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红发的苍火（四）
“狂魔输了。”
庞培盯着眼前的屏幕，一项项情报逐条闪过。
他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我劝您慎重考虑一下，我们原本就应该让狂魔活捉她作为谈判的筹码。”
“狗屁的谈判！现在我们损失了一员大将，你觉得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正是新罗马佣兵团团长凯撒·伽罗，他听到巴尔阵亡的消息后有些暴躁。
“给我把那两个小孩子干掉！安迪亚都已经是我们的了不是吗？”
电话被立刻挂断，庞培皱起眉头，拿起了直通安迪亚高层的军事电话。
……
……
远处那剧烈的意念场波动渐渐平息，莉莉丝忍住伤痛站到地上眺望远处，终于看到那一头红发。
西城苍火带着一身的伤痕走到莉莉丝跟前，一把接住摇摇欲坠的莉莉丝。
“你现在是世界第八了啊，真不甘心，要不是被人暗算那位置就是我的了。”
“歇一会儿行不行？”西城苍火颇无奈地看着莉莉丝，“都这么大了还整天排名排名，小屁孩儿……”
莉莉丝抬腿就是一记膝撞，西城苍火闷哼一声，一记肘击命中莉莉丝背部。
两人一个仰头栽倒，一个一头扎进沙子里。
“这次先记着，下次！”
“成交！”
西城苍火咧着嘴爬起来，刚才实在太拼，现在伤口的痛感一起袭来，真的十分酸爽。这时喷气摩托上的通讯器响起来，西城苍火拿起通讯器，瞳孔忽然一缩。他二话不说扭头抱起莉莉丝就跃出很远，下一刻一发光炮便命中了喷气摩托，连带着摩托周围的沙子一起熔成了一堆混合物。
“干！”西城苍火心疼地不得了。
“怎么回事？你受到攻击了吗？你没事吧？”通讯器里传来夏可兰急切的声音，“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管哦！可恶……我挟持了一架新式火麒麟机甲，你看能不能用它撤出来！”
此刻安迪亚佣兵团已经将反抗军全部歼灭，麒麟王组成的机甲部队开始清扫这片区域。一架麒麟王突然不受控制地将机师强行弹射出去，朝西城苍火这边急速驶来。
莉莉丝干咳了几声笑起来：“梅尔姐说过呢，这种丫头就叫……傲娇。”
西城苍火很快就看到了那架麒麟王，他又看了看身上的IMA：“不过关键的时候真的很靠谱啊。”
远处的机甲群发觉了那架麒麟王的异样，立刻向这里靠拢过来。西城苍火扛起莉莉丝拔腿就跑，身后跟过来一排光炮。机甲对战已经结束，这些麒麟王全部搭载上了清扫战场效率更高的远程火控系统。
沙土漫天飞扬着，莉莉丝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急忙挣扎起来：“先放下我！我要去回收小左小右！他们的处理器应该还完好，里面有重要的情报！”
“你这状态下去纯粹添乱，交给我不就行了！”
西城苍火躲过好几次炮击，终于发现了小左小右的残骸的影子。他的IMA还剩下一些能量，于是便加速狂奔过去。机甲群迅速围拢过来，却被一排光炮暂时拖住了脚步——夏可兰控制的那台机甲及时赶到施加了火力压制。
“赶紧啊！”
机甲胸前的扬声器里传来夏可兰那嗔怪的声音。
“乖乖趴好，交给我就行了！”
西城苍火空出双手提起小左小右的残骸，拼尽全力向那台麒麟王奔去。小左小右本身的重量并不低，此刻的西城苍火非常辛苦。对面的机甲群再次聚拢过来，局势越来越凶险。
交给你就好了吗？
莉莉丝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想法了，来到安迪亚后一路上不知受了多少伤，她尽数忍下来，没有向任何人抱怨过哪怕一句。她总觉得在困难面前哪怕皱一皱眉，就是对母亲心意的辜负。
“喂，我还是不习惯依靠别人啊……说起来我们真有些像呢，老是喜欢一个人扛。”
“啊？”爆炸声太大，西城苍火不明白为什么莉莉丝在这时打开了话匣子。
莉莉丝咬了咬嘴唇，终于丢掉了心里的那层隔阂。
“要是我当时不那么任性，只想着依靠父亲和哥哥就好了……自从母亲死后我就再也不想依靠任何人了，我当初为什么那么没用啊？所以我不想依靠别人！我自己……一定要变强！”
西城苍火能察觉到莉莉丝正咬紧嘴唇阻止某种情绪蔓延，他顿了一下，忽然说道：“但是疼了总可以哭出来吧？”
莉莉丝一时恍惚，仿佛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你说什么？”
“疼了就可以哭出来啊。”西城苍火叹了口气，“会憋出毛病的。”
疼了就可以哭出来……莉莉丝又回想起母亲那温暖的臂弯，她也这么说过。这些年来她一直活在自责里，每时每刻都在压抑着内心中所有柔软的部。身为一个女孩子的她，从那时候就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仿佛哭一次就是对母亲极大的不敬。
而现在背负着一身的伤痛，莉莉丝又从西城苍火嘴里听到这句话，忽然发现母亲那严厉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无限的心疼和关爱。母亲就像守巢的苍鹰般，每天都用锋利的爪子催促自己学习飞行，却又会时不时地张开翅膀遮挡寒风……
莉莉丝终于哭出来，一时间泪水肆意奔涌，仿佛要将这几年的份一起补上。
“嗯……真的好疼啊。”
看到莉莉丝哭出来，西城苍火却松了口气。他咬牙发力跃上了麒麟王的驾驶舱，将莉莉丝和小左小右的残骸放下。
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夏可兰的脸：“磨磨蹭蹭的……哎呀，这是单人舱，你离人家姑娘远点！”
这台麒麟王内部是单人驾驶舱，西城苍火和莉莉丝挤在一起，夏可兰几乎要把屏幕瞪穿。
“好东西啊，”西城苍火看到机甲内部的体感操作系统立刻一阵手痒，“谢了！”
说罢西城苍火关掉通讯画面，展开立体视域，双手套进体感操作用的的金属外骨骼。于是这台麒麟王抽下嵌在自己的合金翼中的双刀，双肩一抖，笨重的远程火控系统应声落地。
“你有撤离计划吗？”
“这次没有特别安排，但是我们大天使佣兵出任务总会事先商定一些固定的撤离地点。”
“坐标！”
落单的麒麟王突然展开背部的推进器，炽热的火焰喷薄而出，它竟然是朝着对面的机甲群直接冲了过去。
“火力压制……”
机甲编队的长官尚未完整地下达命令就被西城苍火锁定，卸下火控系统的麒麟王瞬息而至，赤金色的双刀斩破风声划出一道十字寒芒，直接将长官连人带机甲一起斩毙当场！
“这新机甲挺好用啊。”
西城苍火完全进入状态，他驾驶的麒麟王一击干掉机甲编队的长官，趁编队大乱的空当抽刀向前，这批尚未卸下火控系统的麒麟王根本无法将其阻挡。
“近战模式！”
次级负责人终于发声，机甲编队机体卸下远程火控模块。但没等他们拔出自己的双刀，西城苍火那台麒麟王的双刀早已呼啸而至，密集的刀锋舞出赤金色的流光，所经之处没有其他的机甲还能站起来。
这些被干掉的机师或许只是被那赤金色的流光擦到，但这仅仅一瞬的接触便准确地毁掉了机体上最为关键的液压回路。他们直接到情报说目标是两名意念场耗尽的能力者，但为什么对方一坐进机甲就变得这么可怕？
莉莉丝给出的坐标就在机甲编队的后方，西城苍火甚至不想绕路，就这样一路砍杀了过去！
虽然被剧烈颠簸的机体搞得一阵干咳，但莉莉丝还是开心地笑起来：“所以说我还是喜欢你上战场的样子啊。”
此刻的西城苍火变得十分专注，与他战斗时的那种冷峻不同，现在的他就像是网吧里搞对战的玩家，对着一款自己十分喜欢的游戏，乐此不疲。
这台麒麟王强硬地破开机甲编队的防线，一路向南。这个机甲编队接的是直接来自新罗马高层的死命令，只能硬着头皮追。
“赶紧完成合围！”
“追啊！”
西城苍火已经将这台机甲完全切换到了行进模式，埋头狂奔，什么也不管。直到此刻他的判断力依旧很高，丝毫不在乎身后那些机甲的挑衅。
预定的坐标渐渐接近，西城苍火忽然看到了几台新式雷神机甲。
“追兵吗？”
西城苍火皱起眉头，忽然看到对面的机甲里跳出三个人，其中一个好像举起了一把远程武器。
“妈的，朗基努斯……”
西城苍火突然不顾一切地扭转机身，他身后的机甲编队立刻暴露在那把远程武器的射击路径上。
追在最前头的机师忽然收到了广域雷达发来的警报，他吃惊的看着雷达扫描出的那把武器，急忙在通讯频道里警告其他人：“别站成直线……”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金色光束迎面冲来，竟然直接在地上熔出一道深沟，十几台在追击过程中排成直线的麒麟王机甲都被瞬间洞穿！
遭遇战的信息立刻被反馈到指挥层，幸存的机师们终于接到了上级的命令。
“撤退！”
虽然对方只有几个人，但这些机师都明白，在多等几秒钟，他们就会被全部歼灭。
“追上去杀光他们不行吗？”科雷望着渐渐远离的机甲编队，十分不甘心，“竟然敢追莉莉丝……莉莉丝一定吓坏了。”
刚刚一击就吓退对面的机甲编队的是一个俊美无双的青年，他比科雷高出整整两头，一头柔顺长直的金发几乎要垂到腰间。他十分年轻，但绿宝石般的双眸中却满是成熟与深邃。再配合上那身金色的IMA，身为女性的梅尔站在他旁边没有双眼冒红心实属难能可贵。
高文·兰斯洛特，当今世界第四，代号The Chadesiel，能量天使查德西尔。而他手中那把极长的矢量狙则是佣兵界有名的“朗基努斯之枪”，与他父亲的圣剑齐名，起源也同样扑朔迷离。
“不必了。”高文看见那台麒麟王停下，西城苍火扛着莉莉丝跳下来，露出暖暖的微笑，“我妹妹没那么娇气。”
“嗯！”
科雷其实还是很崇拜高文这类人物的，哪怕只是听他说了一句话就觉得心情大好，然后他一扭头就看到了西城苍火。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科雷甚至直接甩出了自己的合金爪，弓着身体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去。
而西城苍火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和自己肩上的莉莉丝异口同声地说道：“发什么神经啊？”
“啊……啊？”
科雷一脸尴尬，最后动作十分生硬地转过身去，假装挠痒。
梅尔真的不想再为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操心了，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西城苍火：“怎么又是你？”
“你好啊梅凉心。”
西城苍火说着将莉莉丝递到高文怀里，梅尔额头上满是十字，上前揪住西城苍火的耳朵：“你要是再……”
“能再见到你们真好。”
被揪着耳朵的西城苍火忽然说道。
“你……你怎么了啊？”梅尔有些懵。
“看到你们我真的更确认了一些，”西城苍火笑得很开心，“我这家伙确实还是有一些朋友的……再见。”
“多谢搭救我妹妹。”高文朝西城苍火微笑致意。
然而西城苍火早已转身离去，远处的机甲还在待机。
终于走了啊……科雷这才扭过头来，嘟起嘴十分地不爽。
梅尔望着西城苍火的背影，忽然又想起不久前在冥湖城西城苍火拒绝帮助离去后留给自己的背影。两个背影带给梅尔的感觉天差地别，看来这小子确实是打开了某个心结吧。
躺在哥哥怀里的莉莉丝努力伸出头看着西城苍火渐渐走远，心里感慨万千。
不知何时，你也成长成这样一个温柔的大男孩了啊……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呢……
——刚刚走远的西城苍火忽然又折回来，手里提着小左小右的残骸：“忘了把这个给你们了。”
众人用分别酝酿出的情绪瞬间全毁。
梅尔呆了一会儿，上前接过小左小右的残骸：“呃……慢走。”
西城苍火再次转身离去，麒麟王的引擎再次轰鸣，那赤金色的影子和快就消失在地平线处。莉莉丝一行人都自嘲了一番，各自登上机甲离开。
……
……
战场附近的一块巨大的裸岩上，死镰安静地坐在岩石边缘，悬空的双腿来回摆动着。
“好饿好饿，那就来个甜甜圈。不是钟离，那就砍。啦啦啦啦啦，你叫什么名字？不是钟离，那就砍……”
卫斯理用望远镜将周围的局势观察了一遍，坐到死镰身边：“你为什么老是那么在乎别人是不是钟离呢？”
“你叫什么名字？”死镰扭头就举起镰刀发问。
卫斯理眼球一转：“呃……钟离？”
死镰皱起眉头，犹豫了几秒钟。
“不是钟离！”
最终镰刀还是落下，镰锋砍到岩石上溅起点点火星。卫斯理看着自己那再次被削下来的一缕刘海，只得无奈地苦笑。死镰扭过头，继续哼那首古怪的歌。
“我倒是有个理论去解释这些，”卫斯理凑到死镰身边，“你钟离是东方的一个很古老的姓氏，你是不是就姓钟离啊？那么你就是一直在寻找本族人咯……那你的名字是什么呢？让我猜一猜，钟离……这么可爱，吃货，镰刀……钟离萱怎么样？”
死镰沉默了一下，没有回话。
“你猜的这名字跟你列举的条件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黑煌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卫斯理瞬间兴致全无。
“没什么关系，灵光一闪觉得这名字不错罢了。”
“死枪身上那部分我已经取回来了，”黑煌说着在触手末端聚起一个暗红色的光球，“该把这部分重新交给死镰了。”
“到头来就像扔垃圾一样把死枪那家伙扔掉了呢，你果然很坑队友啊。”
卫斯理根本没理会黑煌的要求，声音中渐渐有了敌意。死镰注意到那团光球，下意识地朝卫斯理那边又靠近了一分。
“本来计划把遗址里的神器交给他，那么他就会成为组织计划里的重要一环。可惜我们被人捷足先登，再留着他已然无用。”黑煌的神色凝重起来，“我知道你在乎这丫头，但相信我，这丫头在组织里的地位可不是死枪那种角色能比的。”
“我知道。”卫斯理神色黯然，“只是我觉得在我和她相处的这一年里，我尤其喜欢这段时间的她，被抽去了一部分力量的她。”
黑煌像个傻子似的举着那光球，收回去也不是，递过来也不是。最终他还是将光球吸纳到了自己体内：“我可以代管两个星期——最多两个星期！”
“谢啦！”
卫斯理咧开嘴笑得无比惹人讨厌。
黑煌十分地不爽，但他也没有怎么发作，因为他了解卫斯理为什么被称为白魔。
“我们下一步的目标确定了吧？既然是那个红发的苍火的父亲调换了神器，那就应该去找他要吧？”
“他不会知道神器在哪里的。”黑煌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我的失误，其实很多年前我就见过我们在遗址中寻找的神器了，那就是战神十方使用过的兵器。”
“啊？”
“我当时可不知道那就是神器，看到那个金属匣子内部的形状后我才想起来……看来战神十方早在那之前就来过这片遗址了。后来他的那件兵器在他的最终战中遗失，我与参与那场战斗的人都有所遭遇，但没看到任何人取走那件兵器。”
卫斯理的眼神忽然犀利起来：“神也不知道？”
黑煌周身的黑气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语气强硬起来：“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好！”
“那我就不问。”
黑煌有些没脾气了，良久他咳嗽了一声：“下一步已经安排好了，我们最大的阻碍，恐怕是战神十方的余党。”
“我遵从安排。”
卫斯理不再搭理黑煌，这时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到沙丘上，整片沙漠的光影变化渐渐加快，一瞬间美入心扉。他忽然将死镰搂到身边，掏出手机那夕阳做背景来了一张自拍。
黑煌叹了口气，伸出触手将自己藏在沙丘下的直升机挖出来。
……
……
同样是这片暖暖的光辉中，一直观望着远方的夏可兰和黑子终于看到了一台机甲。赤金色的装甲反射了太阳光十分刺眼，夏可兰只好用手遮了一下，等她拿开手，西城苍火已经走到她跟前。
久悬的心终于落下，夏可兰差点没忍住抱住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谢谢机甲……还有IMA。”西城苍火笑着说。
夏可兰的脸刷的就红了：“嗯……哼哼！关键时刻你还不是得靠我，以后可记得好好伺候大小姐我！”
黑子兴奋极了，直接扑过去被西城苍火一脚踏到地上。
“哎呀……”西城苍火忽然想起什么，“这台机甲可装不下我们三个啊。”
两人和一只原地沉默了许久，最终夏可兰不满地大喊起来：“你给我想办法！我要赶紧回天洛！！”
