似無盡的黑暗想破除壓制它的白光與紅芒就更加困難.
因為{雙重結界}的效能,在同等階的結界陣類中,可是大幅度增強的.
和單一或單純組合的結界陣相比更是翻倍的實差了!
好比用直線相互連接的三個點,只有三條線.但如果多出一個點,就不只是另加一條線那麼簡單了.
但...即使黑刃劍士早已知道這種境況會發生的可能性很高,他依舊不為所動.
或者說,並沒有讓他立刻動身介入的價值.
就在黑刃劍士剛要坐下時,那片墓地中突然紅芒大盛!
出現的一瞬間就收緊了大量擴散而出的黑暗,還使一些修士發出了歡呼聲.
這正是那結界陣塑成的應照.
因為黑刃劍士早已看出,這“被封禁太久的虛弱之暗”在“還未完全破開的結界陣”與“那些頑強抵抗的修士們”面前已經來不及破封.就這樣發展下去只會被重新禁錮,黑暗之源也將在更新更強的封印之下再次陷入沉眠...
甚至直到潰散,消亡.
不去“救助”的原因...只因黑刃劍士想知道:“他”,至今已成為了何等模樣,是否還留有能夠共同相處的空間,是否還能再次起到原有的作用.
要是現在的“他”已經於曾時相異,那不如就借修士之能使其受挫,以此繼續“休息”下去.
畢竟......
(“他”所擁有的一切,對吾主的尋生之途,本就是一種隱患...)黑刃劍士如此想着,至此就應該清楚,在誰都沒有他熟悉的那一片黑暗之下,到底埋葬着什麼樣的一種存在.
但也是合著之前在遭遇修士襲擊時的思考,黑刃劍士認為那些修士不能將“他”壓制下去.
所以憑着對“他”的熟悉,黑刃劍士選擇靜觀其變.
黑暗的流動漸漸變緩,修士們的精神似乎放鬆了不少,在這黑暗還未完全死寂的時候.
極大部分修士決定一鼓作氣,一次性的將剩下的些許黑暗全部壓回地底里去!然後重啟內環的結界陣並將事先修好的“內核”重新套在這死寂的墓園中心,也就是那冒出黑暗之地.讓那黑暗永遠消失,就可大功告成!!
懷着何種各樣愉悅或舒坦的心情,以及對倒下同袍的遺憾與愧疚,亦或是別的想法與意念,在想着未來將有各種好事降臨的大部分修士用上最後的能量,迫不及待的要一次性將黑暗清除.
即使被行事謹慎的領隊喝叱要充分運用自己的能力,但見黑暗真的大勢已去的那些修士已經不在意別的什麼,他們都覺得危險已經離自己遠去,只要沒有搗亂的人出現就一切都沒問題.
所以,他們最後還是不顧勸阻的將能力大量釋放了出來,在許多方面用得很多餘,很破費...
“看你們現在哪還有修士應有的模樣!?一個個還是身經百戰的卓者?!呵,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回去全部寫檢討書!不然就別想休息!!”領隊憤怒,顯然這個問題的出現已經不是一兩次了.
其餘幾位沒有輕舉妄動的修士也很無奈,只能配合著大部分修士的行動,以輔助的作用觀察着周圍.
看在他們還是非常努力的樣子上,領隊不想再多說些什麼.
直至黑暗完全從地面上銷聲匿跡,修眾中大部分人開始將警惕放下時,一陣低沉到誰都沒能察覺的悲鳴聲響起.
而黑刃劍士對異變的反應只有一個微微的轉頭.
還有人愚蠢的徑直走向上一刻還存在着黑暗的目的中心時,還未有誰發覺在墓園之外,已有一片淡淡的黑霧在耀白的遮掩下,緩緩流動着.
預示着,此事還遠未結束.
而後,緊接而至的就是...
一陣完全可以掀翻大地一般巨大的顫動突然襲來!!!
“噔噔噔---!!!”隨着沉悶卻震耳欲聾的巨響,這一片暗黑色調的大地被傾覆!!宛如被掀開了一層地皮后被撕碎重新蓋回來一樣!!
修眾被這突然發生的變動所震驚!沒有反應的時間!雖然都立刻意識到一件事:“封印還未結束”!
可現在,除了那白袍有華麗印紋的領隊扛住了突然襲來的震顫外,其餘的修士全都在混亂的衝擊中摔倒在凹凸不平的碎地上!
未消散的紅與白光也立刻閃爍起來,但紅光只是一出現就消失不見!驚得全部修士原本半提的心這下完全都提了起來!
一見墓園中心再次溢出如水霧般的黑暗,努力了許久又付出了巨大代價的修眾此刻的心境必然已經是糟糕到了不能再糟糕的地步!!
在這緊急的時刻,修士的領隊舉杖,欲先釋放技能獨擋一會兒衝擊與黑暗!直到那些自以為是的蠢貨起來再一次迎戰,但接着似乎看到一道黑暗閃過...
修士們紛紛站起,問向領隊該怎麼般時,領隊沒有反應,只是圓瞪着雙眼目視前方,然後...
帶着警惕的模樣,在修眾驚愕的注視中,僵硬的倒地...
震蕩過後,修士們看着到底的領隊一動不動...
感覺意識中被撕掉了一大塊共享的思維空間,還是呆愣了一會兒,這才知道:他們的領隊已經不在了...
又是因失去同伴而發出的吼叫,失措,驚恐,暴怒,在黑刃劍士的感知中一一展現.但黑刃劍士對此沒有什麼感覺...
反而還因為他們那一連串愚蠢至極的行為而顯得鄙夷.
一是因為立場相反,二是因為種族互異,三是因為在很久以前自己應付的代價讓自己有某些缺失而導致的觀點不同...僅此而已.
有修士暴怒的吼叫着,不顧狂涌而出的黑暗有多麼致命,直接讓凝聚的耀光強壓在黑暗上!
但失去紅光保護的耀光在與狂暴攪動一切的深淵之暗接觸時,消失的只有光,而沒能使黑暗有任何損失.
看着那在自己認為只是一個勁發著耀眼光芒的修士,黑刃劍士靜靜的想着:(光明,驅散黑暗?不...光明,源於黑暗.)
更何況,那位暴怒的修士已然遺忘,同他一樣變得躁動的光本質已變,無多大作用,可他已然在胡亂使用着.
有修士叫喊着,好像也同黑刃劍士一樣察覺到了這次的黑暗是“盡最後的全部能量使出的大爆發”.所以大聲說著只要頂住這一波就行.
只是可惜...
比起這位感知之能較為有用的修士,黑刃劍士更清楚,這被封印着埋葬的黑暗,是如何“增長”與“循環”的.
也有修士一臉陰沉,低聲着說出了某一些“禁忌”之語...
像是比如人族因自身過弱而說“成為魔族”之類的話,墮落之語.
而遭到了同袍尖叫一般的批評.
場面在他們的領隊陣亡之後,變得混亂起來.
副隊在哪?很遺憾黑刃劍士沒能從那混亂的場面中感覺出來.
那他們的結局就變得很明顯了.
修士們各自所在的位置分散得很開,因此能將釋放出的能量融合併均勻的讓黑暗臨時保持在一定範圍內,也能將倒下的刻碑立起,張開封印.
當然,前提是修眾還是否有這份動力.
在分清事態的嚴重性后,修眾從領隊之死中緩解過來.他是為眾人而犧牲,同樣...也是因眾人而犧牲...
所以絕不能讓他的努力白費!
更何況,諾不是之前所犯的低級錯誤...領隊就不會死.再接着與領隊一起抵擋黑暗的話...
(出事的就將是全員.)黑刃劍士設想着修士之間可能有的對話,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當然,僅憑感知將那些修士展現出來的表情,就能知道他們都在想着些什麼.
在刻碑附近的修士如今不用指揮就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所以也什麼都不管,伸手就扶向翻到的沉重刻碑,完全沒注意到頭頂上暗得幾乎消失的光,和光罩邊緣,那些破開的淡淡裂痕...
此時,黑刃劍士也開始動身,緩緩向墓園走近.
雖然知曉了“他”的變化,卻也知道“僅僅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所以,黑刃劍士帶着似有似無的淡漠,打算用自己的行動,來證明自己此行的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