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虽然是这样说,实际上才过了一个星期不到。在这期间,无论是我、少女还是主人,都仿佛在按照着某种预定轨道运行着。在我印象中的少女严守着自身职责的范围,从不走出自己的工作的地方,因此我们工作地点虽只隔着几堵墙,但却从来没有过任何的碰面。而主人则不知道原因,一直都把自己锁在院子最深处的那个房间里未出半步,甚至都不曾关心过我在店铺里的工作如何。

和异常的我不一样,在我眼中行为规范的少女,就好像完美的诠释了机器人本身般。在此期间我有曾燃起过,有想要去后院偷偷窥探她是如何工作的想法,但最终还是打消了。因为对于我来说的正轨就只是工作,而且如果将全身心都投入到这里面,应该就不会意识到在不断前行的时间中,自己一直都会是单独的个体这件事。

这样就好了吗——

在我“心不在焉”的时候,右手臂不小心碰到了架子上的某个玻璃小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摔裂声,白色的食盐撒了一地。

虽说是“心不在焉”,但其实就只是我的自我欺骗,因为作为机器人的我是不可能犯这种错的,更不用提是整理货架这种小事。我看着眼前的惨状,一时竟愣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接着一个可能便出现在了我的脑中——

虽说我一直认为会产生奇怪想法的自己是异常的,但实际上会不会是某种先天的设计错误呢?眼前这种对于我原本来说应该是不可能的失误,似乎刚好证实着这一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只要经过重新维修的话,我的那些异常也肯定会消失。

得向主人报告才对,但不知为何我的双脚却仿佛生锈了般,一步也动不了,接下来我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好像漏了电般颤抖着。在经过了维修之后,现在的我还会保留着吗?我的那些无法理解的,对于少女的依恋,以及对于自身天生存在意义的寂寥都会消失不见。这样的我,就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我感到很害怕,如果说之前的那些只会让我对自身产生怀疑,而现在盈满我的则是对于消失的恐惧。因此,我决定便隐瞒这一切。我很快地便拿来苯基和扫帚,将残渣清理干净,然后倒到外面街道上的垃圾箱内。

会被主人发现吗?不,他直到现在都没有来看过我的工作情况,就算之后他碰巧会过来,也应该不会发现架子上少了一个小瓶子才对。我得出结论虽是如此,但不知为何情绪却像过山车一样跳动。

连坐下都是一件难事,就仿佛概念中因为太过害怕眼前黑暗,反而会深入着往前走的人人类一般,按奈不住的我最终还是蹑手蹑脚地朝店铺后面的院子走去。为了让自己放心,我本来只想趴在主人的门前,偷偷地听一下他正在干什么而已。然而,这一切却被少女看到了,她不知什么原因正好站在房间外的走廊上,而踏入院子的我刚好就进入了少女的视野,她就这么笔直地望向了我——

我不明白她是怎么看我的,因为在一注意到她那显眼的褐色蝴蝶结时,我就已经低下了脑袋。如果被知道了刚刚的事,她会用怎样的一双眼睛来看待我呢?作为机器人来说,一定是厌恶的,就好像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般——不,甚至不是厌恶,比起垃圾更像是空气,她根本不会把我放在心上。

这更像是一种来自最深处的蔑视。一想到被我仰慕着的,就好像天使般美丽的她,会用这样一种眼神来看我,我的身体从头到脚都将塌缩成一团,就连空气中的尘埃都比我更加的有价值,现在还留存在我心中的最后一点自我也会被撕裂。

后退反而会被怀疑,我只能装作真的有事来找主人的样子,我低着脑袋,尽量保持着平常的步伐从她面前经过,接着背后传来了某处房门关上的声音,我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最深处主人的房门前。

叮叮的,类似捶打般的怪音夹杂着死一般的沉寂,从那不可见的背后传来。我一只手握成拳,犹豫着悬在半空中。离那条不可见的界限越来越远,让我开始感到了恐惧。不去思考是一件好事,而且我知道如果要变回正常的话,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最终,我还是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