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五分钟,杜蔡便将那几件衣服穿好了。在此之前阿蕊玛也识趣的暂时退出小黑屋,等待杜蔡换好新衣服。

虽说是新衣服,但防寒程度却远不如之前的短袖衫。夜晚的冷风透过窗户吹拂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杜蔡便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好像身上的衣服是废纸做的一般。

浅褐色的粗布制上衣,同样是粗布制的劣质长裤,以及一双皮革鞋,这完全就是穷人的标配!

“换完了吗?”阿蕊玛打开虚掩的门,探头往屋里张望。

“已经完成了老妹。”杜蔡的语气似乎有些沮丧。

“那我进来了。”面带微笑的阿蕊玛抬腿轻轻迈过门槛,来到杜蔡身边坐下。

“风景不错,对吧。”她背靠在身后的墙上,微阖眼睑,那陶醉的模样令杜蔡愣了一瞬。

“是……是啊,这里的夜晚很棒,富有诗意……虽然我不喜欢诗。”杜蔡低声嘟囔,拈起一根干草把玩起来。

阿蕊玛睁开眼睛,蔚蓝色的瞳孔似含着无尽的希冀,“你根本不像是梅斯提尔斯人。”

“什么?”

“你的言行举止,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和平主义者,很难得。”

“谢谢夸奖,我讨厌纷争,的确是一名崇尚和平的外来人。”杜蔡挠挠头,不自然地笑起来。他想顺着对方的言语找下坡路。

“可是那些战死在前线的家伙,也有家人啊。”阿蕊玛紧紧抱着双腿,低下头,“虽然种族不同,但也不代表没有人性。”

她此时的模样就像一只委屈的小猫,令杜蔡感到一阵心酸。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忍不住发问。杜蔡并不擅长安慰女孩子,尤其是莫名其妙就伤心的女孩。但眼下这略显尴尬的场景,还是先适当的安抚一下比较好。

即使阿蕊玛不认识自己了,杜蔡也不会为此感到失落,至少对方的善意还在。

“我有个问题,什么样的人才算英雄。”阿蕊玛忽然抬头,蓄满泪水的双眼直视杜蔡。

杜蔡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作答,脑海中拼命回想儿时上学的情景。那会儿授课老师经常讲解历代英雄史诗,而杜蔡却没记住多少。

“这样告诉你吧!”毫无头绪的他决定套用现实世界的烂话,“每个人都有成为英雄的潜力,亦有懦夫的萌芽。”

“但不管如何,最终都会被现实所击败。病痛,战争,亲情,恋爱……这些都可能会演化为割断自己喉咙的匕首,一命呜呼。”

“因此我们应当扪心自问,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资源吗?荣誉吗?还是其他听起来高深莫测的东西。毕竟总有一些人在幻想,然后迷失了自我,并将那份虚荣心砌成了一堵厚墙。”

其实杜蔡压根就没搞懂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将原本世界的大义凛然之话“复制粘贴”罢了,但他还是强忍心中的尴尬,看向阿蕊玛。

“你听懂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杜蔡不害臊地笑起来,“话说你干嘛流泪啊。”

似乎是被对方问住了,阿蕊玛又一次垂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或许是我太懦弱了吧。”她说,“如果我的弟弟没有死,我也不会如此憎恨战争,而是当一个无忧无虑,不再被打打杀杀所困扰的普通乡下女孩。”

“你弟弟牺牲了么?”杜蔡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感到很好奇。

而阿蕊玛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紧束于后脑勺的单马尾轻微晃动。

“对不起,我可能触碰到你的伤口了。”

“没事的,杜蔡。”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依旧是细声细气,轻柔的像是流淌在云间的朦胧月光。

“我建议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毕竟现在这么晚了。”杜蔡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说,毕竟我要被关在这里持续三天。”

“谢谢你的好意。”阿蕊玛礼貌回应,站起身,可整个人如石化般一动不动,似乎并不想离开此地。

“对了,你知道么?”她微微侧身,眼角的余光瞟向杜蔡,“在这颗星球上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神祗阻隔在外。”

“哦?这是你们当地的神话故事吗?”杜蔡歪歪头问。

“是的,是神话故事。”阿蕊玛不再看他,幽蓝的月光使她的金色马尾辫闪闪发亮。

少女离开了,而且没有忘记将铁门锁上。杜蔡靠在墙角,抬脸望着天花板发呆。

真是不错的女孩子,多愁善感,缺点是容易哭。他闭上眼睛如此想着,内心平静如水。

但是很快便被突如其来的“启发”给打乱了思绪。

“刚才阿蕊玛好像在说……这颗星球?”杜蔡像是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般迅速挺起腰,托着下巴思考。

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异世界,而是类似于地球的行星?

这么说的话,“回到原本世界计划”岂不是要化为乌有了?毕竟这一望无际的茫茫宇宙……

“啊啊啊啊啊啊好郁闷啊!这样不就更难回到地球了呐!”杜蔡崩溃地抓着头发,在小黑屋里大吼大叫。

屋外,夜幕笼罩大地,不管是茂密森林还是远处的田野,都陷入了万籁俱寂。

身穿白大褂的佩兹倚靠在青石墙上,漠然的眼神凝视幽蓝色的天际。他的身后不断传来杜蔡的不甘咆哮声,而他则纹丝不动。

“我算是明白了。”佩兹轻声自语,“怪不得你的衣服这么奇怪。”

“英雄吗?说的晦涩难懂又做作,到头来还不是被遗忘。”

他离开冰冷的墙壁,向灯光暗淡的居民区走去,一边走一边发狠似的紧咬牙关,“更何况平凡的人呢,仅仅是高尚者用来粉饰战争的措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